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我参加爷爷的葬礼不代表我原谅你!”计真冷眼相对怀系春,目光凌厉,咄咄逼人。陈嫣瞅着计真直替春儿难受,胆儿颤,情不自禁手掌握住春儿的一条胳膊。春儿对此并无所觉,他精神都在计真那儿,谨记大哥青的交代,“如果计真说,参加爷爷的葬礼不代表原谅你……”春儿不动声色,面色沉静,不争辩,“我知道。”

计真装没看见陈嫣那只扶住春儿胳膊的纤纤玉手,长眉淡挑,“知道就好。”

计然换好衣服从病房出来,“现在走吗?”

春儿没带计家姐妹来之前,系青跟爸妈报备过,等等她们会来,为什么要来的原因也解释过。怀建军和常蓝现在虽说没有不同意婚事,但觉得这样也太过唐突,毕竟,按照他们的想法,应该先有个订婚仪式或酒会什么的,广宴亲朋,把计然和计真正式介绍给大家。可也考虑到,确实,老父本来差一点点就能喝上孙媳妇儿茶的,葬礼上有计家两个孩子出席,或者老人能高兴点儿?再说,怀建军和常蓝刚离婚完,老父便去世,两人心气儿也泄了几分,再要强,什么都得最好,四眼儿齐备,也拦不住这世事变迁,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春儿给计然和计真准备的衣服是得体的。计真着件黑色连衣裙,保守正统的款式,一头黑发编成根油松大辫子,垂在脑后,粉黛不施亦是艳丽可人。计然穿着很正式的白衣黑裙,乌发披肩,鬓边戴了朵绒线的小白花,弱不胜衣,端庄清秀。水葱似的两姐妹,灵堂上先给怀老爷子恭恭敬敬上了香,来跟怀建军和常蓝打招呼,“伯父,伯母。”

怀建军还是第一次见计然,虽一向知这孩子身体欠佳,真见着了倒诧异,这和计真差太多了,不是说她不美丽,而是说姐姐和妹妹气质迥异,瞧计然那娇怯怯捅一指头怕都会戳个窟窿的模样,与计真那生机勃勃的精神劲儿,完全不同。不由得瞅瞅系青,却明白儿子为何非得早早撤退去“隐居”,如此光怪陆离,浮躁嘈杂的圈子,是需要个好体魄好精神来应付,计然的脆弱通透,不适合这里。

摒弃成见和疑虑,再见计真,常蓝在心里暗暗喝彩,这孩子大方,磊落,不怯场,甚至,她看得出来计真并不多掩饰对她的抵触和抗拒,可言行有度,礼数周全,那是好的教育与职场上的历练培养出来的知性和洒脱。一直以来,常蓝和怀建军说起春儿那一拨拨的女朋友,没哪次不皱眉头,无日不惴惴,生怕春儿出什么幺蛾子,带回个让他们老夫妻目瞪口呆的“货”,料不到这小子在选媳妇儿这方面,倒是有谱儿的。话说,常蓝满意,计真,那是大溪地产的天然上品珠,光华内蕴,有资格做他们怀家董事长的夫人。

一对漂亮女人由春儿亲自带来,围聚在怀家老屋的亲朋少不得互相打听,这是谁人呢?常蓝牵过计家姐妹的手,特别介绍,“青儿和春儿的女朋友,计然,计真……”问计然,“你身体还好吗?已经出院了?”因为还没人跟常蓝和怀建军说过计然怀孕的事情,所以在常蓝的认知里,计然只是中暑,她特别交代系青,“照顾着点儿小然,天儿热,屋外都有四十度了吧?别再又折腾中暑。”

系青瞥眼计然,还没等答应妈,爸先吱声,“放心,青儿会的。”

计然只对着常蓝和怀建军,“谢谢伯父伯母,我会照顾自己的。”她不敢看系青,几天没见,他瘦很多,眼睛里都是红丝,计然恨自己,她所谓的那些对未来的不确定和担心,那些所谓的理智和客观,那些所谓的为他好,认真想,其实大部分是从自己的立场考虑,她明知道系青在乎的是什么,只是她更在乎自己的自尊,骄傲,生命……

常蓝拉着计然计真的手,“我们坐一辆车。”

怀家三个男人,体贴地,站在辆加长宾利前,送他们家的女人上车,系青手护在车顶,他怕计然磕到头,盯计然,可惜这女人垂着睫毛,半低下头,又那样儿了,看都不看他。系青从头凉到脚,糟糕不,那一巴掌下手太狠,她大概好难原谅他了。

悲欢离合人间路 2

去陵园方向,有警车开道,车流长长一串。路上也不得空聊什么,常蓝和怀家人的手机一直响,计真都替他们累得慌。到殡仪馆,先举行隆重的仪式,菊花簇拥的礼堂上,各界名流和怀建军发言完,见过老爷子的遗容,紧跟着进行火化,再送骨灰到陵园安葬。

计然和计真今天算怀家主要成员,自是随怀家四口进去焚化间,系青和春儿亲自扶灵,把爷爷送上推进器,给爷爷又理一遍身上衣物。边做着这一切,兄弟两人的眼泪不停地掉。怀建军和常蓝还能勉强自控,见计然打进来,也是静悄悄擦眼泪,揩之还有,揩之还有,就跟陪同的陈嫣和张浩说,“带计然出去歇会儿吧。”怀建军和常蓝是怕计然受不了。系青听到老爸这么说,抹把脸上的泪,也小声嘱咐兄弟张浩,“到阴凉地儿呆着,别让她晒太阳,拜托你们帮我顾好她。”

计真没让陈嫣和张浩陪,“我照顾我姐就行了,”她看看哭得一塌糊涂的春儿,跟陈嫣和张浩说,“等会儿肯定会更难受,你们陪春儿吧。”她送过自己的爸妈,知道推进器把逝者往焚化炉里推的那一刻,活人会崩溃的。永远不要小看身上这幅臭皮囊,肉体还在,即使不再鲜活,也是个念想,进了焚化炉,那真叫灰飞烟灭,天地俱碎。

怀建军和常蓝并肩而立,瞅着陪计然走远的计真,这一刻,当真是愧悔交集。或者这是天意,让他们在逝去的老父面前,反思自己的行为,当年,他们为一己之私,没为老计安排好后事,让计然和计真在花季年龄,面对失去亲人最惨烈的一幕,是他们不对。如今,他们的过错,理应由两个儿子来补偿。

计真扶着姐姐到树荫下站好,便听得身后传来春儿的嘶声恸哭,姐妹俩也忍不住,抱在一起哭,女人,不爱便罢了,心里但凡还有几分情意,也不愿意自己喜欢的人受这份生离死别之苦,何况她们对他们的那份情,超过喜欢很多呢?计然伤感,更为着不久的将来,还得是这一拨人,在某个焚化炉前送她走……

参加葬礼,这对计然来说是第一次,虽说她从小到大,面对过好多的生死离别,在眼前上演,但她没参加过谁的葬礼,包括自己父母的。父母的后事,当年全托赖方琴照料,送爸妈最后一程的人,是年少的计真。话说,计然偶尔觉得自己运气还好,她这辈子,只会被人送走,而不必承担送人走的责任。可是……送人走……参加过葬礼之后,会知道这件事有多不容易。正想跟妹妹说几句贴心的,有人来搭讪,“计然和计真是吧?”来者是位保养得当衣着讲究的……婶子,对方让计家姐妹叫她婶子,至于有多“婶子”?那就是个一表三千里之外的关系了。

有一个婶子来搭讪,必然就会吸引更多几位婶子,于是一起到走廊下的长椅上坐,话题从天儿够热的开始,慢慢引申到婶子们问计家姐妹两个见过怀爷爷没有?共同热乎乎地感叹过老爷子的耿直仗义,大家都得过老爷子的帮助等等之后,再无例外,问起姐妹两个什么工作?居于何处?父母做哪行生意?在哪儿读的书?

婶子们来问,做小辈的自一一答应。计然只是附和性质地回上几句话,大多由计真代劳应付,这方面,计真显得比她老练些。计真那部分的个人情况,大可照实讲,计然这边,主要是考虑到怀家,照实描述,就显得困难了。象工作,计真告诉大家姐姐在家商场做会计,本地财经学院毕业,和系青是同学。不能说与事实完全不符,但出入甚大。知道交际场合虚张声势有时在所难免,偏计然是个实心眼的,并不习惯这种往脸上抹粉的修饰性言辞,可也没办法,推心置腹实话实说,怕把婶子们吓倒,毕竟计然的情况与系青相比,那是云泥之别。听着计真一味帮她粉饰人生履历,计然阵阵心虚气短。至于计家的家庭背景,计真直言,工人之后,父母早亡。婶子们一致赞叹,“哎哟,懂事,那么小年纪就能照顾自己咯,有出息哦……”不过眼神里就另有深意。

计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也就问回去,婶子们何处高就?这是个好的开始,各路婶子们和又慢慢加进来的几个叔伯们,俱有表述,有从政的,从商的,还有从军的,来头一个比一个大,并非人家刻意炫耀,确实是家世显赫,见识多,人脉广,而且跟怀家也都是好多年的老交情。

说到交情,其中有个婶子讲起自家和怀家有多熟,说是前段时间,怀家兄弟两个和县里负责国土资源局的杨局长,不知怎么闹起不和,还是这位婶子从中周旋,将矛盾化解于无形……姑且不论人家婶子的话有几成真假,只是计然,在听到杨局长那三个字的时候,浑身虚软。计真握住她一只手,与其中一位大叔寒暄,“您认识我们院长很多年了吗……”

这会儿陈嫣和张浩过来,系青拜托他们来看看计然,问,“你怎么样?去后山下葬还有点时间,上车休息一下吧……”

“也好。”计然站起来,跟各位叔伯婶子告辞,没让计真与她一起,“去看看春儿吧。”随陈嫣和张浩走了。

计真望着姐姐的背影,忽有顿悟,她能站在这里,心无芥蒂,展示她干干净净的履历,得亏两个人的成全,姐姐和春儿。世人都会说,学历,资历,代表不了一个人的全部。但在任何场合,任何人,都会先看你的学历和资历,并将这当作你的全部。没有当年姐姐委曲求全,没有春儿的心地仁厚,哪怕只差一点点,就算仍给她机会站在这里,她都未必如现在般坦荡纯粹。

冲一群叔伯婶子欠欠身,计真往焚化间那边去找春儿,她脊背挺的笔直,步履端正翩然,走的极其好看。这并非她故意做作,而是她忽然明白,在这里走的,不是她一个人,她必须把姐姐那份骄傲,一起走出来。一只脚踏进这个圈子,经此日后,这个城市里的部分商贾名流,都会知得,她计真是谁,未来,想再回复从前那样天真的医生日子,怕是不能了。我会好好活着的,活得漂亮精彩,计真对自己说,为姐,为爸妈,为自己!从今后,她不敢再稍有轻视姐姐丝毫,以前,她有,她不喜欢姐姐的懦弱和糊涂,不喜欢姐姐的犹豫不决,今后,她不会!她乐意听姐姐的话,支持她的任何决定,为她做任何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怀爷爷的骨灰放置在一张托盘上被端出来,好好一具肉身,顷刻间,就成这盘中灰末……怀家人俱无言语。如果知道自己最终也只是这样,会否再执念胜败爱恨?会否继续铮铮戎马,上阵厮杀?可这一生若没在在爱恨情仇里固执纠缠过,又怎么对得起这一炉熊熊烈火。系青和春儿率先对着骨灰跪下去,戴上手套,屏息静气,将略带火焰余温的灰烬捧到骨灰盒里。计真进来,也戴上手套,帮忙一起。

怀建军和常蓝拖着略染疲惫和暗哑的嗓音,“小真啊,让青儿和春儿弄就行了。”

计真说,“我可以将头盖骨拼成比较完整的形状。”这不是大话,她真的拣出骨灰中一块块残存的头盖骨碎片,拼成较为完整的形状,略慰生者,似乎那圆圆的,薄而脆的头骨下,灵魂安稳。

计真的灵巧,让春儿和系青都傻了。春儿万分崇拜,“乖乖,你外科的还是法医啊?”

计真不掩饰职业上的骄傲,语气淡淡,“都有涉猎,不怕失业。”

怀建军和常蓝忍不住笑出来。实在不算是该笑的时候,可这会儿不知怎地,就想笑。系青惦着计然,“小真,给你姐电话,让她不要跟我们去陵园,在车上吹冷气吧,天气太热。”可不是,他们西装下的白衬衫都湿透了呢。

计真白他一眼,“自己去说。”

系青在小姨子跟前非常之老实,“我怕你姐不理我。”那语气冤屈的,好似他一片丹心都被伊人践踏。

小姨子不同情,还给他冤上加冤,声音不大,屏着鼻息,“是她不理你,还是你不理她?知道我姐怀孕了就甩手不见人,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我告诉你,孩子生下来姓计不姓怀。”

孩子?姓计?不姓怀?怀建军和常蓝不约而同,“哎?”

春儿跟爸妈报告,“计然怀孕了。”又对着已经收拾好的骨灰盒,“爷爷,你要当太爷了哦……”

等把怀家老爷子下葬,丧礼算结束,再回市里赴怀家设的素席,时已过午。回程车上,还是计然计真跟常蓝坐一辆车。常蓝把电话关了,一路问的就是计然怀孕这事儿。到吃饭的包间,都是自家人在,就跟怀建军又念一遍。有些情节系青都不知道,哇,媳妇儿自己去保胎,还是妈送去医院的?这……关系看起来还不错啊。

常蓝也跟怀建军说起计然不要那颗活命的心脏,非保孩子不可,这对刚办过离婚手续的夫妻,表情相同,眉毛一色全竖着,“你这孩子咋这样呢?”也同样竖着眉毛把这话给儿子,因为儿子还甩了孕妇一巴掌,“你这孩子咋这样呢?”怀建军手指头敲桌面,嗓门挺大,“你爸啥时候教过你动手打女人啊?”常蓝脚在桌子底下踢他一下,没见系青脸皮薄,这都快挂不住了吗?怀建军极有默契,立即转向计然,“伯父这里替系青给你道歉,对不住了。青儿被我们惯的,脾气差,你别跟他计较,回头我们肯定教训他。”嗯,怀建军就算是离婚也不肯跟常蓝说句软话,为了儿子倒是乐意拉下脸来。

春儿和计真就围观的,不吭声,不解释,不帮忙,也不添乱……谢天谢地。

计然偏帮系青,“不怪系青,是我任性,再说他也没用多大劲儿,就是轻轻碰了一下,不痛的。”

系青斜眼瞅瞅坐身边的女人,女人不看他,目光不肯与他交会。

怀建军和常蓝这餐饭的重心就全集中在计然这儿。

“差不多三个月就能看出男孩儿女孩儿了吧?”

计然回答,“还没到三个月,快了。”

“反应严重吗?”

计然点头,无奈,“特别是早上。”

系青想起计然在纽约那段时间,胃口已经够差,估计现在更甚,不由得心里发紧。又看看计然,计然还是对着怀建军和常蓝,规规矩矩筷子拿在手里,却光顾着说话,菜一口没动。

怀建军跟常蓝确认,“我记得你怀他俩的时候,也是反应很重是不是?”

提到这部分呢,哪个女人都会谈兴很浓,长篇大论的,常蓝也不例外,“我那会儿不光反应重,还怪,有那么十天半个月特爱吃炸酱面。”

怀建军立刻想起来,“对,妈跟我提过,你天天吃炸酱面,后来特爱吃杏儿,还非青杏不吃,吃完拉肚子拉了三四天,差点没拉脱水。”

常蓝补充,“对,是因为又拉又吐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怀孕了。”她自己还感叹,“那前儿多粗心啊,啥都不知道,呵呵……”

系青拍案,“一样啊,小然也是,她光吃米布丁……”

怀建军和常蓝异口同声,“这是不行的,孕妇得吃好休息好。”然后又想起很重要的事情,“哎哟,有没有胎教啊……”

计然脸红,羞色妩媚,“嗯……”

“你身体还行吗?”

“目前可以。”

计真说,“目前还行。再过段时间可能要困难多了。”是的,她会没办法好好睡觉,胃口将越来越糟糕,只能卧床休息,每一次呼吸都觉得疲累……这些计然自己知道。

虽然计真没细讲具体将有多糟糕,但怀建军和常蓝都表示,“别怕,这儿不行,我们去国外治疗,不能去国外,我们会找最好的外国权威来。放心,有伯……不,”怀家家长立马改口了,“有公公婆婆在,还能让你有事吗?”

系青手支着下巴看爸妈,这老头老太太疯狂了吧,是不是年纪大了都这样?知道自己要当爷爷奶奶,没法儿淡定啊……

计然看着怀建军和常蓝,迟迟疑疑。

怀建军鼓励,特慈爱,“孩子,有话就说。”

计然细声细气的,“你们支持我?不觉得……我麻烦……”

常蓝小激动了,“这是什么话?怎么能说是麻烦?你怀的孩子是我孙子。”

怀建军跟常蓝同心同德同激动,“你拼命生的是我们老怀家的骨肉嘛,当然支持。”瞅常蓝,“你说是不是?”

常蓝都忘了他们刚离过婚,还使劲儿点头,“当然啊。”又想起来一桩,“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

春儿插嘴,画龙点睛似的重点,“你们是不是得先让哥和计然把婚结了,在合计孩儿名字的事儿啊?”于是大家目光都射向系青。

系青表情挺茫然,他刚才光琢磨,这些人疯了吧?难道真让计然生孩子?那是会要命的,爹妈只想要孙子想的痛快,根本没顾及计然的生命嘛。可又觉得,这样想不太对,看着爸妈兴头头的,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他心里悄悄往外长,他不太敢承认那是一种喜悦,他觉着这样真是不理智,可又难以压抑那种力量。突然见家人都盯着他,尤其小姨子的那眼神里,警告意味强烈,偏他刚刚跑神又没听明白大家在说啥,春儿提醒,“结婚啊,问你啥前儿结婚?”

系青是想说越快越好。不过刚才他那一瞬跑神,计然以为他另有什么想法,在他开口前先替他开脱,“也不用非得马上定日子,时间有的多,慢慢再谈吧。”终于看系青,问,“当老师累不累?”

系青瞅他媳妇儿,笑,很淡的笑意,却象层层乌云后面忽然闪出金色的阳光。他对计然说,“不累。”终于,他放心大胆把几色小菜夹给计然,这傻妞儿光顾着答复爸妈轮番轰炸,坐这儿半天什么都没吃过,示意计然吃东西,自己也扒拉两口菜,又轻声类似耳语,“我就知道,你肯定是问我累不累,不是问我每月赚多少。”

计然瞥他一眼,那眼神很象说,你毛病啊。本来嘛,明知道你怀大少是为了我换工作,末了我还问你一个月赚多少,那还是人不是人?不过,贝齿咬咬嘴唇,就故意的,“那你每个月赚多少?”

系青暗暗嘘口气,看得出来,计然还是有点在生气的。

这回,计真和春儿噗嗤乐了。春儿蹬鼻子上脸的,“哥,那你们到底啥时候办酒呢?反正咱俩差不多时间生的,结婚也可以一起结。”

计真瞪他,不冷不热,“有人要嫁你吗?”她不是开玩笑哦,认真的。

春儿呲牙咧嘴,干笑两声,不行,还得努力,这雷阵雨没过去呢。

怀建军和常蓝的关注焦点还是计然,“你喜欢吃什么?酸的辣的?”

计然忙放下筷子,回,“都可以。”

常蓝就结论,“酸男辣女也不太准。”

怀建军看出来了,“你这是啥意思?想要个孙子?”

常蓝斩钉截铁,“孙女儿,臭小子不要,要女娃儿。”她想的贼美,“象计然和我们青儿长得都漂亮,基因好,那孩子生下来不定多水灵呢。”

怀建军胃口更大点儿,“孙子,孙女儿,都要。”

计然和系青微微愣住,都要?异想天开,哪里生得出来?一个都要命呢。再说明明儿子有两个,没道理延续香火的重担都他们担吧。

怀建军和常蓝安慰,“慢慢生嘛,不急。”

虽说,大家都认为这根本不是急不急的事儿,也都明白,计然的情况不算乐观,但不知怎么,系青那颗因为计然而焦躁到暴动的心,在爸妈这通看上去理智全无的啰嗦之下,就安定下来了,好像未来不再显得可怕,是啊,如果那深不可测的未来有家人一起面对和期待,会显得充满希望,有何可惧呢?系青开始相信,计然可能会没事的……虽说,他仍不能理解,她厌倦和放弃这个世界的做法,她想要孩子在他看,仍只是放弃的一个由头……

饭毕,怀建军还在跟常蓝磨叨,常蓝怀孕的时候特爱吃酸,这酸男辣女其实挺准的。几个孩子听的时候多,说的时候少,哎,看到老头老太这样,心里就一念头,赶紧复婚吧,穷折腾啥啊。

春儿给计真拉椅子,计真回赠他一卫生球眼。计然站起来,系青自然而然双手扶住她,计然一直贫血,久坐久蹲猛不丁起身,很容易头晕,这样的搀扶,是他们相处时甚为习惯的动作。自从纽约回来之后,他们很久没这样在一起,他在她身边照顾她,她被他照顾。计然偏头看系青,他也看着她,任是谁人都感受得到,他们目光交错间,思念和爱恋如黑夜海面的闪电,火花四射。

我可以缝缝补补

很晚了,系青仍然睡不着,他已经有很多天没好好休息过。今天好容易办完丧事,再不狠狠睡一觉,自己都觉得,接下来怕是没办法回去学校受训。可是,住在爷爷这间老屋的卧室,想起那些沉在光阴中的过去和现在,真的睡不着,爬起来,找他的镇定剂,他今晚需要一片帮他进入深睡眠。正倒水,春儿进来,熟门熟路,挤上哥的床,瞅见药瓶,拿来看,“干嘛的这是?你感冒?”仔细瞧瞧说明,盯老哥,“谁给你开的这玩意儿?”

系青据实以告,“医生。”

春儿不以为然,“嗤……你需要这个吗?再说吃多了会有依赖性和不良反应。”。

系青保证,“我只吃过一粒。”

“哦……”春儿把药瓶放手里转来转去地研究,也不知琢磨啥呢。

既然二少驾到,大少估计他那药就算了吧,或者跟弟弟唠嗑唠乏了,也能睡着?翻身上床跟春儿并头躺着,好像幼时光景卷土重来,“爸妈睡了?”

春儿撇嘴,挺介意的,“分房……”

系青笑笑,“保不齐早晚还得睡回一间房一张床,不急。”找个舒服姿势放平身体,意欲与弟弟闲聊,春儿扑腾腾却又起来,出去了……这死小子,神神叨叨的是要干嘛?系青倒见惯不怪,继续倒着,忽想起他的药瓶,好像在春儿手里被他拿走了,真是,又想起啥来急成这样?药都来不及给他放下?忙追出去找,“春儿……”进他房间,见宝贝弟弟正仰脖灌酒呢,药瓶扔桌上,空的。系青瞠目结舌,不相信,“你,都吃了?”

春儿又喝口酒,神智清明,表情无辜,“嗯,吃了,你送我去找计真救命吧,她应该会安排我洗胃。”

系青徒劳地倒倒药瓶,确定,丫真把药片都吞了……该死的……他楞足足三秒,再没说话,拎起春儿冲出房间,到车库开了车就走,也没空数落春儿这种不理智的行为,一路给计真电话,“小真,赶紧到急诊等我们,你得帮我,春儿出事了……”系青瞥眼坐旁边老神在在的春儿,极有默契,咬牙鬼扯,“呃……春儿,晚上想到你不肯原谅他,很痛……苦……所以,他吃了一瓶镇定剂,哪种……”系青讲出个名字,“说明,药瓶我带着呢,他是用酒送的,对对,我知道很严重,没耽误,立刻找你,嗯,你会等我们是吗?好的,我马上到……”

春儿的老神在在和神智清明在半路就打了点儿折扣,喊“哎呦喂,我迷糊了……”

系青气骂,“迷糊死你拉倒,没轻没重的玩意儿……”

计真晚上不当班,从姐姐病房回宿舍,洗个澡正要睡下,系青电话就来了,吓得她飞奔到急诊,叫了同事准备好。系青带春儿下车,春儿见着他的小珍珠,胳膊一伸,也不管旁边有医生在,轮床在旁,先把人抱住,还眯着眼睛嘟着嘴儿,从头到脚的没正形,肉麻到令人崩溃,“女王,别生气,我为你都疯了,我好爱你……”话音未落,人就往下倒。

系青和计真被惊掉了魂儿,计真情难自禁,也抱住春儿,忘了先救人,混无半分专业素养,喃喃道,“我也爱你,我也爱你,春儿……”那眼泪直直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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