第105章

那她去哪儿了?

系青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轮番交替跳动着,挣扎……应该相信她,她和他都是大人了,不会再做那种没交代没理由的蠢事,可是,总有什么让他不安。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不对,可能,是他不适应吧,不适应无须反抗,他的幸福便顺利掌握,他明目张胆带着计然出去逛街,看电影,吃饭,不避讳朋友,甚至高调放话他就要结婚,但爸妈那边全无动静,问都不问……啪,系青站起来,他还是得去看看……

站在衣橱前犹豫几秒,系青回身先拉开床头柜的抽屉,计然刚搬来的时候他给她留下的信用卡和一沓现金,还和刚放进去的样子差不多,规规矩矩整齐划一,似乎碰都没被碰过,这是一个准备与他长相厮守的女人应该有的行为吗?再无迟疑,系青打开衣柜,呃……还在……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他松松领带,手指搓搓额角,歉疚感卷土重来,为什么要怀疑她?小肚鸡肠的,一点都不男人嘛。

客厅门响,系青赶紧出去,仍然来不及换掉脸上的郁闷,于是仍旧凶巴巴,“又去哪儿了?当人老婆的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计然放下手里两个大购物袋,软在沙发喘气,“不是去买东西吗?不然你上厕所用什么?”

原来是去购物,系青语气软下来一些,“你倒是等我回来一起去啊,拎那么重的东西,累着再发病,再说你手机欠费怎么也不告诉我。”

计然把系青拉过来一起坐,“总不能什么都等你来解决吧,你工作已经很辛苦了,我还等着你回来陪我去买日用品,那不是虐待你吗?”声音软软地哄系青,“我应该爱护动物。”

在计然面前,系青永远都很容易被忽悠,笑,拧老婆的鼻尖,“嘿……爱护动物?胆子越来越大了嘛……”

计然顺势靠进系青的怀抱,再解释,“下午时间不够用嘛,来不及去缴手机费,明早我就去。别生气啦,我知道你担心我身体,不过我没事的,你看不是好好的吗?”

系青没吭声,他很感谢计然给他找出这么好的一个理由,搭个漂亮的台阶送到他脚底下。因此,更为自己的小心眼内疚。连忙转个话题,“我给你的钱和信用卡干嘛不用?”

计然象逗宠物狗似的揉系青的脸,明眸漆漆,笑意满满,弯起的嘴角象挂着瓣小月亮,“因为我想养你啊,怎么样嘛,给不给我养?”求,“人家以前都是被照顾的一方,现在要享受一下照顾人的乐趣,好不好?给我养吧……”

哎,他怀系青还能怎样?再多的担心疑虑这一刻也只能放下,“给……”他拖着长音,把计然压在沙发上,吻下去,“给还不行?”

晚上临睡前,系青上网给老婆的手机狠狠充笔钱进去,叫你再给老子欠费停机!!!并主动帮老婆的手机充电,商量,“小然咱们换个手机吧,好像你这手机的电池板不太好用了。”

计然说,“不换,你肯定给我买老贵的,丢了我心疼。”

系青差点吼她,那你知道不知道找不着你我心疼?想想作罢,老婆已经稳稳当当躺在他被窝里,他总不依不饶担心她会离家出走消失不见,整个儿神经过敏啊,还是别让她知道他的过敏症状吧。遂上床,抱着媳妇大被同眠,一夜无话。

翌日,系青醒来,计然又比他起得早,厨房里隐约飘出食物的味道,对于这一点,系青很无奈,跟小然说了好几回,让她早上多睡会儿,偏她永远比他起的早。赤脚往厨房走,计然正捏着手机发短信,系青心无芥蒂,从计然身后抱住她,睡意未消,带着胡渣的下巴蹭她细腻的额角,“又起来这么早?”

绝不是系青过敏,计然身体陡然僵硬,似被他吓住……手机掉到地上。系青那两分未醒的睡意倏然而去,他一贯是体贴的,帮计然把手机捡起来交还她,关心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对不起,吓到你了,我不是有意的。”

计然掩饰住慌乱,“没事。”她接过手机又象怕烫到似的,把手机丢到流理台上,扒拉一下自己的头发,强笑,“早餐好了,快去洗脸吧。”说着话端起刚打好的果汁,低头绕过系青去餐厅。

到底是他过敏还是她真有问题?或者,是他们之间有问题?系青站在厨房,五月的阳光象飘落的花瓣,从窗外纷纷扬扬地洒下,屋子里有他爱的女人为他亲手煮羹汤,一切都完美如他期许已久的梦境一样,可系青却满心凄惶,他目光研究计然那只价值不满三百元的旧手机,想拿起来查看一下的欲望强烈迫切,可这样的举动真违背他做人的原则,但是……系青的手正要伸出去拿老婆的手机……计然回来,已然如常般笑语嫣然,“还不洗脸刮胡子?再磨蹭上班要迟到了。嗯,等我煎个蛋,马上好。”若无其事,她将手机抓起放到围裙口袋里。推系青,“快去啊……”

系青乖乖刷牙洗脸刮胡子吃早餐,心不在焉。终打起精神,故作闲适打听,“对了,你一大早给谁发短信?”

“小真,她培训结束回来了。”

系青悬着的心放下,小姨子要回来,计然肯定很为难,难怪刚才那么全神贯注。说,“我陪你去接她。”

“不用。”计然推拒,“她见到你只怕更生气,我自己去就行。”

系青不满意,“喂,老婆,就算我愿意给你养,但有些事情我们应该一起分担的。”

计然坚持,“我知道,可小真刚回家,发现我瞒着她搬来与你同居,她肯定气得半死,你也见过她的脾气,别火上浇油了,等我跟她好好说,她没那么大脾气的时候,我一定会让你跟我分担的。”

等计真没脾气的时候还算什么分担?系青想就这个问题跟老婆好好讲清楚,秘书来电话唔哩哇啦啰嗦一堆,系青想想还是先回公司吧,不管计然同意不同意,他下午得跟她一起去见计真。而且……别拖了,仪式不重要,赶紧先去把结婚证办了是正经,法定的媳妇儿才是真媳妇儿。穿好计然给他披上的外衣拎上公文包,正要走,才想起件事,掏出张纸给她,“喏,按这上面说的,把各种证件准备好,我给你办出国护照。”

计然惊愕,结舌,“护……护照?我为什么需要那个东西?”

系青理所当然,“过几天我去纽约出差,你想一个人在家吗?”

计然又结舌,“你……要去纽约出差?”

系青乐,瞧她这傻样,“我出差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不是,我是说……”计然明显在找理由,“我又不会英语,又没出国过,我……”

她到底在紧张什么?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来了,但系青耐心解释,“不是有我吗?放心吧,我说要带你出差,当然会照顾好你的。”他揉揉计然一脑袋柔软的发丝,带着点儿乞求,甚至是谦卑地语气,“不想去吗?纽约,我在那儿生活过的地方,不愿意去看看?”

“愿意,”计然慌忙道,“愿意。”她还加个注解,“有你在,我很放心,什么都不怕。”

系青亲亲计然的额头,“我去上班了。”开门,关门,在电梯前长长嘘气,为何他从她的话里,听到的只是言不由衷?

计然有事情瞒他,系青确定,只是他不了解原因在哪里,她有什么是不能对他坦然相告的?除非……她另有交往的对象……系青被这个疑虑刺激得猛一激灵,好似有什么冷空气呛到了气管里,忍不住重重咳嗽起来。

计然握着系青给他的那张纸,靠在门上深呼吸,抵抗住隐隐晕眩的感觉,歇一会儿,她拿出手机发短信,“系青要我和他一起去纽约,我必须去。”

等片刻,对方回短信,“你保证这是你最后的要求?”

计然保证,“是的。”

对方再回复,“可以!”

系青发动车子前,电话给春儿,“喂,下午几点到?”

春儿说了时间,提醒哥哥,“准备好吧,她肯定会发脾气的,能量不亚于爆颗核弹。”

春儿的声音还是带着点儿吊儿郎当,但不象以往,每时每刻都热情高涨的样子,系青关心,“喂,老弟你还好吗?”

春儿贼迷茫,“哥,我不知道。”忽紧张兮兮,声音小小,“喂,等见面再说,她回来了,你自求多福吧……”

自求多福?哪儿跟哪儿啊?这么怕计真?系青摇头,没出息的弟弟。本来想多问春儿点事情的,比如说,让他问一下计真,这些年,她们姐妹的详细生活经历,如果计然心里另有其人,不,系青给个让自己好过些的理由……应该是,说不定有人对她纠缠不休……如果那个人存在的话,肯定也是旧识。

话说,是不是有必要仔细调查一下她的过去?提着昨日千辛万苦的自己,无非是想换一点幸福安宁的简单日子,别无太多奢求,系青不想他如此普通的愿望,再次被毁掉。

凭这两眼与百臂或千手不能防 1

“我没办法想象春运。”持着张站票随计真上火车的二少明显适应不良,“春节不是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吗?咋还这老多人?”车厢里虽有空调,但就像一罐挤满沙丁鱼的密封桶,空气不流通,令人太阳穴胀痛。

计真倒是有座位票,毫无顾忌,当仁不让地坐那儿,冲挤在昏昏欲睡的人堆里,摇摇晃晃的春儿笑,损他,“你当自个儿是微服私访的皇帝,体验生活好了。”

春儿翻眼睛,皇帝体验生活那是他职业需要,他怀系春家又没做铁道部的生意,犯得上吗?要不是为着计家二小姐,他……于是,春儿瞅着计真的眼神不乏幽怨,嘀咕,“没心没肺。”

计真没听清,“啥?”

春儿挤眉弄眼,“你长得真美。”声音大了点儿,引数名旅客侧目,春儿索性做登徒子状,伸手拍拍计真面孔。

计真瞪他,她习惯调戏人,不喜欢被调戏。又不便发作,站起来□儿,“你坐这儿,我去上个厕所。”

春儿叮嘱,“你早点儿回来。”寻思他得想办法整两张卧铺,咋说也不能让计真就这么坐到家吧?再给累病了。

谁知计真这厕所一去就没完没了,春儿打手机找人,结果铃声在人背包里传出来,春儿急得差点要报警的空儿,计二小姐出现,春儿叼着压惊的香烟,不满,“你屎遁了?”

计真拿行李,“跟姑奶奶走。”

“干啥?”

“去软卧车厢。”计真也有不满,“我说二少你没人陪会死吗?非跟我一起,你自个儿搭飞机能怎么地吧?净连累我……”

太伤自尊了……春儿憋个脸红脖子粗,“哎,说什么呢?我连累你哪儿了?”平时春儿没这么较真,他从不试图跟女生讲理,都是打个哈哈完事儿,理是跟懂道理的人讲的对不对?女人懂理吗?可今天,他实在是……你说这妞儿咋恁欺负人呢?要去买卧铺票你倒说一声啊,他差点急死在这儿她不体谅就罢了,还敢说她被他拖累?几乎是咆哮,“不是因为想见你吗?老子几时少人陪过?我是成天到晚惦着你,怕你没人陪……”声音逐渐缩小,整车厢半梦半醒中的旅客都被闹醒,眼巴巴瞅着这对冤家。

春儿计真站过道当间,大眼对着大眼,有那么几秒,都不知该如何处理接下来的局面。春儿心里打鼓,他到底还是说出来了,不过咋整成这么雷人的告白方式呢?等着计真的反应。他要求不高,这妞儿稍微给他点儿被感动的征兆他就不虚此行。

计真看上去没感动,冷静,无谓,反击,“靠,你不缺人陪姑奶奶就缺?真拿自个儿当根葱了?”

一个正常女人对待男人的示爱是这反应吗?就算他的示爱再不靠谱儿那也是示爱啊……春儿快脑梗了……本来因着对心上人粗声大气说话而生出的几分歉疚感,被计真激的溜光干净,他冷下脸来,拎上行李率先开路,众目睽睽之下,跟瞅热闹的旅客闹脾气,“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冒出来了,吃撑的……”

一路无话,穿过长龙样的车厢,摸到软卧那边,静悄悄一片,空气不错,空间也不错,照春儿以前的脾气,铁定先爬床上念一句,“累死老子。”再狠狠骂硬座有多臭,旅客有多穷酸,现如今……不能,不愿,不敢。

一只白白净净骨肉亭匀的手掌伸到春儿眼皮底下,“钱!一张卧铺票和一张座位票。”计真报出个数字,具体到元位,还特别加一句,“多了别怕,没零我找。”

有恨无人省啊……怀系春恨恨掏票子,又起疑,她干嘛要一卧一座的钱?

计真释疑,“我坐硬座,路上可以想办法找张卧铺票,回去报硬卧的钱,现在……”她耸耸肩,“你非跟着我,我也不好意思让你二少受累啊,只好厚脸皮回去找领导给我报销软卧了,”她理所当然,“你断我财路,说你连累我还冤你了?”

为那区区一点钱,她就忍心践踏他为她花的心思……春儿扶额……对,区区一点钱,几十元找零又不带情分凶巴巴塞进他手里,春儿欲哭无泪,“我和你之间一定要分的这么清清楚楚?”他半仰头看着站那儿喝水的女孩儿,正正经经问,脸上尽是委屈和柔情,如果是浩子和青儿见到他现在这张脸,保不齐能惊得爆血管。

计真瞅着春儿二少那象受伤小猫似的眼神,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更多是……呃……好麻人啊,这算哪出言情剧的桥段?言情剧,反正计二小姐看的也少,忽略,忽略。往铺上一倒,“我们之间算清楚点儿好。”

春儿也倒在铺上,“你我之间哪儿还算得清楚?从你姐我哥那儿开始,就没办法算清楚。”而事实上,何止从哥哥姐姐那儿开始理不清?春儿还记得妈妈常蓝欠着计家一笔抚恤金呢。

提到哥哥姐姐,计真暂时失语。

每次想到姐姐和怀系青,计真多少都有那么点儿恨姐不成钢的心情。

不过,今儿晚上,她是恨己不成钢……对这二少未免太好了吧?还给他买软卧?明显是看丫站一个晚上比较过瘾不是吗?她人生中诸多惨况皆与怀家难脱干系,这要在武侠小说里,她应该是那骑着白马仗剑三尺,去找怀系青寻仇的女侠客,谁知整着整着咋变成是和怀家二少喝酒的朋友了?这个世界真疯狂,老鼠给猫当伴娘……

若说算账,计真自然而然还惦记着当年第一次见春儿,偷他的那笔钱。

也还记着第二次遇到春儿少爷,他没揪住她讨债,并请她吃的那顿大餐。

再相见,他就成怀系青的弟弟了……他们之间的这笔陈年旧账还真是……

事实上,多亏着二少那笔钱,救了她和姐姐的急。而她现在和他计较的,与那笔钱比不过九牛一毛……还有他没拿走的货,念及此处,计真莫名其妙,唰地面红耳赤,脖根燥热,连带着想起许多年前海鲜酒楼,对面铺上那个纨绔无赖给她的一吻……喂,别这样,她一向很大方的。

计真又爬起来,抓起刚没喝完的冰水。刚一抬头,对面铺上半躺着的春儿,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望着她,惊得计真心头一阵扑腾腾乱跳,差点把水瓶子当暗器扔,叱他,“干嘛不睡觉在这儿吓人玩儿?神经!”

春儿又冤上了,他这深情款款的凝视不知把多少女生迷倒在他的西装裤下,咋到计真就变成吓人玩儿了呢?然后接着吓人玩儿的是计真,她黑漆漆一双眼睛也定定看着春儿,那小模样儿迷迷茫茫,无处不可怜,搅得春儿脑子里乱轰轰,听计真期期艾艾的,“关于以前那笔交易,我想和你谈谈。”

春儿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交易?”

“那年你过生日,我跟你做的那桩买卖。”计真往春儿那边凑凑,“我就是想和你谈谈货的事儿。”

这妞儿想啥呢?这时候谈那件“货”?春儿一时间意马心猿,这安安静静的软卧车厢喲……。

“我姐和你哥之间的账我没办法帮他们算,不过你我之间……”从包里翻出一沓信笺纸,她和他的合同,计真说,“你我之间,还是能算清楚的。喏,反正,也有段日子了,我姐和你哥好像也没怎样,再过些时间,估计他们也就淡了。”计真诚诚恳恳,把合同还给春儿,“其实呢,这合同一开始就没个正经,咱俩也都别当真。以前,我偷过你的钱,也是……也是有苦衷,不得已的,后来多亏你那笔钱傍身,我姐发病期间才能熬过去。不过……”计真搓搓手,“无论如何,偷你的钱,都是我理亏,所以,能不能这样?咱们都别惦着什么货不货的,钱,我会还给你,等我姐有了合适的心脏,做好手术,我们姐俩儿喘匀这口气,我肯定能还上。”看看春儿脸上略有迷惑的表情,计真保证,“怎么,不相信我的挣钱能力和攒钱能力?”

“不是,”春儿含含糊糊应,持着那张不知所云的合同,心里百味杂陈。

这是计真第一次正正经经用她的本来面目,好好跟她谈事情,可惜,目的却是要与他撇清。此刻,恢复本来面目的计真,就是个单单纯纯的小女生,她世界里所有的事情,只有她和姐姐,人生目标就是给姐姐治病,她甚至不憧憬爱情。或者,因为她不憧憬,也不会懂得,系青和计然之间是不会慢慢变淡的,她更不知道,跟他签合同的人骗了她,以合同之名,将姐姐暗度给了哥哥,现在,哥哥姐姐正商量着怎么去结婚。

这份被计二小姐认真对待,随身相携的合同上清清楚楚列明,如若计真违约,她要还钱,赔货。春儿违约的话,当然是什么都得不到,估计计真还得把他给整成太监。现在,尘埃尚未落定,没违约的人,却答应还钱,货的事儿则就此拉倒。只为了和他之间能把账务问题弄清楚,做个彼此间没有秘密,没有合同,也没有关系的人。而一早就立意违约的人该怎么办呢?

想当初弄出这份合同的本意,是为了在有限的空间里超空间发挥,不过这会儿,春儿觉得自己不是发挥,而是挥发了,不知道会不会因着这份合同,将自己挥发的涓滴无存。当然,他可以趁机毁了合同,这样,他或者在事情败露的时候,不会显得那么理屈词穷,不过……他把合同还给计真,“还是留着吧,咱们得按合同办事儿,”春儿吊儿郎当笑笑,不然我就是言而无信,没诚信今后谁还跟我做生意?”

让计真仍然拥有这份合同吧,等她发现姐随哥走的时候,若想发脾气,就可以拿怀系春做个合理合法的出气筒,她还可以拿把手术刀来把违约的合作伙伴给切成一块块的,春儿甘愿,这都没关系,总比这丫头发现姐姐不在家,而合同也不见了,想发脾气都找不到对象,自己气得拿头撞墙好。

谁知计真误会他,漂亮的大眼睛里隐隐冒火星,“喂,觉得你还有点人味儿,才跟你好好谈的,是不是仗着自己有点儿臭钱,非得要货不可啊?”

哎,说到底,她还是瞧不上我,不想跟我上床就对了。春儿挑挑眉毛,掏笔,把合同上标注着“□”那一项划掉,“这样,你放心了吧?”好心痛,最后一点能要挟这臭丫头的本钱就这么没了。可……算了,反正,他本来就搭了班没有配备降落伞且随时坠毁的烂飞机,怎么死不是死啊……

这无赖什么意思?计真一时不能心领神会,张大嘴巴,一下看看合同,一下看看春儿。

春儿是生意人,本性使然,他不会白放弃什么的。手指冲计真勾勾,示意她再过来一点,看牢她宝光璀璨的一双眼睛,“交换,我要知道你把自己卖掉的原因。”

原因?计真有点儿抓狂,她不确定到底是那个原因重要,还是她的□更重要,其实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二少对她挺好,那种好,她多数时间揣着明白装糊涂,故作不知道。如若二少不是怀家的奸商,他和她还挺合拍的,说得到一起去,也玩儿得到一起去,偏他姓怀,这是大忌……应该对这厮撒谎吗?

应该撒谎,干嘛对仇家挖心掏肺的?计真觉得自己能编造出好理由,可惜,鬼使神差,他对着春儿那看上去麻人兮兮的眼神,说,“因为我姐被包养了,给人做二奶……”

春儿眼睛里的哪点儿深情款款渐变为惊愕,“啥?”

哦,说出来了,也不算很难嘛,有开头,就会有继续,计真索性将故事从方琴当年如何行骗说起,事无巨细,慢慢唠叨,车窗外晨光渐晓,春儿的脸色就越来越灰,他简直有气无力,“小真,以前咋没跟二哥说?”

“那会儿跟你也没多熟,”计真理由充分,“事关我姐名誉。能轻易讲给你听吗?”

春儿一只手掌遮住半张面孔,更有气无力,“那你姐姐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吧?”

计真苦笑,“在县城,大部分人都知道。”

其实多此一问,就算知道的人不多,常蓝妈妈也会将真相掘地三尺,狠狠挖出来的。

如果计然只是个寡妇,春儿觉得自己还能帮哥哥争取,可现实是计然为钱与人苟合,即使她有千万条苦衷,也不可能过得了妈妈那一关。

春儿还记得以前妈妈在家里三个大男人面前斩钉截铁地说过,“我们家的男人,都不许穷折腾,什么找小三儿,包二奶,让我知道了,决不轻饶。”那天,是常蓝妈妈的一个闺中密友被三儿插足了,常蓝义愤填膺,在家找老公儿子撒气。

当时建军爸爸装得气定神闲,暗中转移话题,“没事别瞎琢磨,两儿子连媳妇儿都着落呢,轮得着又二又三儿的吗?”

怀家哥两个事后合计,“妈还不知道枕边躺着的人已经犯戒了,为保太平日子,咱们还是守口如瓶吧。”

常蓝最恨的,就是介入别人婚姻家庭的女人,本来就对计然没有好感,现在只怕是……而且,春儿自己都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甘愿老哥娶个人生经历这么“丰富”的女人回来做他的嫂子?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那是应该的,女人还是矜贵点儿好。他后悔了,帮哥哥是个烂主意吧?为了讨老哥开心,智昏至极。而且哥哥一定还不知道这事儿,他若晓得了,不知……

“哎,”计真手指在春儿眼前摇摇,“想什么呢?”

上一章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