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凌励不说话,其实,真没怎么了,就是T恤有点收腰,大V领开得略显低了,她在那宝蓝的衬托下,剔透得像滴水珠。尤其现在,不知从何而起的羞涩,把她的肌肤染得绯红一片,凌励很想知道她肌肤的质地是不是和他想象中一样敏感、娇嫩、细腻得入口即化,这必须用他的唇去印证,抚着简明的后脑,不让她逃避,对着她微微俯身下去。

简明没躲,似乎也躲不掉,就是紧张,紧张到狠狠地闭起眼睛,从心脏到大脑,自然而然地轰鸣起一阵嗡嗡声。阵阵混乱中感觉到凌励揽住她的后腰,感觉到他的唇在她唇边虚虚停留,简明微微晕眩,感觉到他的鼻息轻拂过她的脸颊。最后,他在她耳垂上留下轻轻一吻,“晚安。”

放开她,“不用送我。”等简明睁开眼睛,凌励走了,窗外还是哗啦啦的雨声,冬冬还在摆弄折纸,专心致志,只有她,像刚经历了一场过境的台风。真惨,明天,应该没办法见他了吧?

翌日,穿白袍的医生还是敲开门,洒洒脱脱地拎来午饭,依旧清俊无比,笑意明朗,“简明,冬冬今天食堂伙食特好,有竹笋鸭和小黄鱼……”于是,一切都仿佛正常继续下去。

让人遗憾的是冬冬好像停留在三四岁的阶段,再没长大。住院半个多月后,医生给冬冬做过一系列测试,还是说,康复机会很大,但不确定康复期要多久,让简明带着冬冬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再来复诊。

好像只能这样了,这天简明收拾收拾准备出院,凌励照顾冬冬去洗手间嘘嘘,接到电话,工作上的事情,有些烦琐,他想到走廊上去说,喊简明,“我接个电话,你看一下冬冬。”他从盥洗室出来,不小心碰到盥洗室的门,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简明手里有事情忙,慢了一步赶到洗手间。

当冬冬一个人留在没有开灯,光线较为昏暗、封闭的盥洗室里,爆发了,惨嚎:“妈妈,救命啊。”

还没等出病房的凌励又冲回洗手间,抱起冬冬,“没事没事,叔叔在这儿,我们不怕。”

简明跟进来,“怎么了?怎么了?”都还没意识到冬冬会叫妈妈,只是被这孩子狠叨叨的哭声吓得六神无主。凌励把孩子交给简明抱着,按铃叫护士,大白天,他把房间里大灯小灯全打开,不管用,冬冬只是抱着简明狂叫:“妈妈救命啊,妈妈救命啊……”简明泪眼模糊,“阿励,冬冬会叫妈妈了。”应该是好事,但让人高兴不起来,凌励把这母子二人抱住,喃喃:“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医生护士跑进病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孩子惨嚎着妈妈救命,一对男女抱住孩子,泣不成声。

暂时不能出院,必须给冬冬做进一步测试,结论是冬冬有轻度抑郁和营养不良,胆子小、孤僻、敏感,好在心智正常。因为想知道冬冬的康复程度,曾把罗世哲和苏曼叫到医院来。冬冬一见苏曼.如老鼠见猫,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简明身边,抱着妈妈,吓得连看都不敢看苏曼一眼。至于罗世哲,冬冬躲在简明身后,非常勉强,且虚弱地喊一声:“爸爸。”罗世哲再怎么哄他,也不与他多说话,更不让罗世哲碰他。对姑姑还是很好的,见到世华,知道叫姑姑,允许世华抱他亲他。

简明对罗世哲的要求很简单,“找律师重新签过冬冬的监护权吧。”罗世哲答应:“好!”苏曼在旁,静默无语,简明当她透明,护住孩子,说:“世哲,你们先回去吧,在这儿待着对冬冬没好处,他怕得厉害。”罗世哲无奈,携苏曼怏快而去。

事实上,冬冬最亲近和信任的人只有简明。对凌励,他是喜欢的,跟他一起玩折纸、拼模型、聊天、抢吃东西,笑得最开怀的时刻,一定是和凌励在一起,但这都必须是在有简明陪伴的前提下,简明离开一阵子,他就会显得恐惧不安。专家认为这没什么,不可能很快恢复到跟从前一样。凌励也说:“别急啊,冬冬这么快就走出来已经很争气了,才这么点大的小人儿,指望我们一口气吃成大胖子啊。”

可简明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她没忘记凌励的话:“如果冬冬好了,你就跟我结婚。”现在,冬冬算好了吗?阿励忘记另外一个如果,万一冬冬好了,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呢?

越怕什么,越遇什么,简明担心的那个结果,竟如期而至。那天,早上阳光美丽,风很透明,简明陪冬冬在小花园长椅上坐着,凌励抽空从楼上下来,还穿着医生袍,一贯地宽厚稳健,“冬冬,干吗呢?”

冬冬说:“医生叔叔,我在拼模型。”

凌励亲冬冬脑门一下,“嗯,冬冬真灵。”瞅瞅在旁守着儿子巧笑嫣然的简明,很想也亲亲,人多眼杂,不太好意思,食指关节挑一下姑娘俏生生的下巴,逗她:“想我没?”

简明半真半假,“想了,想了九百亿年,大医生,满意没有?”

凌励很认真,“满意,非常的。”

简明脸上又烘烘发热,躲开去给冬冬削水果。凌励陪着冬冬,就是曾经在长椅边,蹲在简明面前的那个位置,“冬冬,刚才那一块拼错了吧?”耐心给他纠正。

冬冬用一种很小心、很探究的目光看着凌励,也不接纠正好了的模型,眼巴巴瞪了他好一会儿。凌励直觉这孩子有话想说,不催他,等他开口。末了,冬冬用一种掺杂了很多复杂情绪的声音问:“医生叔叔,你会和我妈妈结婚吗?”

简明也没想到,冬冬竟可以如此直白地问凌励这个问题,回头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男性,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而凌励,他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他真希望自己的感知性不要这么好,不要这么有洞察力,不要这么喜欢简明和冬冬。可惜,以上每一件他都做不到。他是那么清楚地感应到冬冬的担心、害怕和恐惧。八岁,经历过一个破碎的家庭,被父亲疏于照顾,继母有心为难,刚从一次心理崩溃的过程中初初恢复,他最需要的是平稳安定的生活环境,而不是马上学习着怎么与继父相处。凌励明白,冬冬不讨厌他,甚至,多少有些喜欢他,但那只限于他的身份是医生叔叔。当他以简明的男友或者以未来继父的身份出现在这孩子的生活中,一切另当别论。不要说他那么在乎简明,就算作为一个普通朋友,他都希望冬冬能健康成长,尤其在这个时间段,所以,所以……凌励微笑,很哥们儿义气的,撸了冬冬脑壳一记,“冬冬啊,我是你的医生叔叔,不要误会,医生叔叔不会和你妈妈结婚的。冬冬的妈妈,最爱冬冬……”就在这一刻这一秒,凌励恍然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轻轻地,碎了。

简明继续削苹果,耳边是凌励在和冬冬云淡风轻地讨论:“冬冬除了拼模型之外,会不会玩球?”这一切终将过去,简明对自己说,即使有过那样强烈的,想守护着他的愿望;即使,有着那样的热情,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即使,拥有过那样充满希望的时间,十秒,二十秒,或者三十秒……都会过去,她似乎听见,风里,有什么东西,狠狠地,狠狠地,碎掉。

“老唐,这次援藏医疗队我去吧。”凌励捧着他的大青花瓷杯喝茶,“那地方多适合向往自由的我。”

唐雅妍赶着写材料,头不抬眼不看,“你当我乐意去那鸟不生蛋的地儿跟你抢自由啊?不是简明和冬冬离不开你吗?这得走一个来月呢。”

凌励靠椅子上,“简明一个人可以的,我去,你儿子和你老公也需要你啊,就这么定吧。”放下杯子,“哦,我下班了。”

简明和冬冬出院,世华开车来接,凌励也拎着简单的行李,他等下要随医疗队赶飞机,拿一张自己的名片给冬冬,满怀不舍和心疼,“冬冬会记得医生叔叔吧?”

冬冬乖乖答应:“我会记得的。”

“嗯,”凌励还是撸他脑壳一记,“想找人聊天,或者想找人陪你玩,记得给叔叔打电话,这张卡片上有叔叔的电话号码,看得懂吗?”

“看得懂。”冬冬把卡片挺仔细地,收在小书包里,对凌励说,“叔叔,有空到我家来玩儿。”

不用太多,细声细气的一句童语,轻易把凌励做了几天的心理建设给戳塌,再也没办法维持住轻松。

简明显然要逃,“你多保重,我们走了。”

凌励很困难地,“噢……”

简明经过他身边,与他擦肩而过,“再见。”

凌励说:“再见。”

“打算继续在凌文干?”罗世哲靠墙,看蹲在地上收拾冬冬行李的简明,深蓝色牛仔七分裤,雪纺蝙蝠衫,松绿色,衬得后脖颈一截肌肤愈加白森森,让人有咬一口的冲动。最近,他被她气得总想咬人。而此刻,简明给他个令他除了想咬她还想掐她的句子,“不然呢?比尔·盖茨应该不缺秘书,缺也不请我啊。”罗世哲不吭声,当简明表现得略有玩世不恭之时,说明她在对周遭一切不满意,按从前夫妻二人的相处模式,除非,罗世哲有把握把她逗笑,否则最好别惹她。

杂物都收拾好,简明费力地把箱子拉链给拉上。显然,她力气有限不顺利。罗世哲上前,“我帮你。”是想帮忙的,蹲下一瞬,眼睛先瞄到的,是她领下两弯起伏的线条,娇嫩如昔,不知怎么,就人定了似的,想起她和他的第一次。罗世哲给一位朋友看房子,在人家的地板上,他们初试云雨。后来两人念叨起那次,都不记得为什么宁可舍床取地板。只记得乱七八糟欢爱后,简明一头黑压压短发被汗水打湿,嘟着嘴,大发娇憨,“什么嘛,第一次在地上,一点都不浪漫。”罗世哲把女朋友打横一抱,“上床,补偿一下吧。”还记得这间屋子简明累死累活刚装修好,正式搬进来的那天晚上,罗世哲要求,在自己家的地板上庆祝,继续补偿他们的第一次,想想当初竟然在别人家的地板上,真的不浪漫啊……当然,除了第一次,他也记得他们之间的每一次,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样子……简明还是没能顺利地把拉链拉起来,而罗世哲不知为何,一径对着地板发呆。指望不上,就不应该有指望,简明大声:“芳姐,进来帮我一下。”罗世哲如梦方醒,“我来。”简明冷冰冰,“不用。”见芳姐进来,罗世哲挪开,“我送你下去。”简明仍然拒绝:“不用,我叫了公司的车帮我。”

有靠山了就是不一样,难以控制住,罗世哲最讨厌这种什么都掌控不到的感觉。

简明在学着掌握一切。

最先做的,还是要送冬冬回学校去。当然,简明现在的住处,离学校实在太远了,不过,好在冬冬已经八岁,不是五岁。开始时,简明没销假回去上班,带冬冬早早起床,去赶早班车。看着困得晕头转向的孩子,哪个当妈的不心疼?更何况简明。可是,一切没法选。天还蒙蒙亮,吃过简单的早餐,离开她租的那间屋子去赶车。因为还算早,容易找到位子坐,路上摊开冬冬的书本,教他功课。然后再倒两次车,才到冬冬的学校。

有天早上,简明接到罗世哲的电话:“你们不在家吗?我来送冬冬上学,吵醒了你的房东。”

简明硬邦邦,“你知道冬冬见到你会怕,省省吧。”

再有一次,罗世哲来电话:“简明,为什么把冬冬的生活费退回到我账户上?”

简明还是硬邦邦,“我只接受协议上签妥的部分,其余你给我省省。”

罗世哲的律师为罗世哲考虑,“每个月生活费太多,会让人怀疑你超出薪水和奖金范围之外的收入,何况你太太的生意流动资金出了问题。”言下之意,在这个时候给孩子太多生活费,会令人起疑。罗世哲接受这个建议,跟简明保证:“汇到你账户上的钱一定比协议上多。”简明不置可否,冷笑,文件上签妥自己的名字。超出协议部分的钱,她不会要,讲不清道不明。罗世哲不想惹麻烦,她更不想惹麻烦。

还有苏曼那三百万元支票,罗世哲也再次提出,让简明接受。

而简明接受的条件就一个:“让苏曼跪下道歉,把支票捧给我。”

.,罗世哲咬牙忍耐,“简明,别这么天真,苏曼不会答应的。”

简明更加硬邦邦,“那就让我天真地继续拥有告她的权利吧。”

不意外,跟罗世哲,只会越来越谈不拢。

恢复工作,销假上班,坐到凌康那张大办公桌前,简明表明态度,自己真的愿意调去物业部,除了想锻炼锻炼,主要是工作时间上要显得有弹性一点,更方便照顾孩子。要知道冬冬放学时间,和下班时间实在冲突太大。简明跟凌康保证,工作上会尽力,若有拖延,加班加点也会补上。

凌康皱着眉头,沉默了会儿,道:“可这样太辛苦了,我和你文娟嫂子都没办法放心啊。”觑着简明脸色,凌康转得很快,撇清,“你知道,虽然你给文娟工作时间不长,但我们都很喜欢你,把你当朋友。”凌康是严守二爷的嘱托,不敢给简明一丝压力,就怕简明真的遵照上帝的旨意跑去自主创业,那很快会累垮的吧。

简明只是说:“不会辛苦,你们已经很照顾我了。得到这样的照顾,怎么可能辛苦?”

凌康知道再不能多说,应允:“好,你去物业部报到吧。”手机响,接起来,“哦,阿励……”眼睛瞅着简明,这好像……会让人难受的样子。

简明笑笑,“我出去了,代我问凌医生好。”

简明非常清楚,他离开,是为了自己和冬冬。他认为他离得远一点,大家都能好过一点。可好过这件事情,跟距离根本没有关系。

当某一天,简明把“冬冬来喝牛奶”错叫成“阿励来喝牛奶”的时候:

当某一次,给冬冬讲神灯的故事,把某个古老的异国地名叫成西藏的时候:

当总是忍不住把医生留给冬冬的名片一看再看,控制住给他发个邮件的冲动的时候:

当每次手机响都会又怕又期待地以为是他打来的时候:

当对着手机屏幕上待呼叫人“阿励”两个字总是眼眶湿润的时候:

就会知道,让一切过去,是多么过不去的事情。

简明每天最大的安慰,是在得知凌康正常上班和下班,正常出差正常回来之时,狠狠松口气,这代表着,他们家那个很重要的成员平安无事。也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才敢在拖着疲累欲死的身体入梦前,嘴里叹息样,无声地念出那个名字:阿励。

她爱他,是寂静的,仿佛他消失了,不存在。因为不存在,终深入骨髓。

阿励靠近过他所谓的自由后,再回到这个城市,夏天的风,悠悠长长,在公交车的车窗外游荡。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凌励想,不知道那个姑娘,现在怎么样。

听唐雅妍说,简明来门诊开过一次胰岛素,匆匆忙忙也没聊几句,看上去瘦多了。唐雅妍又特别强调:“不像你,浑身一股子羊膻味,你到底吃了多少羊肉啊?”

凌励抱屈:“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知道我们多想念蔬菜吗?”啊,简明瘦多了哦,本来也不胖。

去大哥家吃晚饭,文娟嫂子把冰好的菠萝蜜分在小碟里递给二爷,一改往日跳脱的样子,非常正经,“阿励啊,你惦着的那一桩呢,大嫂可也帮你问了。”

凌励盯着大嫂,那种紧张感藏都藏不住。

文娟慢条斯理地说:“上次我去公司,找到简明劝她,等阿励回来,好好谈谈,什么事都能解决。简明是觉着,不想再折腾你了,你遭罪,她也不好过。她现在这个状况,让她没办法给你保证,可以让你幸福,所以呢,还是别见了。”

就这样,被她放弃了吗?那么香甜的菠萝蜜,凌励吃在嘴里都是苦的,又问大哥:“她工作上怎么样?应付得来吗?”

凌康乐,“她某些部分的表现,好得出乎我意料,但有些地方又拙得可以。不过呢,倒印证了你嫂子的看法,是个好姑娘,贤妻良母。阿励,你这次选对了人……”

凌励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选择,所以,一颗心不死,请大哥帮忙给他一份“报告”。早上,从值班室传真机里慢慢抽出张凌康传给他的消息,凌励满怀希望,在巡诊前紧张的时间段里,算计着怎么才好巧遇到简姑娘。并不真正知道,简明是否需要,但,这是他能想得到的,帮她的方式。

一家大商城楼下,凌励在树阴下等着。没多久,简明终于出现,牛仔蓝的热裤款连身裤、短袖,头发扎成马尾,干练又利落。一边抬脚往台阶上迈,还一边低头翻报纸,这么孜孜不倦?压着擂鼓样的心跳,凌励跟上,佯作无心,凑近,“简明,这么爱学习?”简明吓到了,身子弹开,脚底不稳,一个趔趄,差点脸朝着台阶摔下去,凌励伸胳膊把人捞起,拦腰半抱着扶稳,“对不起,吓到你了。”

简明惊愕得好几秒回不过魂儿,眼巴巴瞪着他,叹气一样地招呼,“阿励。”缠绵悱恻,回肠荡气,医生不争气,鼻腔发酸,“我回来了。”

简明微微口吃:“你,你,几时,几时?”像被火烫了似的很快挣开医生,站好,“几时回来的?”

凌励沉着,“前些日子。”

下面该谈什么?简明心慌意乱,在热辣辣的阳光底下,搜遍枯肠,才得一句:“到这儿干吗?”

凌励本就有备而来,简明的问题毫无难度,足可照本宣科,自然而然,“来买两件衬衫。”他摸摸后脖根,“总想着来买,又总忘掉,衬衫领子都快磨破了,再不买可真不行。”瞅着简明白皙的面孔和胳膊在太阳底下晒得泛红,指指商场高楼,故意说,“你也是购物?一起进去吧,太阳真毒。”

凌励从容恬和的态度让简明既放松又怅然若失,胡乱答应:“哦。”心里想,她的医生晒黑不少,看上去也精壮不少。

凌励有意找些有的没的话题让简明不要太紧张,“刚才看什么呢?那么认真?”

“哦,找合适的房子,”说起这个简明真是怨气冲天,恨恨地把报纸塞进大帆布包,“学校边的房子租金特贵,户型还特差,住的环境特乱,房东又特刁钻,讨厌死了。”这段时间,简明又兼顾工作又忙着照顾冬冬,抽空还得到处看房子,再不抱怨抱怨真会憋到长癌了。

凌励真想说,他的房子虽然离学校没那么近,但交通便利,住的环境很好,户型合理,不用付租金都可以,硬忍着,现在绝对不是适合提这个的时机。

简明随便吐槽一句便罢,电动扶梯上问凌励:“你去几层?”

她意欲避开自己去他不去的楼层,凌励完全理解,泛泛,“随便逛逛吧,买衣服嘛,我这方面不擅长。”

简明硬忍下那句我帮你挑,我看中过好几件适合你穿的衬衫的说辞,想办法开溜,“我来工作的。”

凌励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忘了,听说你调去物业部,我哥在这儿买了两层铺收租。”

简明笑,“对……”

凌励猜她下面大概会说那种不陪你逛了的话,接口:“你负责这里吗?会不会很难?靠近金融区那里写字楼的租户要更容易应付吧?”

“才没有呢,开店铺的小老板们好说话多了,就那些开公司的大老板们难搞。每次去,见到的都是办事的小主管。有的看上去挺痛快答应你,租金马上付,支票很快开出来啊什么的。答应归答应,可死拖着不兑现;有的就跟我哭穷,很困难啊什么什么的。”简明懊恼,“我每次看到他们哭穷都很想说,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穷,穷你也得想办法啊,可就是……”

凌励帮她接:“可就是没办法对一个跟你哭穷的人耍狠。”

简明偏头,明媚大眼望天一转,表情显示,都被你说着了。

凌励煞有介事,“有没有可能是你的工作方式有问题呢?说起来租铺面的小老板们向来要求多多,又嘴碎又吝啬,这样你都没问题,没道理在斯文白领面前栽跟头嘛。”

简明习惯性地嘟嘴抗议:“人家小老板们虽然吝啬又罗唆,但他们有事说事,我要是能帮他们把难题给解决了,他们痛快着呢,倒是那些斯文人。”简明清清脆脆,“斯文败类。”

凌励哄她:“别这样,好歹我也算是个斯文人。”

简明瞥眼凌励,不吭声,抿着嘴角,明显忍笑,双颊上不知怎的,就飞起两抹红晕。害得凌励胸口血脉乱冲,所谓怦然心动,大抵如此。他咳两声,装镇定,“我觉得是这样。”拉简明站到株绿意茂盛的富贵竹边上,凌励说,“有时候做事需要一点策略和方法,又不是每个人个性都一样直来直去的。再说,给人打工的小白领跟单干自主的小老板比,真的有更多苦衷。那我想,或者你不要每次都公事公办的语气,会好一些。”

简明更是懊恼,“不公事公办怎么办呢?本来就是公事,钱又没进我账上。”

“但是你工作完成得好的话,会有奖金入账啊。”凌励觉得自己现在哄小红帽的狼外婆般不遗余力,成心做作退后一步,打量打量简明的打扮,不是很认同的样子,“啧,欠了点,欠了点。”

简明被凌励忽悠得好奇心和好胜心都起了几成,“什么意思?”

“就是还有救的意思。”凌励装模作样,目光左右搜寻一遍,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名品专卖店,“我一时也解释不明白,去那儿,我一定能表达得很清楚。”

这要是别人,简明根本懒得理,可对凌励,她从头到尾深信不疑,很乖地跟去了,还傻乎乎地问:“你是说让我去收租的时候还给他们送礼吗?那家店东西全部好贵的……”

进店里,店员先招呼凌励:“凌医生,很久没见你和中恒少爷陪夫人过来了……”

凌励特意介绍简明:“哦,我今天陪简小姐来看看。”

几位店员鞠躬如仪,齐刷刷地,“简小姐。”

简明浑身不自在,凌励倒轻车熟路,“有最新的夏装目录吗?”目录奉上,凌励翻给简明看,小声解释,“不是让你给别人送礼,是让你重新包装自己,换身合适的战袍搏杀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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