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钧不给工具箱,“才不要,这车是我老婆诶,当然我自己修放心点。”
冕良背对徐建设,放在工具箱手柄上的力道加上几成,眼里已是渐露凶光,语气尽量保持温柔,“可是你穿这么漂亮,钻到车底下不是把衣服弄脏了吗?”
“不怕。”远钧的目光迎着冕良的,一派无辜清正,似再奇怪冕良是抽了哪儿阵风?
徐建设此时出面,“是啊,远钧,让冕良修吧,他修过我爸的车,是真的水准之上的技术哦。”
“那好吧~~”远钧松手,冕良成功夺过那只工具箱,还不动声色地狠狠挖了远钧一眼。
本以为钻到车底下就能保障邻家女孩儿身上的无限春光,谁知她如此不知好歹,竟不顾水泥地粗糙燥热,跪在车边趴在地上,卯足了劲儿问冕良,“喂,什么情况,看到是哪里有问题了没有?我跟你说……”
骆远钧因俯身太低的关系,衣领下垂,上半身软凸而轻荡,露出一弯白嫩柔和的曲线,旖旎风光,尽在冕良眼前。想是远钧平素惯穿很安全的衬衫长裤,所以她本人毫无所觉,只管在那里唧唧歪歪。冕良却是吓得目不斜视,罔顾春光,卯足了劲儿修车。心里少不得憋闷窝火,寻思徐建设这小子这会儿是在干嘛?为啥不把他女朋友给拉走呢?哪儿有让女朋友这么跪在地上发疯的?
影影绰绰听到慈恩和徐医生的笑声,不知道是在聊什么,靠在电线杆边上谈笑甚欢。冕良用力拧下一个螺帽,狠狠感叹,这个世界啊,不可理喻到极点。
隔日,中饭时间,还是慈恩与冕良共用。慈恩八卦,“良哥,昨天晚上你修车的时候,我不是和徐医生聊天吗?你猜徐医生说什么?”
冕良昨天睡太晚,这会儿正头痛,对八卦实在提不起兴趣,木着张脸往嘴里扒饭,略略摇头,无视师妹的问题。
可慈恩很执拗地硬要说给冕良听,还用那种象是找到一张藏宝图样的神秘口气,“徐建设说,他觉得我们老板有意思哦,因为很象安琪。”
冕良到抽口凉气,“哪里象?”一口气抽太快,几乎被饭粒呛死,上气不接下气咳半天才将整句话讲完,“放屁。”
“徐医生说是坏脾气象。”慈恩没在乎师兄爆粗口,给冕良打开一瓶水,试探着问,“良哥,你觉得不像对不对?”
冕良懊恼,“当然不像。”
慈恩窃笑,“那就好,我真担心你也觉得我们老板象安琪,移情作用,也象徐医生那样喜欢她呢。”
“鬼扯!”冕良想心平气和地反对慈恩,却不知怎地偏偏嘴软,有点虚张声势,“鬼扯~少鬼扯!”
慈恩此刻心满意足,“良哥,我就知道,还是我们最配。快吃吧。”
冕良胡乱塞几口饭,遂丢下饭盒,他已经没胃口了。难道真的会是骆远均被徐建设吃干抹净?还是当替代品被吃掉?想到决定好好和徐医生相处的骆老板,冕良突然觉得十分之于心不忍,真可怜,她虽任性顽固偏执,但总不算无可取之处。
所以,现在,她的存在让他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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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软凸而轻荡”这个性感的形容来自李碧华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似乎一夜之间,夏天就来了。早晨明艳的阳光下,冕良在房檐下的水池边洗漱时,发现茑萝长势喜人,水管上滕蔓蜿蜒,绿茸茸一片生机勃勃,也不顾嘴边的牙膏沫子都没冲干净,扬着喉咙对着墙那边吼,“喂,骆远均,水管上长叶子了哦。”
墙头上出现正捏着块全麦面包的骆远均,“我昨天就看到了。”
“看到都没告诉我?“
“那是因为你昨天早上有课很早就出门了啊。”远钧塞最后一口面包进嘴里,“喂,今天礼拜天,你打算去哪儿玩?”
“没有,”冕良老老实实的,“我跟我妈说好今天帮她包饺子。”
远钧欣喜,“多加双筷子没意见吧?”
对方都这么二百五的直接问了,冕良怎敢有意见,“多两双都可以,叫建设一起来,我也很长时间没跟他一块儿喝酒了。”
远钧婉拒,“一双就好,建设今天值班。”
下午,远钧很懂事的早早就过来帮忙韩妈妈包饺子,一边聊些有的没的。韩妈妈喜欢听远钧讲她刚去美国读书时候因为文化差异闹出的那些糗事,笑得几乎直不起腰,还嚷嚷,“我不信,哪儿有这种事儿?”
远钧就说,“别不信,等冕良赚大钱了让他带你出国玩玩儿,你就知道确有其事。”
韩妈妈笑呵呵喘口气,又拿块儿面出来揉,安安稳稳地说,“我啊,可没那么大的心气儿呢,这个家能一直现在这样我就知足了,大家都健健康康没灾没痛的就成。”
“这个要求低了点儿,”远钧不改豪迈本性,拿沾了面粉的手直接捏住冕良胡子拉碴的下巴,手劲儿还挺大,象展示他私有产品那样做广告,“大婶儿,你这儿子人特聪明,学啥都很快上手,应该说快得让人嫉妒,那个记忆力好得哦,跟电脑似的。他可是只会飞速窜红的绩优股,您应该相信他有带你去美利坚晒太阳的能力才对。”
远钧的豪迈让冕良尴尬,尤其还是在老妈面前,他想挣脱,又怕会让远钧难堪,一时间不知如何自处,定在那里。可惜他的老板压根儿没体谅到他的心意,还嫌他,用力推一下,“喂,你胡子刮干净点好不好,很扎手诶。”
冕良脸红,“又没请你摸。”生怕自己的尴尬被人猜透,连忙用手背去擦自己的下巴。他手上也有面粉,越擦越多,韩妈妈看着就乐,冕良小抱怨,“那儿有妈妈笑儿子的。”
问题是谁理他啊,远钧跟韩妈妈全笑得肚子痛。
饺子包得差不多,该上屉蒸了,远钧自告奋勇,可她真是个会吃不会做的主儿,忘记往蒸笼上抹油,第一笼饺子熟了后沾在蒸笼上,大部分成了破皮饺子。虽然韩妈妈说不碍事,但远钧生气,在旁边碎碎念,骂饺子,“明明肚子里有油,还要别人再喂油给你,贪得无厌。”
冕良活了快三十年,可是头一遭见到有人训饺子的,忍不住抿嘴在旁边偷笑。
被远钧发现了,“干嘛偷笑?”
冕良嘀咕,“我要是偷笑能让你看见吗?”
远钧扔下要洗的碗筷,凑到冕良跟前,“你最近没事吧?不是偷偷说话就是偷偷笑?”
冕良嘴硬,“都说没有啦,我要是想偷偷会被你发现?”
远钧借题发挥,不管他的辩解,胡扯,“你该不是怀孕了吧?”
冕良看妈妈不在厨房,也就百无禁忌,很配合地小声借题发挥,“是啊,都三个月了……”
不过后来冕良有点后悔和老板这么胡说八道,有那么几天下课回公司,发现远钧有时让慈恩转交他的公事中包括一块点心或一些零碎吃食,并让慈恩带话,“给韩冕良那个孕男的。”
慈恩话虽带到,却牙痛似的咧着嘴,“良哥,你还好吧?”
冕良哭笑不得,心里把老板骂得九转十八弯,表面硬装镇定,“没事,老板是说刚联络的新广告客户。”
工作稳定,学习进步,冕良一直以为他的生活是可以这么平平顺顺过下去。但是,麻烦突然就来了。端午节前,大雨,冕良从学校回公司,发现人人面色凝重,象霜打过的茄子,蔫的。
“出什么事情?”冕良立刻去问慈恩,他可没忘记要好好帮老板看着公司的承诺。
慈恩说,“良哥,完了,老板出事了。”
冕良害怕,想到远钧兴头一上来的那个车速,抓住慈恩一只胳膊,“撞车了?”
“不是。”慈恩想说完整,奈何冕良心急,打断她,“那就是和建设吹了?”
“也不是,人家和徐医生好着呢。”
“那是什么,你倒是快点说啊。”
慈恩翻眼睛,“你倒是给我机会说啊。”
冕良意识到自己不冷静,放开慈恩,装模作样,驴唇不对马嘴的跑句话,“别怪我不教你,有时候机会是要自己争的。”
慈恩继续翻眼睛,估计眼珠子都快抽筋了
冕良拍桌子,“说啊……”
骆远均被新闻出版署请去喝茶了,“清河”发行的那本《自由爱》出了问题。这是慈恩告诉冕良的。冕良记得前些日子远钧确实对着书稿长吁短叹,还说要逃避一下,那也就是说,有些事情她是清楚的咯?why?
冕良百思不得其解。他想去找负责行销的同事问一下,踌躇再三,放弃,不合适。虽是同事之间,但部门之间分工不同,冕良知道远钧和自己自己一向走得近,所以平素在公司一直是低调到不能再低调,他知道哪些事情是自己该做的,对其他部门的工作,他知其来龙去脉,但从不过问。
还是看书吧,答案一定就是在书里,他重拿起抽屉里一直没看完的书稿飞速浏览,这次再没看不下去了。结果,与其说这书有问题,不如说是写书的人有问题。作者原来是很有名的AV女优,她的书里,涉及到她当时拍摄色情录影带时的一些细节,而且还有很多非常~~刺激的图片。难怪新闻出版署会查,所以~~这个结果,其实她是预计到的是不是?冕良额角沁汗,心脏乱跳,天啊,这家伙是想干嘛?
冕良给远钧电话,“你在哪里?”
远钧声音爽脆清晰,“吃饭。”
“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不行啊,现在走不开,和新闻出版署的人在一起。”
“哦~~”冕良只能作罢,“那你吃完立刻给我电话。”
“可能也不行,远钧说,吃完续摊去唱K。”
冕良无奈,“那就明天吧。”
收线后冕良才发现天都黑了,他也饥肠辘辘。他桌角还有张是慈恩留的字条。慈恩写,“良哥,你也跟那些臭男生一样爱看这种书啊,这么入迷,叫你都不应,讨厌。你一个人看吧,老板要是回来了告诉你最新消息记得通知我。”
冕良揉揉面孔,叹气,最新消息~~嗨,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就怕书被禁了公司损失惨重。想到远钧为了办妥这件事情与新闻出版署的人周旋,冕良突然有种奇特的认知,他那长了獠牙的老板此时就是进了野狼群的小红帽。
不行,再电话,“你们在哪里吃饭?”
“干嘛?”
“我过去陪你吧。”
远钧乐,挺轻松的,“怎么突然想下海了?你不是不喜欢应酬吗?”
“你一个人~~”冕良想说不放心,偏怎么都嫌那三个字太暧昧,硬生生换成,“怕搞不定吧?”
“加了你也一样搞不定啊,算了吧,你还是学生,不应该喝酒的。”
“你少罗嗦,告诉我你们在哪里?”
“你才不要烦我吧?我又不是第一次陪客户吃饭?喂,你今天发什么神经?”
冕良说不出来,憋半天才半吼着说,“哎 ,被你气死了。”又挂断!
挂断完自己耙头发,气了五分钟,再发短信,“不能喝太多酒。”
但他老板都没鸟他。
冕良寂寞的在公司等到快半夜,老板没回来,短信没有,电话没有之后,他才又发现自己很瞎。那是本城大财主“青云”物流骆韶青家的公主,想出事也不太容易吧?
想通这一点,他终于拖着饥寒交迫的身体回家。
翌日星期天,冕良睡到快中午被一阵笑声吵醒的,走到客厅门口,见妈妈和远钧在聊天。韩妈妈正说到冕良小时候养蝌蚪的事情,“嗨哟,那些小蝌蚪又没东西吃,长得很小很小,居然还生出两只后腿,冕良吓得赶紧都送回河沟去?????”
远钧神清气爽,笑盈盈坐在那儿听得十足好耐心。她坐靠窗户的位置,正午的光线闪耀在她背后的窗外,她整个人象坐在一团光环里。冕良疲倦地想,怎么昨天晚上又喝酒又唱K的她那么精神?而他却象搬了一夜转头似的,真不公平。
冕良径自去梳洗好,待回屋见只剩远钧人,揉着眼睛萎靡不振,“我妈呢?”
“去喝喜酒了。”远钧答,并一副心旷神怡的样子。
冕良疑惑,“你心情很好是不是?”立刻问,“是不是新闻出版署不会禁我们的书了?”
“嗨,别管那个,不重要啦,”远钧眼珠清亮,象浸在清清泉里的两粒黑宝石,脸上的笑容也甜蜜蜜的。拍拍她身边的位置,示意冕良过来坐。
冕良坐下,满心疑惑,这女人今天没吃坏东西吗?怎么高兴成这样?
“昨天晚上,找我什么事情啊?”远钧问的好温柔,那音色都快赶上流行歌曲的气声唱法了。
但对冕良来说,突如其来的温柔难以承受,他浑身不自在。不过管不了那么多,公事要紧,还是问,“就是想知道新书的事情啊。”冕良正色,“你知道的对不对?你根本就知道这书一发行就会惹祸上身,你还硬要推出?”
远钧诧异,“就是这个事情,你打那么多次电话给我?还要去陪我,让我不要喝多?”
“对啊?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冕良心安理得,一觉睡完他也只记得昨天的重点,合理地忘掉自己曾经有多情绪化。继续追问,“新闻出版署那边到底怎么说的?”
“你倒很关心这件事的结果嘛。”远钧的笑容凉掉了。
“不然呢?”冕良抚额,“小姐,你不要只顾着玩了,你好歹也负点责任,公司十来口子人可不是每个人都象你那样有个有钱的妈,人家是靠薪水吃饭的。”
远钧这次连表情都凉了,“你认为我不是个负责任的老板?”
“你明知道这本书发行会被查仍然推行上市,你哪里负责任了?”
“那是因为我知道,”远钧闲闲地说,“赚得最多的就是禁书。”
“什么意思?”冕良随即恍然,骇异,“你你你你~~该不是想等禁了自己盗自己吧?”
远钧直视冕良,天王盖地虎,完全不搭调反问,“喂,坏小子,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冕良吓傻了,他足足愣了十秒,屋子里一时安静,似乎都能听得到两人的心跳声,最终,韩冕良脸红脖子粗,抄起桌上的一本杂志,对着远钧的头重重敲下去,“你疯了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