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被小姑子一劝,简明感觉好些,买点新鲜蔬菜水果拎回家,开门见罗世哲鞋和包都在玄关那儿,心里疑惑他没去上班吗?正想开口唤一声,听着婆婆的笑声从客房传出来,简明还想,哎哟,婆婆不生气了?那敢情好,也往婆婆睡的客房过去看,至门口,一句话冲进她的耳朵,那是婆婆问,“你打算几时跟简明提离婚?”简明呆若木鸡,站在房间门口,世哲和婆婆的话,点滴不漏,听个干净。

罗老太说,“要不是你嫂子他哥有个项目找你帮忙,都不知道你跟苏小姐好了。其实苏小姐跟你更配,简明一开始就不行。”

罗世哲不咸不淡的语气,“我也不想做太绝,最好她自己跟我提出来,有什么条件,我尽量答应她,除了冬冬。”

罗老太道,“那是,冬冬是我们老罗家的孩子,不能给她。”

罗世哲嗯一声。

罗老太兴致不错,“跟苏曼那边的合作的项目开始没?”

“开始了,这笔生意做下来,哥和嫂子的收益很可观。”

罗老太,“少不了你那份儿……”

“苏曼是谁?”简明实在忍不住,扶着门,问,“世哲,苏曼是谁?”她心浮气躁,脸通红,好似浑身的血液都俑到头上。

罗世哲和他妈发现简明的存在,有些惊愕,但罗世哲飞快恢复镇定,“哦,外遇,我的外遇。”

外遇?叫苏曼?他居然有了外遇?面对镇定如恒,平素神态,波澜不惊的的罗世哲,简明倒像是做了亏心事的人,摊着手,张口结舌。她向来是个实心眼儿的,总觉着真闹出这档子事情,当事人起码应该有个解释,有点愧疚,有个交代……但通通没有,“外遇,我的外遇。”他稀松平常的象在说,我在外面吃过了。很徒劳的,简明问,“真的吗?”她希望是假的,他开玩笑的。

罗世哲道,“简明,你知道我很少开玩笑。”

看着罗世哲的眼睛,简明相信,他没开玩笑,是真的,竟是真的……似乎瞬间,所有一切退却颜色,耳中嗡嗡,不知是谁的话语幻化出的哀鸣,简明转头冲出家,她也忘记带钱包,穿外套,什么都没有,在街上乱晃。

不记得到底晃在哪条街,落雪天气,太冷了,简明躲进家电器行,电视机卖区正放一部挺火的剧集,似乎是原配找到被丈夫金屋藏娇的小三儿,一怒之下将小三儿打流产了。

有几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在看,评价声声入简明的耳,“这原配也太无耻了,那么老又那么难看,也好意思霸着个好男人不放,把人给打成这样。”

还有说,“她老公还跟她接吻吗?一个男人只有爱一个女人才会跟她接吻。”

又有说,“前面你们看没?她大解都不关洗手间的门,这么邋遢的女人,谁会爱呢?”

再有说,“又不是说结婚就等于签了卖身契约,非得绑一起过一辈子……”

简明思忖,这些问题她都有,很久没跟罗世哲好好接吻了,觉得老夫老妻无需如此。邋遢,上洗手间大解有时会忘记关门,冬冬小时候缠着她,不许妈妈上厕所关门,简明依着孩子,习惯了。再来,她确实以为,婚姻应该是天长地久一辈子的事情。她错了!

所谓幻灭,就是信念的崩塌。遭遇背叛,只是幻灭的开始,幻灭的最终在于,你以为自己是无辜的,被伤害的,但你周遭的世界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是你咎由自取的。如果说罗世哲打碎了简明,那么电器行里避雪的短短时间,就是把碎掉的简明毁成一堆渣。她感觉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可是,当曾经相信的一切全部崩塌之后,站在断壁残垣中的简明,就这么冷静下来,惶惑,恐惧,是因为觉得还可以喊救命,也以为有人来救自己的命,可现在已至绝地,简明连救命都不再奢望。她跟店里服务生要了杯热水,在电视前面边看边喝完,说,“原配惨,什么都不做吧,估计会被人嫌无能,耍狠吧,又被人嫌无耻,没处说理儿啊,这年月,谁都能做,就是不能做原配。”把纸杯丢进垃圾桶,简明谁也没看,走出电器行。

天色已晚,简明才觉察到自己已出来一天,她甚至忘记去幼儿园接冬冬。冬冬从幼儿园回来见不到她,会不会不开心?简明觉得自己可以回家了,就上一辆看上去能把她带回家的公车……“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那辆公车上,”简明对一直蹲在她面前,耐心到不行的凌医生说,“我差点绊倒,你扶住我,还帮我付车钱……”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眼泪不要在此决堤,“我那时候想,我得记住这个人,把钱还给他,还要谢谢他把七零八落的我从泥地里捡起来。”

凌励不易觉察的动作,手摸到口袋里那只大概是第三次震动中的手机,将其按停。语意轻柔,“哪有那么夸张?”

简明嘴角牵一丝不成形的笑,肯定,“有的,医生。”

“真的?我好像一直没听你提过。”

“因为不知道怎么说。”

“OK,今天你说过,我记着呢。”凌励问,“你就这样,跟你前夫离婚了吗?没问他为什么?”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我一开始没答应离婚……”

简明那天回家,家大门开着,一片混乱,罗世华也在,急疯了,正跟哥哥和妈妈发脾气,“嫂子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原谅你们的。”

见姑姑这么讲,冬冬无助地揪着罗世哲衣角,哭的抽抽搭搭,“爸爸,我要妈妈。”

罗世哲即使见识过再大的世面与阵仗,遇到这种事也难免惊慌,哄孩子,很弱的那种安慰,“好冬冬,别怕,可能妈妈一会儿就回来。”又自言自语,“要不要报警?”

罗老太同害怕,几分嘴硬里还有几分自我安慰,“看起来笨头笨脑的人,不至于吧?”

简明进屋,笑着,“就是,不至于。”叫冬冬,寻常的亲热甜蜜,“宝贝儿,妈妈回来了……”抱着孩子,简明当什么都没发生,“我就是出去逛个街,抱歉,忘了带电话,让大家操心了。”她问世华,“吃饭没?”

世华答应,“还没呢。”

“来,帮我烧饭,大家都饿了。”

罗世哲明显松口气,插话,“叫外卖吧,你也累了。”

简明不坚持,“好啊,你叫吧,我去洗个澡。”她没忘记招呼婆婆,“谢谢妈帮我照顾冬冬。”

没人再提苏小姐的事情,包括简明。

是夜,她在冬冬房里安置一张简易床,衣物也都整理到儿子房间。罗世哲躺在床上看书,一任简明忙进忙出,沉默,安静,没有问题,也没有解释,似乎一切顺理成章。

简明想,显然,她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对罗家母子来说,最多半真半假唏嘘两日,接下来该干嘛干嘛,什么都不耽误。若她没出什么两短三长,想必也是日子继续,一样啥都不耽误,该干嘛干嘛。这就是现实,让她痛让她狂让她冻的现实。痛定思痛之余,简明想起的是自家父母,什么都被亲妈说中了。

曾经不知什么叫“老了”的简明,如今再不能装不知道。她是独女,父母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而她只顾念自己,从没为父母考虑,活得一塌糊涂到这般田地。失去罗世哲的庇佑,她该怎么办?父母又该怎么办?离婚,大概是离定了,只是暂时不能告诉爸妈,一来,他们会担心,二来,简明觉得,告诉爸妈也没用,她的任何决定,在父母那里,似乎都逃不脱被否决的命运,所以,三缄其口。至于即将面对的状况,她有自己的打算。

简明知道罗世哲等她先开口提离婚,可简明不会让他如愿,她逼他出手。

那样的日子,无时无刻,都像在用一种隐讳的方式,暗中角力,看谁扛得久。只是为了孩子,在冬冬面前,大部分时候是安详平和的。但孩子是最敏感的小精灵,私下里,冬冬问简明,“你和爸爸怎么了?还在生气吗?”,于是,倏忽间 ,某种痛感不知何处始来,万箭穿心,铺天盖地。

在这样的角力中,罗世哲几乎每天都在给简明施压,他不像从前,总是说忙这个忙那个,有很多理由晚回家,他现在每天都回家。

简明始终是单纯的,开始,以为是他要照顾他妈,但几日后发现,并非如此,事实上罗世哲不在乎他妈。罗老太跟儿子聊天,罗世哲根本没在听,连应付都显得勉强,他冷淡,无所谓,对母亲,眉梢都懒得动几动。罗世哲每天存在于家里的理由,是和他妈一起拉长个脸,挑剔简明,菜咸了,菜淡了,肉买错了,鱼不新鲜……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都没计较过家里水电煤气的户主罗先生,居然也来算计水电煤气的用量。他找她的碴,出尽百宝,细密琐碎,深谋远虑。只有在和他妈一起合作攻击简明的时候,罗世哲才对母亲假以辞色。而白发苍苍的罗老太为了得到儿子更多的关注与支持,就会更努力更奋发图强地找简明的麻烦。

不过简明很沉得住气,她逆来顺受的程度连自己都惊讶,嫌菜不好,再做,嫌水电煤气用多了就想办法再省省,省到家里连能喝的开水都没有。罗老太要是发脾气,简明就受气包的口吻,“妈,那怎么办嘛,我也是想省点儿水省点儿气,要不你教我,我跟你好好学……”

她不发脾气,不吵不闹,不争强好胜,婆婆骂,听着,不骂她伺候着,她会忍。

有一次,叫了世华来吃饭,简明与世华有说有笑,气氛融洽。她熬好一锅鸡汤,正想端上桌,绕过隔厨房和餐厅的那扇屏风的时候,罗世哲起身,整扇屏风倒在简明身上。屏风是不算太重,鸡汤隔着厚衣物烫在皮肤上,也不至于就烫伤,若论心寒,更不至于比之前更寒,只是,那一刻,简明终于听到罗世哲先说,“简明,离婚吧,都别装了。”

他当着冬冬的面说出来的。简明当时感念,终于,我也算赢你一次,罗世哲,你也有熬不住的时候。这种赢,是不值得多开心,不过,简明心里有种邪乎的兴奋感。她愈加淡定,“对不起,世哲,我不能答应你。”

罗世哲摆开谈判的架势,“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拿出来谈。”

简明清理地上的鸡肉汤水碎瓷片,表情纯净无辜,“我还不清楚,没想好。”

罗世哲不再交涉,穿好外套摔门出去。过后罗老太来求简明,“苏小姐怀孕了,简明,高抬贵手,你要什么,提出来,我们都能满足。”

简明淡淡,“我不知道。”

那段时间,让简明感激的是罗世华,她跟简明不止哭过一次,表示对她妈和她哥的不满,“鬼迷心窍,就为了钱,至于到这地步吗?”

而曾经对简明施以过援手的大哥始终没有过一个电话。简明知道,他们和苏家的家族企业有生意往来,利益攸关,巴不得她立马就成下堂妻。

简明不怪人家势利,谁让自己不够分量呢?让她心疼难过的是孩子,“我不要爸爸和妈妈离婚。”冬冬哭丧着小脸,搂着简明,请求。

简明只能保证,“就算离婚了,我们也永远是你的爸爸妈妈,我们都爱你。”可这样的话说出来真是心虚,她都保证不了自己,凭什么替罗世哲保证,他和那个女人又有孩子了啊。

只要有时间,简明就出去找工作,找住处,可惜,没学历,没工作经验,能选择的太少了,一直无果。她有几次特别在下班时间上那趟曾经得人扶持帮助的公车,还真遇到过凌励,还他几元硬币。也是在那家公车上,看到一家西饼屋的招聘广告,他们需要一个店长,简明前去应聘,大概她好歹读过几年大学,样子看上去还算知书达礼,竟通过了。很快,她找到学校报读一门营销课程,也在学校附近找到住处。无论如何,她得重新规划她的人生,她还年轻,希望一切不算晚。

或者,罗世哲也是懂简明的,就像简明懂罗世哲一样,将近十年一起相濡以沫的相处,他们都太了解对方了。

那天,简明洗碗时候接到电话,是租房子的合同细则方面有点问题,房东通知她,可能需要找时间面谈,签约时间就要拖一拖。简明拿着电话到阳台上,避过罗世哲和他妈,跟房东聊几句。忘了关水龙头,洗碗槽又用塞子堵住,水漫一地,殃及客厅,本来就乐于找简明麻烦的罗世哲和罗老太那天超能量发挥着,罗老太追着轮拖把擦地的简明骂足整整四十分钟,罗世哲见缝插针的补充一句两句,破天荒词汇里夹带着各种脏话,类如傻逼,他妈的之类。

那是温文尔雅罗世哲吗?在他面前吹口大气儿,都怕惊扰到他的人啊……简明烧开水冲茶的时候想,这个世界的变化,委实令人措手不及,湍湍而去的时光中,可能谁都不是那块静于河底无动于衷的磐石,他变了,她也变了,不,她自己不能算变了,可能她死了,或者有一天,她还会活回来,只是这一番死去活来之后,她的生命中,再也不会有罗世哲这个人了。

端起沏好的热茶,简明对还在暴躁怒骂中的罗世哲与罗老太笑着邀请,“妈,世哲,来喝茶,要点水果吗?”

处于极度投入状态的罗老太,将茶壶茶杯抢过来摔个粉碎,“你这女人要脸不要脸……”一巴掌搧在简明脸上。

简明没反抗,她只是静静看着罗世哲。

罗世哲站在客厅窗口,也看着简明,静默,无声,好半晌,说,“你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我会让这件事情早点结束的。”

聚集时间的回忆之从此以后

不日,罗世哲回家,脸色不好,身上还带着消毒水的味道。进客厅,走在简明身边坐下。简明手里缝冬冬衣服上的扣子,瞥他一眼。

罗世哲倦怠,萎靡,“能给我杯热茶吗?”简明替他倒杯茶,继续手里的活儿。罗世哲说,“何必麻烦,再去买件新的得了。”

简明笑笑,“也不是每个人都相信衣不如新。”她只管做自己的。

罗世哲并不计较简明的态度,慢悠悠吹凉热茶,慢悠悠一口口喝,也慢悠悠的说,“苏曼流产了,游泳的时候,在泳池边滑倒。”

简明屏住呼吸,她是恨极他们,也暗暗诅咒过,最好他们的孩子保不住,但真听到这个消息,又觉得于心不忍。听罗世哲接着慢悠悠一叹,“或者这是我辜负你的报应。”

简明难得粗鄙,“那以后就少做点缺德事吧,不然生了孩子也会没□儿的。”看罗世哲没动气,也没想找碴的意思,好像有话要说,简明忍不住问了她心里存疑的题目,“世哲,我一直以为,你把你妈接来,是为了尽孝道,或者,你是为了我?”

“是啊,为了你。我妈在,制造婆媳矛盾,每日闹的鸡飞狗跳,我离婚的理由是难以平衡婆媳关系,而不是有外遇,这对我和苏曼都有好处。”罗世哲坦诚相告,“我本意是很希望你提出离婚,这样我可以跟冬冬说,是你不要我,不是我不要你,我不想冬冬恨我不要他的亲生母亲。不过,你忍得赢,我破功。其实,我是非常不乐意这几年工作很关键的时期内,出现家庭不稳定的状况,对我今后的发展无益。可惜赶上了,没办法。”他赞简明,“你有强悍之处,我低估你了。”

对罗世哲的答案,简明无甚悲喜,挑眉,“哦?是吗?谢谢,过奖。你目的达到之后,会如何安排你妈?”

“我快乐不快乐,我妈才不管,她在乎钱比在乎我多。对她尽孝道最好的方式,就是给她一笔钱。”罗世哲坐的舒服点,头仰在沙发靠背上,望着天花板,“我妈一直想在家乡盖栋楼,接受众乡亲的奉承膜拜,给她笔钱,她回家爱怎么显摆折腾,随她去,别再来烦我就好。”

简明讽刺,“好伎俩。”

简明的讽刺罗世哲象没听见,出了会儿神,老话重提,“都是为了钱,至今想起那句俗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觉得简直是真理。”

“那不是我的真理,”简明提醒,“我嫁你的时候,你没钱。”

罗世哲继续望着天花板,看都没看简明,却准确无比抓住她一只手,将她的手指,一根根蜷起,握在他柔软的掌心。简明百感交集,何以此时此地,仍用他们曾经热恋时候的方式对待她?罗世哲语气感喟,“是啊,谢谢你,在我寂寂无名之时,曾那样爱我,与我同舟共济。不过我现在上岸了,不再需要船,而是需要一辆快速飞驰的车,或者一架歼20战斗机。”

简明的百感交集瞬间万念俱灰,咬牙,“是个好比喻。”

罗世哲继续攥着简明的手,“苏曼说的,我认同。”

“歼20好在哪里?”

“象宝库,取之不竭用之不尽。我为一大笔不能按时到账的贷款利息发愁的时候,她能解决。为决定成败的任务考核煎熬的时候,她也能解决。总之,我所有的问题在她那里都不是问题。”罗世哲声音清清静静的,“简明,一来,我累了。二来,有几人见识到钱与势的魔力后,不妥协不臣服?更何况,她待我很好,和她在一起,我也真的很愉快。”

简明把自己的手从罗世哲掌中挣出来,冷笑,“作为一艘破船,很荣幸败给歼20,还真不跌份儿。”

终于,罗世哲微微侧过头,对着简明,面孔温柔,“简明啊,虽然你识我于微时,不吝下嫁,但你不会永远这样。总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向现实妥协。会觉得你父母的话,都是金玉良言。你会开始计较,会为你父母在旁边小区买的房子需要装修而来问我拿钱,接着你会跟我算计这个家的钱该由谁来管。等你父母搬来住到我们附近,将永无宁日,他们教你怎样查我的电话,限制我的时间,插手我的空间,监控我们的财务状况,最终管制我的人生。我不要这样。”

简明很坚定的说,“我不会!”

罗世哲更坚定更执着百倍地,“不,你会!”

简明抓狂,“罗世哲,你根本不可理喻。你能不能不要拿不知从哪看来的东西套我身上?你要搞清楚这都是没发生过的事情,你自己假想出来的,你不但自己认定你所有的假设,还要我认?”

罗世哲心平气和,“这不是假想,这是判断,很少有人质疑我的判断能力,你懂的。”他的目光从简明这儿移开又对着屋顶,自言自语,是种发自内心真诚的自言自语,“我讨厌他们,很讨厌很讨厌他们,无论我妈,还是你爸你妈。”

“我和他们也讨厌你,”简明一样发自内心的,“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你。”

罗世哲哧哧笑,“相看两相厌,所以,还是离吧,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侮冬冬。”

“你保证?”

“我保证!”

再没人说话,到这地步,简明认为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静了好一会儿,罗世哲坐好,问简明,“你不好奇我和苏曼的事情?几时开始,什么样的过程?”

简明干脆摇头,“没必要,你知道我这人不好看热闹,知道结果就得。”她是真的不感兴趣,对一个已经不在乎自己的人,还需要在乎他吗?

罗世哲站起来,没再看简明,撂下话,“你的结果,不就是在等苏曼吗?她近期会来找你。”

“好的。”简明答应,咬断丝线,她想,从罗世哲吐露他有外遇起,三个月多过去,这般剥层皮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而这一夜她和罗世哲之间的对话,大概就是他们夫妻之间最后一次的推心置腹,从此良人是路人。

曾经难以入眠的长夜,简明无数次模拟苏曼找上门来的情形,她想过要打她骂她揍她伤害她,各种狗血,各种发泄,但真面对的一刻,比想象中平淡太多太多。

那天苏曼上来,简明第一印象竟然是,她真漂亮真有气场。接着扯皮几句,简明提了条件,苏曼坐地还钱,稍稍杀一两回合,各自撤兵,简明继续家务,苏曼愤愤滚蛋。完后简明到厨房准备晚饭材料,想起那个破船对歼20的比喻,不知怎地,忽然发笑,她笑到肚子痛,直到罗老太从客房出来一脸骇异的看着她,简明才稍稍止住,镇定下来,“哦,不用管我,实在莫名其妙。对了,晚上虾酱豆腐,梅子排骨,两个青菜,妈觉得还可以吗……”癫狂之后,简明心里模模糊糊想起罗世哲的话,“你也会向现实妥协的……”

很快,去律师那儿签协议离婚的文件,罗世哲以自己和简明的名义存下的定活存款,均留给罗冬,罗世哲再也不能动用。房子偿清贷款后,也将归在罗冬名下,无论罗世哲还是苏曼都无权买卖。至于罗世哲闲散投资的一点点股票基金,这部分归罗世哲所有。

简明得到苏曼付给她的八十万,罗世哲有轻轻问一句,“不少吗?”

简明回应,“你值太多吗?”

罗世哲闲吃萝卜淡操心的口吻,“离婚的事儿,没跟你爸妈说呢吧?你一意孤行,怕是很难交代。”

简明固执,“管你自个儿吧。”

罗世哲将一只泛着幽幽冷光的Bentley钢笔□西装口袋,临别赠言,“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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