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春儿笑弯腰,“老天啊,这你也知道?你姐没少给你掰活我们。”

计真拣片榆树叶子在手里揪,没笑,她现在略有些明白,为何姐姐会乐意说些事情给她听。她遇到了喜欢的人,也想和妹妹分享她的心事,可又担心得不到家人的支持,于是隐匿他们的名姓,万千心事,悉数做了笑谈,说与家人听,想想,那时的姐姐,真是寂寞。

或者这就是天意?她因此对春儿,从不觉得多陌生。

“嗨,咋了,想啥呢?”春儿笑呵呵,手掌在计真眼前挥挥,“喂,回来回来……”

“我想我姐。”计真瞅着春儿,像是想哭的样子,楚楚可怜,让春儿心口一紧。恋爱就这么矫情,对方屁大点儿事儿,都能搞得象天漏了一块儿似的。赶紧拿电话,“别介别介,这有啥好难受的?二哥给你找他们。”

春儿接通电话,那边大哥青也不知道在忙啥,说话气声效果,啰嗦几回合,春儿才知道,原来是在陪计然睡觉,哎哟喂,隔着大洋,那边是几点啊,就陪睡了?

计真听说姐姐在休息,怀系青在陪睡,连忙让春儿传话,“注意避孕,不要太激烈,让我姐按时吃药。”

春儿照话直言,“小真让我叮嘱你的。”

系青轻笑,“知道。”

春儿又问,“那天帮浩子找人,资料没给你传去,你啥时有空?要不现在给你口述?

大哥青明示,“今儿个算了,不要吵醒计然……”

搁电话,春儿教育女朋友,“你说你多此一举不?他们上学的时候就睡一块儿了,避孕这事儿都得熟到啥地步?那会儿没出状况,难道现在会怀孕?这还用你教……”说着话,春儿又冒根烟,“就咱哥对咱姐,绝对够意思,你见哪个男的整日里琢磨,怎么给媳妇儿炖汤补身子?咱哥就能。”拍掉计真来跟他要香烟的手,春儿的理由,“女生以后要做孩子妈妈,抽烟不好。”

计真不服气,“男人以后也要做孩子爸爸,抽烟影响精子质量……”

春儿憋气,过三秒,把烟掐了,眼神看计真,表示,这行了吧?咱都别抽!

计真脸有一瞬腾地发热,这景儿整的,倒象她答应给人生孩子似的。怕春儿意识到她那点儿暧昧心思,忙换个话题,“对了,浩子跟那个钟曼丽是怎么开始的?”

这情况要搁心细如发的怀系青那儿,大哥青指定就顺杆一爬,跟女朋友亲个小嘴儿,小情一调,事儿差不多也就成了,可春儿不行,真神经能粗到当钢钎使,无感中,还八卦上了,“浩子怎么开始的啊,因为邱淑贞,”春儿凑近点儿计真,“他第一次梦遗的对象,就是梦到邱淑贞。”

“哦,那你哥呢?”

“我哥说他是梦到关之琳,可我觉着可信度不高,”春儿吃吃笑,“他应该是捧着《红楼梦》,想着林黛玉才……“

计真噗嗤,跟着春儿笑出来,两只无良弟妹,坐大榆树底下,狂笑一阵。笑完了计真问春儿,“你呢?”

“我啊……”春儿差点儿脱口而出,就冒出钟楚红的名。以前跟狐朋狗友聊起这一桩,都顺嘴回应,钟楚红。可现在,对着计真那双水亮明透的眼睛,春儿觉得很困难,他们明明心思澄净坦诚,聊的这么高兴,撒谎太对不住小真。因此打个突,卡住……话说,他一直刻意忘记这件在他看来,铁没面子的事儿,因为……匪夷所思嘛……尤其这会儿,那位女性友人就睡在旁边屋里。可是……凭借多年来与女人相处的经验,春儿认为,绝对不能说,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还是,“钟楚红。”

春儿在撒谎,这是计真的认知,或是气氛太微妙,或是福至心灵,她竟然隐约猜到,那个无意中占领了春儿某个“第一次”的女人,不是钟楚红,很有可能是睡在屋子里的,如只新鲜水蜜桃般,甜的出汁儿的女生。故意的,“你们兄弟很奇怪啊,怎么全是香港艳星?很多男生第一次梦遗的对象,都是自己的女同学。”

春儿的神色略变一变,瞬间又恢复到吊儿郎当,“切,我们班上的女同学,哪个比香港艳星生得勾魂儿?当然是……”没掰下去,因为计真在笑,深深明眸,对着春儿,那个表情生生就是,“我不信”,而后转着眼珠,望天,又偏头,继续看着春儿,粉颊上漾着浅浅梨涡,好似在说,“给我真话。”

真话?不,这事儿可大可小,女生的心眼儿就针鼻儿那么点儿,万一把小珍珠惹恼了,他这些日子来的努力不是前功尽弃?万万不可,春儿心一横,“我的梦中情人就是钟楚红,哎,你知道不?你和她长的象……”

计真转着眼珠,又去看天,明显,“别忽悠我”,然后偏头,目光盯住春儿,“你还可以掰的更好听一点儿吗?”

春儿没言语了,这一刻的小珍珠,真好看,真好看,好看……

计真再一次望天,重复刚才那个动作,眸子里的笑意又深一些。不过,这一次,她离春儿最近的那只手,将春儿的脸扳正一点点,对着自己,轻言细语……她从未对春儿用过的那种轻言细语,神情端丽又温和,“春儿,我在想,如果我和你在一起的话,大概要做好一个准备,可能,有一天,会有其他女人找上门来,告诉我你和她之间的故事,也可能,她们还带着你的孩子……”

春儿急赤白脸,“怎么会?我有措施的,二哥没那么笨……”

“嘘,听我说完,”计真确实心平气和,“如果我因为害怕未来不得善果,而放弃你在当下,现在的我,一定不会快乐。可我想要现在的快乐,我就得冒险。”计真的笑容,和薄薄的银色月光,柔的象层半透明纱翼,一起浮在她的脸上,如打了层朦胧光的效果,令她美得有如般若,这般色相,在此时此刻,至今生今世,可还有其他可以代替?“我愿意冒险,”她说,“因为,春儿,我想对你认真了,我喜欢你,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

春儿的心跳,嘭嘭嘭地,他好像能听到一个个鼓点,从心脏那儿敲出来,震到四肢百骸。随即,悔意无穷无尽,似浪叠浪而来,因为,他竟令一个想和他在一起的女人,需要去考虑冒险这件事儿。更多的,是觉着,他们应该在一起,天长地久,无须分离,更不应该浪费时间,去考虑其他与他们无关的人与事。

定定地,与计真对视半晌,春儿站起来,肃穆,沉着,坚定……对,沉着和坚定,他前三十年与这两个词汇没太多联系……站好,向计大夫伸出两只手,“宝贝儿,跟我来。”

计真乖乖把手给春儿,任他牵起自己,她傻傻跟他走……实在想不出这个气氛下,春儿二少能怎么样,直走到院子外边,才问,“去哪儿?你要干嘛?”

春儿温暖如春风的语气,“我们去酒店开房间。”

“什么?”计真大惊,反抗,“不要,我不去。”

于是春儿抓住她用力拖,铁了心要计大夫那件货的架势

计真挣扎,“no,no……”挣开春儿欲往院子里逃。

又被春儿抓回来,硬把她带到他的车那儿,塞进车里。

哇靠,这家伙来真的?趁春儿绕到那边上驾驶座,计真推开车门逃跑。

春儿追上去,这回把不听话的小珍珠扛肩上,意欲再次塞回车里,势要让她无处可逃。

计大夫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张口,生生猛猛咬春儿背上的肉。春儿吃痛之下,没扛住他的小珍珠,计真落到地,坐个屁墩儿。她自己想想也觉得搞笑,妈的,生平首次抽风兮兮,跟男人示个爱,却差点被扛到酒店去,这也太离谱了,按理说,不是该来个挺有爱的亲吻吗?啥都没捞着,还被摔屁墩儿。

春儿呲牙咧嘴,用手够背上被计大夫狠狠咬一口的地方,手忙脚乱没够着,发现计真摔着了,蹲下慰问,“怎么样?痛不痛?”

计真瞅着二少的狼狈相,实在是喜感十足,手捂着嘴,咯咯地乐,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儿,也就二少干得出来吧。

春儿跟着笑,心无城府,似水北天南之上一片青天朗朗,揉小珍珠满头青丝长,说,“你这不是让二哥上火呢吗?”

上火?这字眼还真是又邪又昧,计真更笑,活泼,清脆……无边夜色,明月生凉……

俩人傻乎乎笑会儿,又回院儿里,锁门,进屋,找床席子,铺地上,枕头就一个,春儿用了,计真枕着他的胳膊,男人女人,浅浅拥着,象对参加野营的学生那样,俱无心事,呼吸平和稳定,没片刻功夫,便沉沉睡去。

那是很纯净的,跟装在透明瓶子里的纯净水一样的两个人……浩子一早起来,扶着炸痛的脑袋,睁眼就看到打地铺的春儿和计真,乐……之前怎么都想不到,怀系春先生有一日,会这样搂着一个女人,同床共枕。春儿和女人共用的床,应符合”一衣带水”的特点。不,跟三十年代,跑到咱们地盘上,硬逼着咱们跟它大东亚共荣的那个友善邻邦没关系,而是“一衣带水”这个词汇本身,就容易令人联想到榻榻米上,一团亵衣丢得乱糟糟的香艳画面。

张浩蹑手蹑脚爬起来,倒杯清水喝。想想,又给老同学陈小姐倒杯水,端至床前,把人推醒,“嫣儿……”

陈嫣脸色不好,迷迷瞪瞪,哼哼唧唧,嚷头痛,酒醉后的人都会烦渴难耐,浩子端来的水,她就他手里仰脖喝干,清醒点儿了,这才发现,身上衣服被换成一件男用大T恤,惊骇,瞪张浩。

张浩无奈,翻眼睛,小声,“别误会,春儿和计真送我们回来的,肯定是小真帮你换的。我见你的衣服被洗干净了,在房檐底下晾着呢。”

“哦,”陈嫣神色萎靡,“他们送我们回来的?”

“是啊,我隐隐约约记得,昨晚我吐好几回,估摸他们俩个也折腾够呛,这会儿在外面睡着呢,打地铺。”张浩把陈嫣拉起来坐好,纯友谊式的那种关心,“怎么样?头痛不?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头痛欲裂啊……陈嫣同意,享受老同学的按摩手艺,问,“我昨天失态了吧?”

“有什么关系?”张浩温言安慰,“不开心,又何必硬撑着装高兴?”

陈嫣没应话,她并不想失态,不过情绪一时间真不受理智支配,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在计真面前表现的言谈有度,行为得体,大方又淑女,可惜……“我得赶紧收拾收拾去上班,要不该迟到了。”陈嫣下床,绕过屏风,见前面地铺上,面对面酣梦中的计真和春儿。

计真盖着春儿的外套,头靠在春儿怀里。春儿的下巴,搁在计真的头上。他们一色的神色恬静,宁和,温暖,干净。这还是陈嫣第一次见到熟睡中的怀系春,轮廓清晰如雕刻般的五官,身材修长,肩膀宽宽的,细腰,小腹平坦……他比她想象中更美好,更性感,更真实,看上去更能被依赖的样子,可惜,现实里,这个人已与她的梦想无缘。

“刷牙洗脸得去院子里。”张浩提醒呆怔中的陈嫣。

“哦,知道,”陈嫣强笑,“又不是第一次到你宿舍来。”不想自己的脆弱被张浩看见,陈嫣慌慌张张往屋外走,不慎踢到地下的水壶,呛啷啷乱响,把计真吵醒了。

计真扭头循声望见陈嫣,并未因自己与春儿同席而卧的行为感到有何不适,大方清明,招呼“早。”踹春儿,不具备礼貌与客气,但亲厚随性的动作,“起来了,少爷,”再踹一脚,计真放大声音,“少爷……起床……”陈嫣竟为计真踹下去的那一脚感到有丝心疼。

陈嫣一直梦想的,唤春 儿起床的画面,得先备上新鲜咖啡和水果,用咖啡鲜果的香气,唤醒爱人的嗅觉,要趴在他耳边,百分百满足可爱的小女人形象,声音要柔得能滴出蜜来……

春儿醒转,幸福满足的小男人形象,声音模糊,但甜的能滴出蜜汁来的语气,“女王,早上好!”

陈嫣的心在滴血。

在四合院里的水池那儿草草洗漱。春儿用的牙具是他车里自带的,他用完就给计大夫用,共用一套洗漱用具……这样的亲昵也令陈嫣难受。

等张浩给她找新牙刷没等来,陈嫣见房檐下,窗台上,有只包装刚撕开来一点儿的牙刷,直接拿来用了。心思恍惚,连想都没想,那只牙刷的包装为何是撕开过的。边刷牙,边看到计真直接用春儿的洗面奶,完全不以为意,洒洒脱脱,掬捧水洗脸。她一头黑发用发箍随随便便扎起来,盘在脑后,额前耳际的发丝,被水沾湿,一绺绺,贴着肌肤,倒衬的肌肤剔透,娇嫩异常。

大概发现陈嫣一直盯着她看,计真很友善地,用笑容跟她打个招呼,陈嫣也只好没话找话,“你用什么牌子的睫毛膏?好像防水效果很好。”

“睫毛膏?”计真大大咧咧,“嗨,没有啦,我笨手笨脚的,用不好它,有几次借同事的来试,弄得眼皮上下都是芝麻粒,特难看。”

陈嫣更被打击,计真那黑绒绒的微卷长睫啊,居然天生丽质?!忽又沮丧难言,说实话她不想这么幼稚的,一定要和她做这样的比较,象什么容貌啊专业啊之类,太小家子气,也知道爱情和这些没太大关系,不信看系青大哥和计然就知道了,可忍不住……她不甘心。

张浩过来,递给陈嫣一块新毛巾。

陈嫣强打精神,“浩子,我在你窗台上找到只牙刷,包装拆了一点的,我用了哦。”她说的理所当然,因为张浩的漱口杯里已经有只牙刷了,所以她现在用的牙刷,当然不是张浩正在使用中的。而牙刷,除了用来刷牙还能干啥?

张浩先是愣愣,随即点头,“哦,你用吧。”唉……难道现在还能告诉陈小姐,那只牙刷,是他上次为了刷球鞋边角线缝里的泥巴,才拆开的吗?挺长时间的事儿,他都忘了,难怪在屋里找半天也没找到这只新牙刷。用都用了,反正于事无补,何必再给她添堵?不如不说。否则这小姐生气,肯定不依不饶加埋怨,责问他为啥不把旧牙刷拿去刷鞋,非得整只新牙刷去刷鞋?可男人嘛,不就这样,哪儿想得到那么多……

春儿在这个阳光依旧美好的早上,没象鸟儿那般叽叽喳喳的高昂兴致,他大部分时间都无语缄默之中。在顺路的情况下,也没维持绅士风度,礼让陈小姐搭他的便车回公司,而是让浩子送陈嫣。终于,二少觉悟到陈嫣的别扭和气儿不顺,是冲他来的。

如果,他不是在昨天夜里,想起他那不尽如他意的“第一次”,想起她曾是他的敌营对头,想起她的甜姐儿派和保春派,想起她追着她满教室跑时,秀秀气气的脚上踩着的那双绣花鞋,或者他仍可一如既往,对她莫名其妙耍的小性儿懒去深究,但是,很不幸,他想起来了……尽管,想把这些往事塞进只啤酒瓶里,随便丢掉的念头强烈,可理智上知道,那是他的记忆,不能随便不要,所以,他对甜姐儿,没来由地,情绪上也陡升起几丝别扭。

回医院的路上,计真打趣,“少爷,又想起哪个老相好来了?”

春儿虽说有点儿小心事,但玩性不减,“能不能采访采访你?女王陛下,你对男朋友怀念老相好这事儿怎么看呢?”

计真津津有味,嚼二少请吃的汉堡和咖啡,故意朝春儿挤挤眼睛,整出嗲兮兮的肉麻腔调,“老相好嘛,说让你忘掉也好难啦,偶尔想想就算啰,别胡乱行动啊,本座想认真的时候,会很认真的,你没可能蒙混过关哦。”

春儿莞尔,“知道啦,女王,你包包里的刀刀很厉害的嘛,臣下怕怕……”其实,他是窝心的,知道自己在乎的人,也在乎自己,不会因为他记录不好就不给他机会,春儿实在心存感激。想说些好听的跟女朋友热乎热乎,例如整点儿为你写诗,为你摘月亮之类的抒情段子,可巧大哥青来电话,抒情未果。

大哥青是问,这会儿有空传真那份,他心心念念惦记好些天的资料不?

春儿告知,没空,送女朋友上班的路上,等回公司再说。

系青叹气,“那就算了,等我回家吧……”

怀系青的完美旅行,差不多要结束了。

怕你忧伤怕你哭

与自己心爱的人一起,找机会稍微离开一下固有的生活模式,走到别处去看看,是很值得的事情,起码系青认为,他做对了决定。如果一定要找什么不如意之处,大概就是计然晕机症状很严重,去纽约的飞机上,她难受了一路,蹙着眉头躺在椅子里,不吃不喝,害得系青差点要放弃这次旅行。

等到纽约安顿下来,计然恢复了精神反而糗系青,“你不要总那么紧张好不好?我若那么容易就死掉,也不会活到现在了。”

系青被噎好半晌才回应,“小姐,我可不仅仅是要求你不死。”

计然乌溜溜的眼睛偷瞄他,知道她这么满嘴死啊活的最被他讨厌,也知道这男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又来哄他,“明白明白,你是想我每时每刻都活得舒舒服服,你最疼我了……”

系青冷张脸,淡淡的,“招式用老,也不换换?”

计然噘嘴,“这么快就厌倦我了?”

系青不响,这女人最能干的就是曲解他误读他,瞪计然。

女人还算识趣,窝到他怀里,脑袋乱拱,挺可爱的娇憨样子,可嘴里吐出来的话就令人憋屈,“好吧,好吧,是我厌倦你了,想不出新招式……”

憋屈吗?有点儿,但这也算情趣。被她故意曲解是情趣,宠她是情趣,盯紧她看牢她还是情趣,不给她自由也是……情趣……

对这种“情趣”上的享受,有时系青会觉得自己很过分,甚至算“变态”,但他没办法,目前,他对计然的心情,与少年时常常会担心把她弄丢了的状况相比,不遑多让,或者更甚,他身边的人,对他不够坦白,这足够令他紧张。

总是担心会有事情发生,所以系青走哪儿都带着计然,寸步不离,在他眼皮底下,总不至于出事吧?离开酒店房间到其他地方,即使计然去洗手间,系青都陪着去,他在外面等。或者让他给计然雇的翻译小姐陪着去。

系青在来纽约之前,已拜托朋友,为计然找好一个,年轻活泼的当地华裔女生做随身翻译。是打算他忙公事时,计然也有人陪,他可以替计然安排好一些节目,让她出去玩玩逛逛。但不行,害怕……这可是她人生地不熟的纽约……。在此时,怀系青完全忘了,他在纽约平安无事地生活过很多年,他对这个城市的记忆和印象没那么糟糕,也忘了这个都市街头有他喜欢的老建筑,忘了百老汇的演出,忘了第十大道有他最爱的192图书,忘了伦勃朗年代画展。因为计然,现在他觉得这个都市四处藏着罪恶和坏蛋,危机四伏。最终,他在会议室开会,计然在离会议室附近的休息室等他,喝矿泉水,听音乐,看书,偶尔与翻译小姐交谈一二……

系青为了在最快时间内搞定工作,好痛痛快快带计然去玩儿,所以刚到纽约那几天,工作安排非常密集,结果常常是他开一天会,计然就等他一天。后来系青找来的那个小翻译来跟他反映,“你要找时间陪陪她啦,我觉得她好像又孤单又寂寞。”

系青心里不安,但他告诉翻译小姐,“让她不孤单是你工作的一部分,她不快乐,就说明你辜负我付你的高昂时薪。”

把人小女孩儿气得,大声,“那她又不喜欢聊天,你又不许我带她出去玩儿……”

与系青开会的生意伙伴,对计然印象颇好,请安然恬淡的计小姐与系青一起吃饭时恭维,“现在难得有这么耐心,这么静的女人。”并劝说系青多带计然出去走走。

计然体贴系青,怕大家误会系青为了工作疏忽于她,不提系青不准她离开他半步,责任全揽自己头上,“我不会说英文,反应也慢,依赖性强,缺少主见,胆子还小,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会怕,出去玩儿也不安心,还不如在这儿等着,心里定些。”

计然这么说的时候,系青握住她一只手,笑而不语。计然乖巧懂事又听话的样子,他最爱了。她总是体谅他的,知道如果她出去玩儿,他多数无法安心工作,隔个十来分钟就得电话找她。计然也表示过,“算啦,我心疼电话费。”

如果白天忙工作,晚上系青会带计然到酒店附近转转。他们下榻的四季酒店,位于曼哈顿中心的第五大道,这里很多建筑和时尚大气的精品店,都有来头有典故,久负盛名。不过计然玩兴不浓,一来不是很懂,二来实在很累,也就饭后随便走走,便回房间休息。

系青订的是一间小套房,附设起居室,透过明净的大玻璃窗,可以欣赏曼哈顿景观。这在计然看来,已经好得不可思议。可系青说,“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预定顶层的蜜月套房,等我们结婚时再来住。”计然再听到那个套房的价位后,几乎晕了,怯怯商量,“要不你把钱给我吧,我更喜欢存着。”系青被这单纯的傻媳妇儿逗得大笑。

后来系青忙完了,终于得空带计然四处走走。他卯着劲儿,将他曾经怎样在这里生活的痕迹,一点点挖出来给她看。他必须要让她多了解他,熟悉他,弥补他们十年离散的时间和空间。

他带她回学校去见他的同学和师长。欧美人,身材多是高大魁伟,娇小的计然站在他们中间,象是大龙猫旁边的一株草。但计然很高兴,“系青,他们都很体贴,肯弯下腰跟我聊天,不用我仰着脖子。”

他把计然介绍给业已退休的老罗伯特认识,老罗伯特操着比以前进步很多,颇为灵光的汉语说,“天啊,我好像看到十二根橡树的卫希礼和梅兰妮。”

计然大着胆子,“系青也很有请黑寡妇跳舞的勇气。”

“哦,是的,他很完美。”老罗伯特摇头晃脑,对着系青,“她一定很爱你,生怕你不是男主角,被白瑞德比下去。”又跟计然解释,“哦,美丽的姑娘,我喜欢卫希礼比白瑞德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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