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司机,“可以绕道一下吗?我想给朋友送件行李过去。”
还是骆韶青家的大宅子前,骆家的工人开门,“小姐去上班了,不在家。哦,你是韩先生?几年不见,怎么变了这么多。”
“还好,还好。”冕良心不在焉,她不在家啊,不在家~~。
“这是骆小姐的行李。”冕良搬下两只大旅行箱,交代,“跟她说,整理的时候小心点,有套她喜欢的琉璃鱼放在箱子中间,别毛毛躁躁再给弄碎了,呃,我还是写给她看吧。”
冕良掏出纸笔,当场写起报告:A箱,衣物,箱子中间用浴巾包着琉璃鱼。B箱,护肤品,药品,书,CD,右下角是Condom……
逐渐的,那只快速移动的笔,慢慢顿住。冕良突然醒悟,的记忆力会不会太好了?干嘛记这么清楚?这些东西三年内无人前来索取,说明它们的主人已经不想要了啊,现在巴巴的送来,会不会很多事?再说,她的男朋友见到的话,会不会因为那几盒Condom跟她闹别扭?她会不会又生气啊?要是吵架的话,会伤心的吧?
那只水笔,在主人手指间,转一圈,又转一圈,象主人的心事,不知道转了几多圈。
这是很古怪的画面,骆家大门前,停着车,站着人,却悄无人语。车上的人在等韩博士交代完快快启程,骆家的工人等着韩先生交代完就去做事。可是韩冕良,却低头对着那两只行李标签都没拆掉的衣箱发怔,真是令人费解,是干嘛呢?来给送件行李而已,怎么象是郑重托孤的鳏夫,对着儿女依依不舍的样子?左右交代,甚至要留言说明~~说明什么?要给骆小姐的衣物写使用说明书吗?
冬日的阳光,浅浅淡淡的照着冕良,清柔的正午微风,和他额前的发丝,纠缠缱绻。他的神情看上去忧伤又茫然,他的气质冷逸而悠远,略带几分沧桑与落拓,他的浅灰外套很体面,衬得他书卷气十足,稳重妥帖,而他的静默温吞,不知为何,竟没有让任何人不耐烦。他身上有种让人安静下来的气场,无论怎么等,心都很定的样子。
终于,冕良手里那只笔不知在他指尖转到第几圈,他放弃了他的说明书,对工人颔首微笑,“就这样吧,没别的事儿了,麻烦你。”
上车后,韩妈妈问儿子,“你给远钧的行李里有什么?”
冕良脸红心虚,推托,“没什么,我就是~~记不起里面装什么了。”
其实他很后悔,当年干嘛那么驴的,把Condom放她的行李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再拿出来了。总觉得,那好像很色情,很挑逗似的。希望和他分手三年了的远钧,不要误解他,以为他对她不尊重。当初装那个到她衣箱里,纯粹就是觉得没办法处理。
按理说,Condom再用不到的时候,就该被丢弃,可冕良舍不得那么做。唉,真想了解,一对离婚的夫妻是怎样处理他们曾共用的那些财产,比如象Condom那样的物品?感觉上,就是不能随便丢掉的东西啊。被丢掉的,没用完的Condom一定都很可怜吧?那上面曾经承载的,都是很浪漫很美好,幸福的象棉花糖一样的期望不是吗?冕良永远记得,当时买Condom时候的心情,怎么可以丢去垃圾箱呢?但,确实也不应该因此就把那些装进远钧的行李里。
怕远钧生气的冕良,在回家的路上懊恼得不人在神不在,这回该怎么办啊?
终于到家了。
冕良的新家在新城区,离老城区很远了。三室两厅,大小适中,布置的异常馨纯朴,井井有条。冕良看到,老住宅的门牌号码被拆下,钉在妈妈住的那间卧室的门口的墙上。
韩妈妈说,“怕你爸爸找不到我们的新家,门牌钉在这儿,你爸就知道我们家在哪儿了。”
冕良为此,和妈妈拥抱了很久。
冕良的卧室是干干净净的全白设计,家具简单朴实。采光最好,有大阳台的房间,设计成灰蓝色调,宽大的写字台非常舒适,墙上的空书架,似乎等着主人把它填满,甚至还有台最新款的电脑。
“这是你的书房,还不错吧?”韩妈妈问。
冕良当然觉得家里每个角落都不错,就是~~那种细致,应该不像是妈妈想得到的。
跟妈妈说,“装修一定很花钱吧?不是告诉你等我回来帮你吗?会不会累?”
“不累,”韩妈妈说,“都是远钧帮忙设计的,至于钱嘛,”韩妈妈拍拍儿子的肩,“我们家多年的积蓄可确实没了,连你寄回来的那些钱都搭进去了。不过妈妈现在虽没再经营面档,还有家店给我不错的待遇做大厨,所以啊,”韩妈妈信心满满,“我们很快就再变有钱的。”
冕良笑,笑妈妈的乐观。笑完回头的一瞬,却满心酸楚。
那个骆远钧啊,对忘年交真是体贴入微,连搬家装修都照顾到了。可是为什么,坐在书房里的冕良有那种感觉,她是在这里,为他布置一个家,等着他回来?
另有所爱的骆远均,你真的太有闲心了。
冕良问妈妈,“远钧电话是多少?”
“她手机掉马桶里了,新的我还不知道。”韩妈妈说。
啼笑皆非,“手机也能掉马桶里?”。
“嗯,她说本来预备把手机从大便里捞出来的,但一寻思,如果没有手机就没人烦她,躲几天懒,所以很高兴的按了冲水。”
这,什么人啊?她还那么任性,坏。可是,现在他怎么办呢?
北方人习俗,送行的饺子回家的面。韩妈妈从厨房端面给儿子,思乡成病的冕良吃的舌头都快掉了,不过只吃了一碗。
韩妈妈不满,“你以前能吃三碗。”
冕良解释,“大概在实验室呆太久的关系,忙,吃点不饿了就行,所以饭量变小。”冕良虽然无所谓,看妈妈心疼的眼神,保证,“过几天就好了。”
本该倒倒时差,可冕良心里有事,想起远钧的行李就愁得要命。给骆家电话,工人说小姐每年从年底到春节前都忙加班,要很晚才会回家。唉~~煎熬啊,比在洛杉矶还煎熬。
谁能相信,他回来三天了,居然见不到要见的人?
这几天,冕良去看望过师傅,建设和快做妈妈的慈恩。慈恩透露给冕良一个让人惊讶的消息。某日她们翻旧档案,看到那分冕良曾写过的企划书,觉得不错,打算做钩子的画册。
这世界是有多奇妙啊?那么久之前的企划案也能被翻出来?冕良望着将为人母的的师妹,心里万千感慨,唉,不愧是他师妹。
慈恩有问冕良联络得到钩子吗?
那个他的心上人她的前老板?冕良摇头,长叹,“联络不到。”他这不是说谎,是真的联络不到。
虽然,去看望骆韶青的时候,骆韶青把远钧办公室,新手机的电话都给了冕良。可是打去办公室,接电话的小姐永远说,远钧不在,去开会。发手机短信没人回,有时打去对方关机,有时又占线。还有次冕良半夜打去,居然也占线,还占了将近两个钟头。她是不是在和男朋友煲电话粥?冕良想,要聊两个钟头,除了情人之间,谁会这么无聊啊?
住在她亲手打理过的房子里,想起她真的不属于他了,冕良觉得,好悲哀!!!他所能证明的东西,是这样的不堪一击和脆弱,这和梦想的破碎一样让人绝望。冕良的夜晚,因为远钧占线两小时的电话,消沉到不能入睡,好像他的世界,就这么毁了。当然,不能睡,也是调时差的一种方式。
元旦那天,冕良在家宴客,招待几年来照顾过母亲的左邻右舍,亲戚朋友。本来,远钧应该在座,奈何,同住一城,他都找不到她。
晚上,妈妈和几个姐妹在家搓麻做乐,冕良一旁伺候茶水,韩妈妈却亲自给儿子拿来外衣手套,“出去玩玩吧,儿子,今天晚上到处都热闹着呢,我们这群老太婆不用你陪。”
其实,冕良也确实想出来溜达溜达,每年的这个日子,这个他和远钧争吵过的日子,这个他约过远钧去倒数的日子,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日子。每年的这天,他想去一个地方,那个他约了远钧,她却没有赴约的地方。
顺着等待倒数的汹涌人流,冕良游荡其中。又下雪了,可越是这样的时候,似乎人群越兴奋。来倒数的,大多是年轻的男孩儿女孩儿,记得那年约远钧的时候,他比现在年轻啊。冕良有无力感,是面对时间流逝的无力。距离上次的约会,就这样过去了四年。
时间啊,时间啊,时间啊~~
不知道没有我的时间,她是如何生活的?走过这条街,想起他的时候,有没有孤独过?她仍去那家星巴克喝咖啡吗?仍去吃麻辣小龙虾加瓶淡啤酒吗?陪伴着她的那个人,会比我更好吗?比我更能给她幸福吗?
冕良想她,很想很想很想她,想得心脏绞痛,胸口憋闷,呼吸不顺,象是得了某种心脏病。可是,真见到她了,他还能做什么吗?或者,他们都会胆怯,都想逃避,都不敢再提从前,只是淡淡寒暄,好久不见?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冕良心绪恍惚的这样漫步着。
人越来越多。从路边的PUB,精品店,咖啡屋涌出来的一波波人潮,搞得象暴动。话说,离家没几年,这里的年轻人好像越来越精于玩乐了。
有人重重在他后背撞了一下,伴随着啊的一声惊呼,好像什么东西沾到他衣服上,冕良下意识用手摸摸肩头,哦,怎么都是冰激凌?真讨厌,这件杏白外套他可第一次穿,洗不洗得掉啊?哪个冒失鬼?
“对不起。”人声乐声里,身后冒失鬼的道歉听不真切,冕良火大的回转身,看见一张他朝思暮想的脸~~她可真是个冒失鬼,冕良出于某本能,喃喃,“远钧,好久不见。”
骆远均好像是被冕良吓到了,瞪大眼睛,象看外星怪物似的看着他。
那种表情,让冕良乍见她的狂喜,心痛,震撼等等混杂不清的情绪,找不到合适的出口,感觉身体也生生被卡住,僵硬的不行,只是与她在好似暴动的街头对望着,象对儿傻瓜。
不知从哪个店里又冲出波酷炫神迷的年轻人,牵扯的人流动荡,远钧被这股人流撞得直冲到冕良怀里去,冕良顺势拥住她。现在,他的心开始暴动了。冕良恍惚间,好像又听到那年等远钧的夜晚,铺天盖地,雪落的声音。忍不住,把圈住她的手臂紧紧,忘情的,将半边面孔埋在她的发丝里,近乎贪婪的呼吸着她的气息。
怀里的人试图挣脱冕良,“人太多,我们得离开这儿。”她刚站好,又被撞进冕良怀里,哦,今天人多的真好,冕良不厚道的想。他护着远钧,顺着人流前行,说,“你的头发长长了。”
“什么?”太吵,远钧没听清。
冕良凑进她耳边,用那种很亲昵的方式告诉她,“你头发长长很多啊。”哦,谢天谢地,吵的也好。
“流行,”远钧大着嗓门,“今年长发流行,我难得赶回时髦。”
冕良笑,很舒心。他脸上的酒窝,有很久很久没那么甜蜜过了。
从街上走进广场,就宽松很多,没那么吵,也没那么挤。
远钧拿纸巾擦冕良外套上的冰激凌渍,“真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是不是新的啊?好像没洗过的样子。哎呀,砂洗棉这种颜色的很不禁脏呢……”
冕良根本听不清她说什么,他着迷于久别相逢,她带给他的那种心悸。他喜欢她长到腰际的微卷头发,喜欢她穿的那件酒红羊绒外套,喜欢她脖子上围绕的那条花色雅致的长丝巾,喜欢她为他整理衣服的动作,喜欢她的一切。时间的回纹针,只要还牵挂,命运终会重叠相遇,钩子说的真好。
“我们结婚好不好?”冕良看着远钧,目不转睛,抓住她因为裸露于空气太久而显得冰冷的手,“我们结婚好不好?”
一定是太惊讶了吧?三年不见,一见就要结婚?置三年分离于不顾,这象话吗?冕良再次把远钧吓住。她站着雪花飞舞的夜色里,脸上的神情无法言喻,眼睛里逐渐泛起层晶莹的水雾,一副迷路的小孩儿,等大人领她回家的委屈样子。
倒数的钟声已经在预备,新的一年又要来临,时间真不应该拿来浪费的。
她是不是仍讨厌他生他的气,冕良不想管了。
她有没有男朋友,想嫁给谁,冕良也不想管了。
他现在就站在她面前,清醒而坚定,道,“记得那年,我约你来倒数吗?你问我,在哪儿不能倒数?我说,在这里不一样。你知道为什么不一样?因为现在,这里人很多,非常多,可是远钧,即使这里有这么多人,和我有关系的,我最爱的,最想拥有,最想一起活到老,同存于同一时间空间的人,是你,只有你。这么多年过去,可我每年,想告诉你的,就是这个。”
钟声回荡,冕良握着远钧的手,将她的手指一根根蜷起来,珍如珠宝样,护在掌心,揣进口袋,为她取暖。他倾听着钟声,认真的一下下数着,7,6,5,4,3,2,1,周围欢声雷动,冕良轻轻的,在远钧额头,印下温柔如玫瑰的一吻,“远钧,我爱你。”
这是求婚对不对?即使没有被感动,不想接受,也不该发飙啊。可骆远均不一样,她拧着眉头,把手从冕良口袋里抽出来,对着冕良的小腿踹一脚,转身就跑。天啊,这女人三年不见怎么还这么暴力啊?
冕良追,抓住她,“喂,不要生气。”
“放开我。”骆远均坏脾气上来,甩冕良的手,“放开啊。”
真不想放,偏周围人来人去的,冕良只好放开,着急,“不要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远钧脸上的迷惘委屈这会儿跑的干干净净,还是那个略有不羁,干脆明朗的女生,“靠!好啊,说说你是怎么不故意的?”
“关于行李里的~~”冕良又冒汗了,他该怎么说那几盒不该出现在女生行李箱里的东西?费劲,“就是,我该丢了的,可我~~”
“不是,”骆远均双手抱胸,好整以暇,闲闲道,“我没有为那个生气。”
哦,真好,她知道我的意思,冕良抹抹鼻梁上一层细汗,难为他,这么冷的天。不知为什么,他察觉到远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唉,他又出糗了。
“我刚才的话让你生气吗?我是真心的,”冕良今天可真豁出去了,“是因为你男朋友吗?所以觉得我现在向你求婚,是种冒犯?可是,”韩冕良横了心,“你跟他分手吧,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雪下的大了点,冕良看到远钧身上头上落了雪花,她穿的也单薄,拉下自己的围巾给她披上,执拗的说,“跟他分手,跟我回家。”
远钧今天晚上第三次被冕良吓住,愣怔好一会儿,她伸手捏住冕良的下巴,左看右看,说了句让冕良想上吊去见上帝的话,“你真的是韩冕良吗?让人家去分手这种事情你也干得出来?这三年是去给希特勒做徒弟了吧?”
冕良激气,“喂,你又跟我鬼扯?那个人有那么好吗?干嘛非跟他不可?”
“那我干嘛非跟你?”
“你本来就是我的啊,”冕良急得头上都快冒烟了,抓住远钧捏着她下巴的手,“你本来就是我的,你现在不承认啊。
“我要是不承认,你怎么办?”骆远均这是和冕良杠上了。
“你敢不承认?”韩冕良骇异,“你要对自己说谎吗?”急怒攻心,拽着远钧就走,“跟我回家,我管你承认不承认,反正你得跟我结婚。”
结果求婚变成逼婚,远钧抱住根灯柱,“放开我啦,我要去上班。”
“撒谎,上班的人干嘛出来吃冰激凌看热闹?”
“上吊也要透口气嘛,我是出来歇会儿啊。你放手。”
“我不放,你先答应我结婚我再放你去上班,”韩冕良狗急跳墙,“至于你那个男朋友,你别为难,我去跟他谈。”
远钧快没力了,抱着灯柱,骂,“他妈的韩冕良,你再不放手我不理你了。
“谁管你啊,你先答应我结婚。”冕良牛脾气上来,死拉着远钧往前拽,倒象是个有劫持之心乏劫持之术的小贼,看上去要多笨有多笨,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韩大婶,这边,快来救我啊。”远钧突然对着右边喊。
咦?老妈来了?冕良瞬间清醒,松开远钧,往前细看,没有啊,随即恍悟上当了,回头再找远钧,她早跑个老远,对着冕良喊,“大笨蛋,你说结婚就结婚啊?”
广场人流未退,远钧没入人流转瞬不见。冕良冒着冷雪,在周围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她人。最后,披着一肩玉屑似的雪花,坐在台阶上,感觉沮丧,失落,窝囊透。他只是想求婚的嘛,怎么搞成这样?无奈下再电话给骆远均,她还占线?怎么总占?和那家伙有那么多话说?谁家久别相逢的戏码,是这样上演的啊?
想想可能真的找不回远钧,冕良心灰。急起来会冲动到要破坏人家相恋的一对,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还是不要我~~冕良捧着脑袋,在落着鹅毛大雪的广场,眼含热泪,绝望的几欲魂归离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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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怕你爸爸找不到我们的新家,门牌钉在这儿,你爸就知道我们家在哪儿了。”
这个细节绝对抄袭于伟忠妈妈的眷村
我爱死这个细节
另外真想知道不具名留言的朋友为什么会去看伟忠妈妈的眷村那个记录片?
感觉那是很冷的一个片子
第四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