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月球到地球的伤感?”
呵……是啊,那印象中的地久天长,齐眉举案,离我们到底有多远?
冕良想起安琪,心头涌上无数悲哀,对他而言,那些想像中的美好,大概真是月球到地球的伤感。不过,冕良觉得,善感可爱的钩子,不应该这么绝望啊,应该好好安慰她。
他掏笔出来,在剪下的画面上写下,“就是一堵墙啊,很容易越过。”
他写下这句的时候,下意识的望望自家墙头,好像生怕墙头上出现了谁,发现他的幼稚似的。
当然,那个人这会儿没出现。
冕良快快收好自己的剪报,对着墙那边喊,“喂,茑萝长花苞了哦,你家的有没有花苞啊……”
冕良守信,带慈恩去看电影,做兄长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电影散场的人流里,竟然遇见了徐建设。徐医生俊秀如昔,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潇洒出尘。他一个人来看电影……。
“最近忙什么?”建设与冕良寒暄。
冕良说,“还不是都一样,瞎忙。”
慈恩突然插嘴,“徐医生,为什么和我们老板分手了呢?”
“这个哦……”徐建设很困难的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大概,就是跟我想像的不一样吧。”
冕良低头,食指撮撮鼻梁,没让任何人发现他眼神中的不满与埋怨。
说实话他很气,气得想把这医生盖了麻布袋拖去厕所里扁。
同时还有几分愧疚,是因为他说,远钧不是安琪,所以就分了吗?
慈恩也对徐医生的答案嗤之以鼻,“靠,你想像的那到底是个啥?要不要这么无情啊?”
徐医生很无奈,手摸着后脖颈,叹息,“哎哟,这可真是没办法啊。我后来也后悔了,一个人吃饭好寂寞哦,想约她出来吃饭聊聊,她不给机会,说好女不吃回头草。”
“活该!”慈恩给建设一个大白眼。
“要不要喝点酒?”冕良邀请,“我知道一个地方的卤鸭头味道很正的。”
哎……,他没办法气建设很久,他了解他的心情,更记得这个人,在天气最冷的冬天去看望他,给予他一罐咖啡的温暖。
徐医生很可爱的对冕良挤挤右眼,“不了,不打扰你们两个,下次吧。”轻轻捶冕良一记,“我一个人再逛逛,你加油哦。”走之前,还不忘调侃慈恩,“丫头,要是被这小子闷坏了,可以来找我,我帮你教训他。”
慈恩才不领建设的情,“你管好自己吧你。”
又被误会了。不过冕良懒得解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会。他跟建设道了再见,目送他的背影,不慌不忙,却又孤独寥落的,消失在人群中。
慈恩这个善良的丫头,望着徐建设的背影消失后好半晌,忽道,“良哥,你觉得不觉得徐医生很可怜?他好像比你还可怜。”
冕良没吭声,拉过慈恩的手放在自己臂弯里,“走吧,哥送你回家。对了,明天要记得再帮我接电话。”
最近,冕良办公桌上的电话,都是慈恩代接的。
做到如此劳心劳力的地步,皆因为冕良不能正常面对江雅雯。
这个女生依然还是会来电话给冕良,冕良不想再惹情债,既然对她没有其他想法,还是能避则避吧。他可没想效仿杨过,让自己的屁股后面挂一溜女生。所以,冕良每天都让慈恩代劳接电话。
慈恩小师妹对这件事情不抗拒,甚至跃跃欲试,“良哥,我可不可以直接告诉她,你是我的人,让她不要痴心妄想?”
其实,这未尝不是个快刀斩乱麻的好方法,不过,好像太伤人了……
结果,冕良授意慈恩每天这样应对。
“江小姐,韩先生不在,你要不要留话呢?对了,你的书我们是找晚报总编写的序,已经发去你邮箱了,记得查看哦。“
或者,“找韩先生哦,他不在,去见客户了。那个,江小姐啊,你对书的封面设计有没有什么要求?”
再或者,“韩先生今天可能不会回来了,他要和老师去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江小姐,我们打算用的纸张是很不错的象牙道林纸,你有没有意见?”
江小姐不是个挑剔的人,一般对什么都没意见。她只是找韩先生,但知道韩先生不在,也从不追根问底,只不过,次日再来找韩先生而已。
慈恩瞪眼问师兄,“你还能撑几天?早晚,所有的借口都会被你用光的,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呢?”遂又抱怨,“你干嘛对她那么好?动心了是不是?你真要动心也该先轮到我啊,凭什么是她?”
冕良无奈,照例安抚性拍拍师妹的小脑瓜,“乖,别胡闹,再闹真找不到婆家了。”
好烦恼,真如慈恩所说,借口总有用光的一天,到时候他该怎么办呢?
唉唉唉……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那天,行销部的同仁请大家吃雪糕,冕良正咬着只雪糕时候,他桌子上电话又响。
慈恩偏去洗手间了,冕良望着桌上铃声震撼的电话挣扎不已,万一是江雅雯,他该如何应对?怎样才能在不伤害她的情况下拒绝她呢?
冕良的同事不知就里,倒是好心,“喂,冕良,要我帮你接听吗?”
“等等,我接,”骆远钧刚解决掉她那盒冰激凌,走过来捞起冕良桌上的电话,“喂,你好,清河,有什么能帮你的呢?哦?江小姐,太好了,我正要找你,我是清河的负责人骆远钧,你那本书的封面搞定了,想看看你的意见,方便出来聊聊吗?哦,好的啊,那我们找个地方见面吧……”
呼,冕良吊在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回原位。
老板万岁,这家伙,出现的真及时,应对的也真合理,而且终于肯去见作者了?以前都是派他出去,这次倒……对啊,为什么以前不肯见现在却肯了呢?为什么当时的情况一定非他莫属呢?为什么这次出现的那么及时呢?为什么???
冕良对着远钧,脑子里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吧?她和他一样知道,江雅雯的故事可能是真的?所以,才让他出马的?
冕良再去远钧办公室签文件的时候,她正拿着江雅雯新书的样品念念有词,“这个就是帅到天下无敌了吗?”
冕良心凉半截,“又有问题?还改?现在这个时候?”
远钧一如既往把自己陷在那张大办公椅里,淡淡的,“别怕成那样,我有说还要改吗?”又挑眉而笑,“读一段给你听,这段是写男主角的。”
并不真打算得到冕良的同意,径自读,
“他很安稳,象堵墙一样的安稳,这是他给我的第一个印象。
其实,看上去是个温和甚至有些忧郁的人呢,头发长至齐耳,颌上微微蓄了须,很颓废的样子,没时下年轻人的精明和朝气。偏一双眼睛又清澈纯净,带了种静如远山明如溪水的味道,这可真是矛盾。
当然,他很高,不知道是不是有190公分?肩也很宽,回过身只留下背影的时候,肩胛骨透过薄薄的全棉T恤露出一点骨头的棱角,衬衫下的手臂线条修长而匀称。
这样的他竟常让我有种错觉,他的肩膀和臂弯,靠上去一定很安全。
最特别的,是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有深深的酒涡。看到他笑容,我总是会想起小时候作文里常写的那句,象春天一样温暖……”
远钧结束阅读,闲闲问冕良,“这样子的男主角,真的有帅到天下无敌吗?”
冕良也没觉得这个男主角帅,问题是真帅到天下无敌的男主角是啥模样他也没什么概念。回话,“这个问题太专业了,我不是作家,还真不明白。不过,尊重故事里的人吧,如果故事里的人觉得他是帅到天下无敌的,那就算是吧。”
远钧浅浅笑,将样书递给冕良,“要不要再看一遍?”
冕良拒绝,“不要了,我不是很喜欢看小说,再说快期末考,晚上要温书。”
远钧不勉强,拿过文件签,顺便跟冕良闲聊,“昨天见过江小姐,原来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呢。她对封面还算满意,只说不希望用太俗气的颜色就好了。还有,她有问起你最近是不是很忙,说想请你吃饭,谢谢你这段时间对她的帮助和鼓励。我想你也要考试了,怕你时间很难调剂,就告诉她你最近有别的案子在赶,可能会比较没时间。不过她问我你手机号码的时候我就拒绝了,让她下次有机会见到你的时候问你要。哦……你一直都没告诉她你的手机号码吗?哇呜,这样还带人家去衡山路喝酒?喝完还不送人家回家?听上去很容易让人误会你不负责任呢。”
冕良刚暖和回来的半截心脏又凉回去了,原来师妹这种资料库也会做错误更新的吗?
问题是他又不能辩解。因为,真让他解释那个为什么他出现在衡山路,并不会比被误会他和江雅雯更让他觉得尴尬困难。
冕良不否认,避重就轻,闷闷的,“谢谢,最近确实没什么时间出去应酬吃饭。”
无论如何,老板给江雅雯的拒绝好像还蛮有用的,起码,今天她没有再打电话来了。
远钧签妥文件,冕良收好,望着她脸上一贯轻松明快的笑容,突然,又恨上了。
她脸上总是这款无辜磊落的表情。
面对她母亲和沈柏森的时候;让他去找江雅雯的时候;处理她和徐建设的关系的时候;
从来如此,冷静,残忍,无动于衷,天崩地裂也颜色不变,她怎么可以这样?
让冕良更生气的是,为什么他就是没办法拒绝她?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从那本安琪的童话书开始……
冕良盯着远钧半天不说话,远钧迷惑,“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
“奸诈,“冕良嘴里清楚地吐出两个字,“奸诈!”憋在他肚子里的疑惑和一种他没办法讲清楚的焦躁,让他火大到不行。他将文件丢在办公桌上,跟远钧发脾气,“你知道的吧?什么都很清楚的是不是?你那么聪明的人,可能不用看到江雅雯本人,就知道她写的故事是真实的,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提出那种没品且无理的要求?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为什么让我去?
远钧并不动容,“因为那是我的工作。”
这算默认吧?冕良激怒,“不要拿工作当借口,以你的能力,根本不需要用这样的手段去赚钱,你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的。”
“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韩冕良,我一向都是用这种方法来赚钱的。”远钧款款而言:“至于一定要你去说服她,就是因为,你细心,温柔,善良又单纯啊,容易取得她的信任。如果是我们这里其他男同事和她谈,她可能会害怕。换女同事去,可能我们这种张牙舞爪,咄咄逼人的样子又容易让她反感或自卑,所以,冕良,我只能靠你啊。”
“是吗?”冕良冷笑,“你让我去做事,却不把底牌亮给我,为什么我觉得你这是在利用我?”
“任何人存在于世的理由,是因为他还有用,”骆远钧冷血道,“韩冕良,你应该为还可以被用而骄傲才是。”
“嗤……这真是个好理论,”冕良心冷,原来对她来说,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也只不过就是到这种可用和无用的程度而已啊,他想太多了,他一直以为,他们算是朋友呢。这样想着,冕良竟有点恼羞成怒,遂出言讥讽,“你会不会太乐观了?就算可以用,也不一定要被你这样用才变得比较有价值吧?”
“不然呢?”远钧脸上一直维持住的笑容凝固僵硬,她也硬邦邦的回应,“你是我的员工,不然要怎样才能更好的体现你的价值?”
“做你的员工,就一定要去干那些伤害别人的事情才会有价值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
“出去!”远钧没让冕良说完,命令,“出去,我看我们都冷静一下再谈吧。”
冕良静立片刻,深呼吸,是的,他确实需要冷静一下。
刚才差点说出来,说他不要干了。
不,他并没有真想辞工离开的。
重新拿起办公桌上的文件,冕良对远钧半躬身,退出她办公室。
走到门口,他听到身后远钧的声音幽幽道,“冕良,为什么你只看得到别人有受伤?却看不到我的伤?”
冕良在门口顿一顿,没回头,开门走出去。
不是不后悔的,其实知道她的难处,心疼她的坚强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会儿就是控制不住的想发她脾气。他韩冕良从来不是这么没自控能力的人,谁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就是会变得屡屡失控?
陷入了冷战,这真是种微妙到不行的变化。
冕良和远钧每天都会碰面,也每天都会讨论公事,但再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胡扯,说些不知所谓的闲话。冕良很是适应不良,可他又对这种局面无能为力。假如远钧看上去也有什么适应不良,他可能会比较知道怎么办一些,问题是这女人油盐不进无坚不摧,真让冕良无所适从到极点。
这几天新闻出版署已经就那本肇事的《自由爱》给了“清河”一个说法。虽没禁,但要罚一笔为数不少的款子,远钧天天跑银行,每日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大家都很担心本公司的财务情况,少不得去财务陈小姐那里打探情况。
陈小姐总是扶扶她的眼镜,象抗日期间被小日本逼供的地下党一样,坚贞不屈地回应,“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哦哦,冕良记得那天晚上,在衡山路巧遇远钧,她就故意逗他说,不能总一边勾引她,一边还摆出张坚贞不屈的脸。
真是,谁勾引她了???
停止停止,这个时候乱想什么?疯了!
慈恩似乎觉察到异状,找冕良探军情更新资料库,“你和老板没什么吧?”
“还不是一样。”冕良整理办公桌装忙,若无其事。
慈恩抱着一叠卷宗做深思状,深思良久,断定,“其实我也觉得没什么,可就是好像哪里不对似的。”
冕良催她,“瞎琢磨什么呢?快去复印啊,等等开会要用的。”
待慈恩走开,冕良疲倦地用手掌搓搓脸,唉,是啊,哪里都不对。
就连钩子都不对了。
钩子最近画的一幅画真是浪漫又心酸,那是一个女孩儿和男孩儿在人群中交错而过的瞬间,天空落着雪,女孩儿神情惨淡,男生一脸漠然……
钩子说,人生中,有些事情,随着时间的过去,渐渐失去幻想和期盼,变成一种习惯,在我们的生命中如影行随。比如,习惯失望,习惯寂寞,习惯不被爱。
钩子这次的画让冕良本来就不够漂亮的心情雪上加霜,中午,他一个人坐在大办公室,对着报纸上的漫画看了又看。此时有人来访,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气质很沉着稳定的女人。是真的,很少有女人身上具备那么稳那么淡定那么粗线条的混合味道。
“找你们骆老板。”她对冕良说,递上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