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蓝的眼泪吓倒计然,她拿纸巾出来递给常蓝,有点儿慌乱,“对不起,我怎么还把您给惹哭了?”
“不关你的事儿,”常蓝几乎声泪俱下,“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没保住你的秘密,我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那兄弟两个察觉到我可能私下见过你,找到我委托调查你的私家侦探……”
他知道了?计然一时间再难以顾及到,常蓝对于没保住她的秘密这件事情,为何反应强烈,失望的情绪令她身心冰冷,脑子里翻来滚去,只得一个念头,系青居然全都知道了?!她被这个消息震惊的,面色唰地白成块生机寥落的面巾纸般。一边百感交集,又万念俱灰,类如系青告诉她“我们完了”这样话的原因,被计然毫不费力,便归咎为,那是怀系青在嫌弃她……而常蓝的悲切在此时也显得极具感染力,计然终难以自持,大颗的泪珠,无声无息,从她眼里直直落下来……没办法不伤不哀,计然觉得,此刻的她像是被谁一脚踹到了地狱最黑暗的底层,再也触摸不到希望和光亮……
司机不得不把车开到路边停下,实在不明白后座两个女人为何嘤嘤而泣,或者还有其他指示?原地待命。
常蓝先止住眼泪,抽几张面巾纸,亲手帮给计然拭泪,哽咽,“我欠了你很多,连这点事情,都没帮你做好。”
计然无力到极点,强撑着安慰常蓝,“人生于世,不是我欠你,就是你欠我,没关系。”她要求司机,“师傅,麻烦您开车,送我去医院吧。”
到医院门口,常蓝本想陪计然一起进去,她这个董事长的名头还是挺好用的,再说市里几家大医院,他们家每年也不少捐钱,她可以帮计然找最好的医生。但计然坚拒,声称她情况不严重,并答应,检查完会给常蓝电话报平安,有什么需要,一定知会于她。
常蓝叮嘱,“说好了,要告诉我结果。”
计然看了几看常蓝,答应,“哦。”
虽然这个孩子没明说什么,但常蓝感觉到,计然对她忽而表现出来的热情,有很多的不适应,解释,“说起来,我们也认识很多年,不管你我愿意不愿意,都有情分了。”她悠然长叹,“现在看,还得是闺女好,臭小子不行,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计然撑着能量即将告磐的身体,附议,“我妹也常这么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再也想不到,她有一日,会和常蓝这样相处,她送她到医院就医,关心她的生死安危,还与她抱头痛哭,互相为对方擦眼泪,闲话家常,时间啊,到底有多不可思议,偷天换日,波诡云异……那年,她在她那即将被强拆,被砸的乱七八糟的馄饨店前,见到常蓝的之后,吓得夺路而逃。彼时,计然一直怀疑常蓝私下里见过爸爸,她担心爸爸的死,与这个女人脱不了干系。那时想,如果常蓝害死了爸爸,她和系青大概真成了倒霉的罗密欧和朱丽叶,无论如何,难有善果,她一边发誓,如果再见到常蓝,定会会问她有没有见过计显德。一边又在逃避着再见常蓝的机会。谁能料,再见常蓝,她问了一直想知道的问题,常蓝毫不隐瞒全盘告知之后,计然的感受是,谢天谢地,杀掉爸妈的凶手只有她自己,她不需要再试图恨任何人,那样实在太累了。
直到目送常蓝那辆宾利离开,计然才捂着胸口,进去医院找医生,直奔急诊,不过没走多远,惊觉身下一阵热流涌出,她扶着墙壁,再不敢挪动一步,摇摇欲坠……幸得有位路过的高个子眼镜医生伸手拎住她,“小姐,你怎么了?”
“救我,你们要救我。”计然坚持着说完她需要交代的,“我需要轮床,还有,我心脏病发作,而且我怀孕了,现在有流产迹象。我的包包里有我的病例,我的借记卡上有足够支付医药费的钱……”瞅着医生满脸惊愕,和越睁越大的眼睛,计然口齿清晰,这辈子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方式威胁人,“你们必须保住我和我肚子里孩子的命,我和我的孩子如果有事,我会告你们……”她忘了,如果她死了,她怎么告医生?不过她暂时不能对此解释,轮床还没到,她就顺着墙往下滑,狠狠晕过去。
醒来,计然发现她躺在加护病房,护士见她意识恢复,一刻没耽搁去找医生。医生……竟然是旧识……妹妹的老师?!计然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被转回到老医院,仔细观察过加护病房,确定,没有。
另一位同来给计然做检查的医生自我介绍,声明他才是计然的主治医生,老教授是根据计然提供的病例,特别请来给计然会诊的,毕竟老教授是这方面的权威,二来对计然的情况也更熟悉。主治大夫说,“没办法,你的情况太特别,我们必须谨慎对待。”
计然瞅着老教授,表情很僵,目光哀恳,她做他的病人好些年了,她知道老教授面冷心软,既然小真没在这里,相信消息还没走露到她那儿,她只能请求老教授相助。
老教授很生气,应该说非常生气,“计然啊,怎么回事儿,你明知道自己的情况,你不能怀孕。”
计然眼里含泪,清清楚楚,“我想要这个孩子。”
“你拿什么要?”老教授分析利害,“你的身体根本不能负担十月怀胎的辛苦。”
“我能,”计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耍赖,“我能!”
估计是被计然给怄倒,老教授像是一口气憋住似的,卡好半天,才说,“你要记住,我是你的医生,你能不能,我比你清楚。”他抱怨,“计真怎么糊涂到这个地步?允许你怀孕?”
“我也知道我的身体能不能!”计然继续耍无赖,“医生,你得给我保密,不要告诉计真,这是你们的职业操守。”
老教授瞠目结舌,“什么?你瞒着小真的?”
“是,她不知道。”
现在的计然,绝对是只烫手热山芋,老教授都没言语了。
计然最关心的,“我的孩子保住了吗?
“嗯,”老教授扶额,哼一声,哼完了发现这根本是扯淡,“你保孩子干什么呢?你吃的药对胎儿对胎儿有影响的。”
计然笑,笑中有泪,抿着嘴角,摇摇头,“我没吃药,怀孕期间,我停药了。”
“你停药了?所以你的状况变得更糟糕,”老教授的表情可以说是痛心疾首,“想不到你为了要个孩子,私自停药……为什么不等身体好了再考虑要孩子的事儿?”
“这是意外。”计然固执,“但这也是天意,我就要这个孩子。”
“你……”老教授手指点着计然,被激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计然倒是有话,她得赌一赌,“您还记得不记得您以前的学生,周大夫和钟大夫?”
老教授的身体似乎震了一下,计然知道,这一宝她押对了,“求你帮帮我吧,暂时不要告诉小真,我会找机会跟她说的。”
“我答应你,不告诉计真,但是,我会将你的移植申请升级,你暂时在这里安心休息,妇科的意见,如果你要这个孩子的话,这几天你必须卧床静养……”
心脏移植申请升级又怎么样?以前申请了那么久,也没有合适的心脏啊。计然对此不担心,眼前暂时的困难解除,她安定不少。接下来,翻出手机,mamami啊,十几通未接电话,分别是计真,春儿和常蓝打来的,没有系青……。
考虑到这一段时间,都会在医院,不方便和任何人见面,不得已,计然撒谎……“因为心情糟糕,正巧朋友约去城郊的度假村散心,现在不在市内。哪个朋友?以前在花店共事过的朋友们,身体?很好……等从度假村回来,肯定白白胖胖,神采奕奕……”
计然一个个电话报完平安,颇有劳顿之感。护士已告诫几次,不要说太多话,计然乖乖答应。此时却有人来探病,高挑修长的眼镜医生,三十多近四十的年纪,一身半新不旧的制服下面,是半新不旧的水磨蓝牛仔裤,脚下半旧不新的球鞋,连说话声音都透着半新不旧的熨帖稳妥,“你好些了吗?我是内科医生……”见计然略有疑惑的神情,医生解释他的来处,“哦,你在急诊旁边,快晕倒的时候,我恰好路过,你还跟我说……”
计然记起来她的威胁,一定要救她和她的孩子,不然会告人家。此刻理智恢复,莞尔失笑,“对不起。”不知医生如何称呼,看他胸口别针上的名牌。
医生爽朗告知,“我叫凌励,壮志凌云的凌,鼓励的励。”
“谢谢你帮我。”计然诚心致意。
“小事情,”医生道,“本来准备要下班了,接到这边的会诊通知,顺便来看看你。你没事了我也很高兴。”
这是个好心的医生,计然再次觉得自己幸运,总是能遇到很多好心人,同时,也悉心求教,“凌大夫,能不能问你件事情?你知道,孤儿院收养孤儿的程序……”
孩子生出来不能拖累系青和妹妹,计然必须另做打算。
经过我情深意浓缘分薄 1
进去会所的酒吧,陈嫣的眼睛就找到了春儿,他的张扬与明媚,在人堆里永远鹤立鸡群,闪闪生光,辨识率绝高。随之她也看到了张浩,心情由雀跃立马转为跌宕,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约他,短信里就少备注一句,单独会面,场面就这样了,怀系春先生少见一次张浩会死吗?
见陈嫣,浩子和春儿热情招呼,陈嫣坐下,要了杯龙舌兰,看上去就是情绪不太高涨的样子。春儿无视陈嫣的心情,光顾着和浩子嘀咕,“记着,别跟她说,是我娘搞出来的……”
浩子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陈嫣好奇,“怎么了?”
浩子一级戒备,“少管。”
其实陈嫣也没怎么想管,不过一肚子火没处撒,正好借此砸去张浩头上,“又让我少管,那你来这儿干吗?”
看上去心情欠佳的美女是不能招惹的,浩子不敢耍贫嘴,老老实实,“春儿说要聚聚我就来了。”
“对啊,”春儿把他那杯威士忌里的冰块摇出清脆碎响,插嘴,“出来喝点东西聊聊呗,浩子怎么不能来?再说不是你叫出来喝酒的吗?”
陈嫣的肺都快气炸了,她约的是一个人,不是两个好吗?不,不止两个,是三个,瞅着从露台那边转过来的计真,陈嫣的心情由跌宕转为跌落,连她也来了?
春儿和浩子都没顾上陈嫣呆若木鸡的表情,追着计真问,“计然怎么样?”
“跟朋友去度假村散心了,真够闹的,”计真摇头叹气,问春儿,“你哥呢?平时说会照顾我姐,怎么关键时刻还掉上链子了?他倒是去找人啊。”
春儿有苦难言,不敢明说姐姐不光彩的经历被哥哥知道,也不敢说妈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搪塞,“让他们都冷静几天吧。”
浩子满嘴是词儿,安慰计真,“不是有人说了吗?最好的婚姻基于谈过几次恋爱,但恋爱对象都是一个人,我看咱哥和咱姐一准儿行。别急。”
陈嫣喝着她那杯鸡尾酒,不辨滋味,有人可以如此好运,谈几次恋爱,对象都是一个人,而她只想和一个人好好谈一次恋爱,却连示爱的机会都找不到。
几次恋爱的对象是同一个人吗?怀系青不会承认这个的,对他来说,他这辈子一直真真正正恋爱的对象只有计然,无论她活着还是她死了。所以他是如此愤怒,另嫁情有可原,可做别人的情妇?!难以置信……
被嫉恨杀红了眼的系青开着他的奔驰GL450,驶进计然曾经生活过的小县城。这里没有大都市的喧嚣热闹,暮色笼罩下,一切显得寥落安静……很象那种属于计然的,特有的寥落安静。县城的主街道部分规划的很整齐,路并不宽,路边的树木长得有些年头了,浓荫如盖,估计密叶间藏着不少鸟儿,即使系青坐在密闭的车内,也能听得到城市里少有的鸟鸣啁啾。现在该去哪儿?系青这一刻才惊觉自己并无周密计划,只凭着一腔冲动来到这里……更是茫然,开着车子慢悠悠,在街上毫无目的的兜了几圈,闻着不知哪间店铺传出来的食物香气,系青确定那是馄饨面条类食品的味道,停车,他饿了,才想起来,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还没吃过饭。
这是间看上去让人觉得颇为放心小食肆,墙上贴的菜单显示,这里的经营种类只限于几种面点,正投系青所好,他跟年轻的老板娘要了份虾肉馄饨……很久没吃了,馋。满腹心事,等上菜的间隙,系青想起春儿简单地跟他描述过,计然曾经开过一家馄饨店,那个叫六哥的男人,就是以工作之便,刁难计然,迫她就犯。开店?系青打量这间门脸不大,但打扫的还算干净的店铺,黯然,无法想象一向娇弱的她怎么负担这种繁琐粗重的功夫。
“先生?”店铺老板娘来问,“你是要紫菜虾皮口味的,还是要枸杞骨汤的?”
系青本能答,“枸杞骨汤。”咦?这里有枸杞骨汤的虾肉馄饨卖吗?转眼,大腕的馄饨上来,汤汁浓郁,很细心地撇去浮油,馄饨象蝴蝶样,只只大小一致,齐整俊俏,几粒红枸杞,和翠绿新鲜的葱花香菜浮在白色的小馄饨上,色彩分明,漂亮得象从广告画上扒下来的。想不到,天底下真有和他们家秘制小馄饨长的相似度如此高的面点吗?系青心情复杂,尝了一口,连味道都一样……他的目光忍不住找店主,荒唐地想,这是计然开的店吗?他错入了时光隧道吗?难道这里能找到十年前的计然吗?
刚才招呼计然的老板娘坐在角落里,声音低低的,正在讲电话,系青不便打扰,只得闷头继续吃馄饨。谁知没一刻功夫,角落里的老板娘突然爆发,对着电话骂,“混蛋,你不把孩子还给我,我会杀了你……”估计对方切断线,她骂出去的话如泥牛入海,更是恼怒,气得把手机砸桌子上,又不知该怎么办,捂着嘴,哭出来。
系青猜想,这可能是个正在闹离婚纠纷的女人,看起来还很年轻,已经做妈妈了吗?他有心上前问询一二,店主是否认识计然。可老板娘专心致志在那儿哭,系青也不好横加干扰,一碗馄饨吃完,他没走的意思,耐心地等着。
老板娘哭了会儿,才想起来店里还有人,暂时没心情待客,退到厨房去。系青跟进厨房,“你好,抱歉,能不能打扰一下?”
老板娘拿毛巾擦脸呢,对待样貌衣着体面,说话语气又谦和的客人,脾气再不好也有所克制,点点头,“什么事儿?您说。”
系青带着几分心惊胆战,那种觉得自己已经轻易接近真相,一时难以辨明,到底是担心人家说是,或不是的心情,“你……认识一个叫计然的人吗?”
“然姐……”
她认识计然!
系青光顾的这间小店的老板娘,闺名里有个宁字,就是以前给计然打过工的小店员宁宁。昔日天真稚嫩的小女孩儿,在时间的磨砺里,也能独当一面了,她开店,恋爱,嫁人,离婚,如今正和前夫争孩子的抚养权,生活给予她的重压,让她心力交瘁。
系青没对这个叫宁宁的老板娘,隐瞒他和计然之间,从前和现在的关系,他很坦诚,并希望老板娘同样以诚相待,不为别的,就为着那碗小馄饨。系青没有失望,老板娘所知道的,都说了。包括以前,因为年纪小不能理解,但现在才明白的部分。
对于计然前夫陈家对计然的种种刁难和冷漠,六哥杨学刚的居心叵测,所有一切,在系青听来都是惊心动魄,他没想到,当年教她包的小馄饨,会成为她日后谋生的手段。还有后来小店被强拆……老天,居然还是怀家的产业?
宁宁不无艳羡地说,“你家真的本事诶,生意得做的好大,你家开在那一片的大百货,让县城里很多小超市再也开不下去了。”
系青对此得意不起来,那些倒闭的小超市里,焉知没有另一个为着生存挣扎的计然?
老板娘还对系青讲起段故事,有一次,计然可能刚从宾馆与六哥约会回来,身上还留着洗浴过的味道,看上去没什么不好,正交代她收市,却被不速之客吓得逃到楼上,上楼前仓皇交代,赶紧打发走客人,什么吃食都不许卖。
那天的来客是一对令人印象深刻的双胞胎兄弟,想借个厕所用。后来,她打发掉客人,去问计然她是不是可以放工了,谁知上楼前还好好的计然,再出现的时候,胳膊上多了条长长的伤口,脸色死白,人倒是镇定的,跟她说,“太晚了,你回去吧,我这儿没事了。”见小店员似乎被她的伤口吓倒,她还安慰,“刚才熨衣服,被熨斗烫到了……”
现在的小店员,长大了,尝得人生诸种苦,她能想象到,人在什么情况下,会这般自残,大概要很恨自己,才下得了手吧?宁宁也恨过自己,在看到亲生骨肉,近在眼前,却不能伸手抱抱的时候……
别过好心的老板娘,步出小店之时,系青头顶,一片星光璀璨。他没回家,在县里宾馆要了个房间住下。明早,他会去陈家看看,他想知道,那个欺侮过计然的老太婆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也打探到了六哥的消息,调离到邻县的国土资源局任职,系青计划,要去见识见识那厮有多禽兽。
简单地洗浴过,系青躺在宾馆房间陌生的床上,想起前几日,被一场大雨阻在机场的他和计然,那会儿,计然说,这个世界对她很好,很公平,拥有系青,抵得她所有的苦……那个他一直渴望好好珍藏,妥善照顾的女人……那个他一直没能好好珍藏,妥善照顾的女人……终于,他知道她为何在与他重逢后,不肯共同怀旧,吃一顿小馄饨,这对计然来说,是令她难堪的回忆。
系青望着宾馆房间被装饰到俗不可耐的天花板,泪,顺着眼角,滴到枕上。他坐起来,关掉灯,任自己陷在黑暗里,象少年时曾经做过的那样,背抵着床头,头埋在双膝之间,口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泪水汹涌而来。
让他如何接受这样的现实?他少年时信誓旦旦过,要照顾他,对她好,最终却一步步,将她逼到这般境地去。他发疯一样到处找她,却在离她那么近的距离时仍不自知,生生擦身而过。她被生活压迫的屡屡绝望之时,他到底在哪里?在非洲的河边看犀牛,赏星星,和别的姑娘在电影院打手枪,跟着老罗伯特花天酒地,他家的生意挤掉她赖以为生的店铺,即使再次重逢后,也是他的母亲再次毁掉她的希望,逼她订下用大房子和现金换爱情的协议。
系青记得,他曾经问过计然胳膊上那条淡而长的疤痕,“怎么来的?”
计然云淡风轻地微笑,“有一次在厨房蒸包子烫到的。”
“被烫到的伤口有这么长吗?”
“因为吃饭的人多,蒸笼很大嘛,在锅沿上蹭的,你以为是你厨房里那只微型蒸笼啊……”
不能怪她在梦里被狗追,永远找不到他去救,在害她这件事儿,怀系青表现的明显比救她能干许多。
我有什么权利生气嫉妒?可怜的计然……对不起,我曾开着车子,一无所觉,经过你的栖身之所,在你的绝望无助里,招摇过市,无情碾过,之后也再不记得。
系青悲声恸哭,在这间他并不确切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哭的乱七八糟,浑身发抖,毫无章法,不能自制,他哭计然,哭自己,哭耗尽在岁月中的错过,哭屡屡被摆布,不能掌控的命运,依稀仿佛,他仍是在那个昏暗夏夜,踟蹰于计家破败的院落中,狠狠哭泣的孤绝的少年,年来年去,时光婆娑,他的软弱和泪水,都留给了计然……
经过我情深意浓缘分薄 2
一早,系青还是去了宁宁的小店,吃了碗馄饨,给亲切可爱的老板娘留下名片,允诺,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只要他能帮得上。定尽力而为。
从店里出来,他开车又在不大的县城里兜了个圈,若非老板娘说起,根本记不起以前来过这里。好像那次是要去别的地方玩儿,路过,一伙人里有春儿,浩子没加入,但具体都有谁,他没印象,模模糊糊想起的感觉,是他当司机当的很累。
之后,系青找去陈家旧宅。陈家居于闹市附近,夹在几栋旧楼之间。凭借这些年参与地产经营积累下来的经验,系青认为这一大片地皮没被善用怪可惜的,旧房子全铲平,起高楼,一层至三层做店铺出租或出售,三层以上的单位日常居住,这样就全利用到了,不浪费,同时繁荣当地经济,还能美化规范县城的环境……
陈广平手拎搪瓷锅,眯缝着惺忪睡眼,正要锁他家的旧雕花铁门,眼角余光先闪到辆他一直很向往,但一直没能力买得下手的车,不由得仔细看几看,才注意到靠着车门,不知在琢磨啥的同类雄性生物,其人高大俊朗,神清骨秀,简简单单的白衣黑裤,也能被穿得洒脱出尘,卓尔不群,陈广平很快认出,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怀系青……终于,他找到这里来了,广平停下锁门的手。
感觉到被人观察,系青的目光对上陈家门前拎着只小搪瓷锅,样貌气质显得敦厚温文的男人,这是计然的小叔子,有过一面之缘。而且系青也记得春儿跟他讲起过,陈广平其实算他们学弟,还在学校BBS上见过系青发的,寻找计然的帖子,不过,当时计真不许陈广平将此告知计然……说起来当真饮恨无穷,他跟计然之所以失散经年,这弟弟妹妹首当头功。冲学弟颔首致意,系青道,“早上好。”
“早上好,学长。”广平将待锁的门重又打开,“进来坐吧,我可是等你很久了。”
等我?系青笑,兜兜转转,该有关系的人都逃不掉。不做无谓客套,跟着陈广平进去陈家……计然的前夫家。
指指广平手上的搪瓷锅,系青道歉,“看样子我来的不是时候,耽误你出门买早点了吧?”
广平豁达,“无所谓,能遇到学长我很高兴。”这时才惊觉家里够乱,沙发茶几上堆放着些衣物和零星杂物,茶几上积着层薄尘。广平把沙发上的东西随便扒拉扒拉,倒腾出地儿,请客人安坐,尴尬,“不好意思,家里这段时间都没人,没空收拾。”
家里没人?系青文绉绉的,“令堂出门了?”
“我妈啊,在省城住院呢。”
系青想不到自己会扑空,他是真的想见识一下老夫人来的,楞了会儿,才问,“什么病?住哪家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