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离婚?”简明愣住。

罗世哲接下来,“我们复婚。”

简明再愣愣,忍无可忍,用尽力气,一个耳光扇他脸上,罗世哲闭了闭眼睛,又辣又痛,够了,听简明恨恨道:“不要妄想。”就又要去开门,再次,将她拖回来,“我知道你恨我,但我还是爱你。”

“你爱我的方式太奇怪,我受不起,拜托你能换个人爱吗?”简明一边跟罗世哲撕扯,一边努力往门边挪,“我要出去。我的同事就在附近,他们见我不回去,会出来找我的。”终于够着门把手,紧张之下竟打不开门,简明激气,“罗世哲,不要逼我,别在这里闹,不好看。”

罗世哲堵在门口,“听我说,简明。”他再次控住简明的两只手,“听我一次好不好?从我提出离婚开始,你从来不问,我也没办法开口。这次,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跟你解释?”简明百般不情愿,兀自挣扎。罗世哲跪下,“求你。”他居低临上,眼睛里红丝密布,“简明,你知道我不求人。”

简明定定看着跪下的罗世哲,他向来心高气傲,可是,现在……无奈,“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你回到我身边,有你的地方才有家,我错了。”罗世哲头靠在简明胳膊上,说,“我和苏曼会开始,是因为我胃出血住院,没告诉你。那几天,冬冬发烧生病,也是住了两天院,我们身边都没其他家人帮忙,你也累坏了,我不想吓到你,让你担心,于是骗你,我将出差一段时间。虽然单位每天有人来陪护,还是会软弱。苏曼那段时间,每天来陪我,我们就是这么开始的。”简明对着跪在她身边的人,和突然浮出水面的一段往事,沉默半晌,怅然,“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这是你和苏曼之间的事情。”

罗世哲肯定.“简明,这是我和你,还有苏曼三个人之间的事情。”

“世哲,三年前,即使我是你的妻子,你没有让我分担你的一切,却给机会,让除我之外的人乘虚而入,走进我们的生活。如果在那时,你对我坦诚相告,希望我包容,那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可现在,”简明摇头,她对过去种种,真的没有感觉,“很抱歉,我不知道你跟我提这些有什么意义。”

罗世哲有些恍惚,“我只是想你知道,我并不是不爱你,只是那段时间,我有些累了。”

“我知道,你告诉过我,你认为我会和我父母联合一起算计你的财产,就像我爸妈担心你会谋算他们的财产一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认可那样的真理,觉得与其被动,不如主动,权衡利弊,你选择了什么都能为你解决的歼-20。”再讲起往事,简明无怨无怒,异常平淡,“罗世哲,我都接受,一切遂你所愿,我唯一不放心的是孩子,现在冬冬和我在一起,也都很好,你想要的你应该都得到了,我不知道你还想怎么样。”

“没有,我什么都没得到。”罗世哲暴躁,浑身上下,酒气熏天,“简明,我想要的只是你。如今,我还在原地,你却走得离我越来越远了,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不管?”

简明耐心即将告罄,“你够了好吗?当初要离婚的是你。”

罗世哲的道理,只怕简明穷其一生也难领悟,他竟然质问:“我要离婚,你就离婚吗?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不找我回家?“匪夷所思。简明深呼吸,“罗世哲,我不懂你到底在搞什么!你讨厌我们的长辈,当初你却用了和我们长辈一样的理念与手段,要求跟我离婚,是这样吗?”

罗世哲恨恨,“是的,报复他们最好的方式,就是把自己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用他们的手段,让他们痛苦。”

“OK,你有外遇,变着法把我赶出家门,但你却说你希望我问你为什么,并且把你找回家?”

“是,我只是以为我能忘记你.我以为我只要有钱就可以,但不行,我心里需要的还是你。简明,有些事情,是要经历过才明白的。”

“所以,你在跟我离婚三年后,参透了你的道理,就像绕了地球一周,回到原地,要求我必须在原地等你?”简明骇笑,“罗世哲,你以为你是谁啊?是不是什么都必须你以为?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不值,简明,爱着的人,和睡在身边的人,不是同一个,这是常有的事。我以为我可以做得到,可不然,我认识的有用的人,越来越多,但能和我说话的人,却越来越少。有一天,出差在外,路过一片好风景,形成层拍下照片,接下来,却不知该把照片发给谁。那一刻才突然明白,一直以来,站在我身边,陪我看风景的人,是你。我可以找到很多苏曼,谈业绩,谈基金股票,谈收贷、放贷和利率,但我想分享生活的人,只能是你。”罗世哲颓然失色,“歼-20是战斗机,可以陪我上战场,但我生活的地方只要间小房子就够了,我又不是每时每刻都要活在战场上。”罗世哲跪于简明之前,拽着她的一条胳膊,开始哭,哭得像个孩子,呜呜噜噜:“我想你和冬冬,想我们以前的那个家,想我们从前在学校时候的日子,我很想很想,想得魂儿都没了。上次我看到你孤孤单单一个人住院,你不知道我心里多难受。我知道那种感觉,知道你对凌励只是一时迷惑。商明,求求你,和我复婚吧,我会和苏曼离婚,让她付一大笔钱给我,这样就算今后我们不工作,都够用,我们出国,离开这里……”

听着罗世哲的一番话,简明没什么感动,她苦笑,“你就是自私到这个地步对吗?自说自话惯了,心里的念头,都是你想怎么样,你从来不管别人怎么想。”

罗世哲喃喃:“我知道你恨我。”

简明心平气和,“我不恨你,只是放弃。三年前我拎着行李离开家的时候,我已经放弃你了。你该知道我的脾气,我放弃的,决不会再捡回来。”

罗世哲鬼迷心窍般,“简明,你就这么恨我?我给你跪下了,你消消气好吗?”

“罗世哲你喝多了,我说过,我不恨。你起来吧,别折我的寿。”

罗世哲执迷不悟,“不能原谅我吗?那时候我有我的苦衷。简明,我想回家,并且希望你能把我救回家。”

简明摇头,决绝,“很抱歉,罗世哲,不可能了,我和你之间的一切,已经被你毁得连渣都不剩,我们确确实实回不去了。就算当初是我有疏忽,我不够体谅你、懂得你,但现在说这些已没有意义,放我出去。”狠狠推开罗世哲,简明打开门逃走。这次,罗世哲没拦她。

再没办法回去参加上司的生日会,简明找快递特水果送去酒店,再去画室班接了冬冬回家,一直闷闷的。晚上凌励来赴她的晚饭约,敏感察觉到简明情绪上的低落,等冬冬熟睡后,问简明:“怎么了?”

简明本想撑着装没事,可对着凌励那双充满关切和担忧的眼睛,极没出息的,眼泪就下来了,“我很害怕。”

凌励眉头皱紧,声音却更轻柔,“出什么事儿了?嗯?”

“我遇到罗世哲……”想到被罗世哲突然揪住拖进房间意图用强,简明仍心有余悸,靠紧到凌励怀里,事情讲给他听,“我真的不太明白他,不过也不想明白了,只希望今后离他远一点。”

凌励齿缝里挤出句话:“交给我来处理。”他愤怒,除此之外是自责,他忙着擦什么地呢?他早上千吗要放她一个人去参加什么生日会呢?他怎么就没把她揣兜里系裤腰上走哪儿带哪儿呢?

“你生气?”简明眼巴巴地瞪着凌励,声音温软,“阿励,对不起,我总是让你不好受。冬冬他爸混蛋,可我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他做事不给孩子留余地,我当妈的不能混蛋,总得处处顾念冬冬为先。”简明无奈,辛酸,“阿励,我有这么多负担,要不,我们算了吧,我活得窝囊,不能总连累你跟我一起窝囊。”

凌励沉吟半晌,“简明,你知道,我爸以前怎么形容我和我哥的?”

简明摇摇头,眼里的泪,摇摇欲坠。

凌励说:“我爸在说的时候讲我哥,人傻、钱多、胆子大;我呢,就是人傻、心二、胆子大。”

简明不太信,在她看着,凌家兄弟两个,人中龙凤,哪个都超出这个形容太多。

凌励逗猫儿似的,握捏简明小巧挺俏的鼻尖,道:“我以前跟你说过,没用的人,不止是你,还有我,我们都不够狠,没手段,做不出丧心病狂的勾当,硬不下心肠干太混蛋的事儿。简明,我想,这是咱俩的命吧。既是命中注定,何必再分彼此?大不了,我们一起人傻心二胆子大。”

简明大概是被这个烂比喻逗笑,嘴角扬起,像弯甜月牙,偏眼角大颗泪珠滑下来。凌励凑近简明,看到她眼底深处去,声音低沉、醇厚,“别再把我撵走了,如果你不能扬眉吐气,灰头土脸咱俩作伴;如果逃不掉窝囊,苟且偷生咱俩一起,好不好?”凌励试着哄简明,方式惨了点儿,“我想我们对人生的要求都不高,最次,我不像你前夫那么自私,你别像我前妻那样……”简明伸手,堵住凌励的嘴,不忍听他再说。

凌励握住简明的一只手,放唇边吻,嘀咕:“其实,是我不好,我应该早告诉你,他对你贼心不死。”

“阿励,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简明眼里无限深情,无比真诚,声音里有无穷的爱意和泪意,“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都知道一个女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对方代表什么,凌励甚至能感受到,β脑电波以高波16-32Hz的节律呈现,排山倒海而至,却又柔又薄似三月杨花扑面,迷了凌励的眼,软了痛了他的心。

对着简明的目光,凌励想说点什么,习惯性,大手掌拍拍她脑袋瓜,可手上拍的动作,触到她黑发的那一刻,拍的动作,不知怎么就改成了抚摸。他的手掌抚着简明纯粹洁净的黑发,拇指顾手擦掉她眼角泪痕,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在胸口翻滚澎湃,俯身,吻住她。她的唇,温簌,哇,他总算是吻到她了。不过,他有事要讲的,从这个吻里把自己挣出来,额头抵着简明的额头,与她鼻息相绕,口里还染着她的味道,她刚刷过牙,好清新诱人的薄荷香,思维不知怎么竟还能继续,“我是说,上次跟你讲好的……”

简明眸子漾漾的,水气纵横,这会儿,凌励才发现,她脸上,因这个吻而染一层红晕,像是白玉上涂了胭脂般娇丽无双,不,其实,那简直就像是刚刚激吻后的玫瑰色。凌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又吻下去,他的唇摩挲着她的唇,这姑娘又软又甜,凌励都快跟着烧起来了,可是,对,刚才的事情没说完。

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放开简明,凌励喘息沉重,瞅着简明的脸此刻更红了,脖子和耳根也泛着粉红一片,衬衫扣子没扣牢,不知怎么弄的,多拉开一粒,玲珑锁骨和小半肩膀露出来,润如凝脂,触手可及。简明没有挣扎,柔顺,乖巧,安静,羞涩,唇上色泽,艳得惊心动魄。刚刚要说的是什么来着?再等等,现在没空。把简明揪着他衣襟的两只手捞起来,绕到自己颈上,凌励用手托住住她柔韧的腰背,下一秒简明密密实实贴紧他怀里,深吻。凌励扶着她的头,需索,狂野,吮她的唇瓣舌尖,没完没了的方式。热,她的身体、呼吸、唇舌,还有软绵绵绕在他颈上的胳膊,热得凌励自觉危险,他好像要炸了。而怀中的简明,微微抗拒,糯而柔腻,哼唧嘤咛:“你弄得我都快没法呼吸了。”

凌励不得不再稍微克制点,意犹未尽,唇印着她面孔的轮廓、唇角、下巴、面颊,到耳垂,再到脖颈,忍不住,牙齿咬她,不轻不重。简明身体微微发颤,喉中难抑呻吟。凌励一连串,不解恨似的,又吮又咬,片刻间简明颈上,落几点红莓花。这被人看到多羞啊,简明捶凌励肩,拳头无力,抵抗也无力,“别闹了嘛。”凌励的鼻息喷在简明耳边,总算把要交代的那一桩给念叨出来:

“你没忘吧?搬家!”

简明答应,乖巧甜蜜,“嗯,我答应。”

“好,你和冬冬马上搬到我家来,从此冬冬见罗世哲,必须我在场。”凌励对着简明的眼睛.“今后,为了冬冬,我不会再骂罗世哲是个孙子,我尽量与他和平共处,但,你不能与冬冬和罗世哲在一起独处。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简明应:“明白。”的确,如果罗世哲对她有什么意图,冬冬还小,他不懂,未必会站在妈妈的立场,简明必须戒备了,“我都听你的。”

凌励深呼吸,“好,听我的,让我再亲亲你……”

虽然和简明都有默契,罗世哲欺侮简明这件事情不给孩子知道,对罗世哲也不追究,可当凌励面对罗世哲的那一刻,情绪还是会有失控。不日,凌励去冬冬暑假期间的托管班接冬冬放学,竟遇到也开车来接冬冬的罗世哲。罗世哲一成不变的打扮,干干净净的白衬衫、黑西裤,一头黑发,浓密服帖,不过脸色略有憔悴,声音沙哑,文弱,苍白,见到冬冬,笑意温柔,招呼:“冬冬……”

那是亲爸,虽然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但血亲就是血亲,冬冬见到爸爸还是开心的,而且,藏在孩子心深处的梦想也难以更改,一个完美强悍到无坚不摧的家庭,就应该有亲妈和亲爸。见罗世哲说话声音哑哑的,冬冬关心,“爸,你病了吗?”

罗世哲应:“爸没事儿,有点感冒。”

冬冬摸摸亲爸的脑门儿,很简明的口吻,“发烧吗?要吃感冒药哦。”然后望着身边站得如杆标枪样笔直戒备的凌励,本是指望叔叔能用一贯与他说话的,那种温和专业的语气给爸爸开药,又敏感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要说大人之间的纠葛,孩子不懂,倒也不是,但全懂,也不可能,这种一知半解,是让孩子最没安全感最想要喊救命的事情,所以,冬冬的脑瓜儿耷拉下去了,沉默。

凌励忍耐,“冬冬,回车上去等叔叔好不好?“罗世哲不放冬冬,“我想和孩子一起吃个晚饭,晚饭后我会送冬冬回简明那儿。”

凌励真恨不得把这孙子一拳头捣个稀巴烂,强笑,强劝解,纯粹是看孩子面上,“罗行长,不经过简明同意,你认为私自带孩子去吃晚饭合适吗?你们签下的,关于冬冬的监护条款里,允许你这样做吗?再说,现在,你觉得你适合见简明吗?”凌励不想刺激冬冬,用英文跟罗世哲强调,“想想你对她做了什么?别再伤害她了。”

罗世哲眼里有星水光一闪,放开冬冬,“去叔叔车里等叔叔。”罗冬走开,他对凌励道,“我不会放弃简明的。”

凌励拳头握紧,“你确定没表达错误吗?你三年前已经放弃她了,或者你想说的是你现在又想把她要回来,要不到就强取豪夺?”

罗世哲的拳头也握紧了,神色蓦地阴郁,眼镜片后的目光冰冷,锐利,“‘强取豪夺’这四个字,配你们凌家比较合适吧?仗着职务之便,医生染指病人,甚至控制病人的孩子,你兄长仗着财雄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凌主任你竟然好意思指责别人强取豪夺?是不是因为出身名门,家底雄厚,就……”

凌励真被激怒了,这一刻,他想揍他,不,想杀了他,这种人活着浪费地球资源,正要一拳挥出之际,冬冬稚嫩的童音在他背后喊:“爸,你干吗凶叔叔?”这孩子又跑回来,拦在凌励面前,张开双臂,护着励叔,“爸,叔叔是好人,你别凶他。”

罗世哲一脸戾气敛去,在冬冬面前,他不想失态,忙道:“没有,冬冬,爸只是和叔叔谈点事情,意见不合,爸不会凶叔叔的。”对凌励伸出手,故作大方雍容,“谢谢你照顾简明和冬冬。”

凌励儒雅敦厚,礼貌性地,“不客气,应该的。”牵过冬冬,安慰,“没事的,冬冬,你爸爸没凶叔叔。”他额上一层薄汗,试想,如果他先出手揍了罗世哲,冬冬一定是护着爸爸与他为敌,质问他,你为什么打我爸爸?天啊,那将是会令他和简明多为难的局面。如果冬冬一心向着父亲,他和简明之间只怕会越来越难走,罗世哲欺侮起简明来,只怕也会越来越容易。凌励庆幸,老天保佑,当时,冬冬的方向是在他后面,他对着罗世哲的脸色,没落在冬冬眼里。

“我们回去了,要不,简明会着急的。”凌励尽量温和,“回见,罗行长。”

“回见。”罗世哲把刚才放脚边的一只购物袋给冬冬,“送给你和妈妈的。”

凌励接过来,“谢谢。”他不知道是什么,但他知道,他不能当着冬冬的面把这个丢掉,还是忍不住,轻声问罗世哲,“你到底想要什么?”

罗世哲嘴角挂着丝淡淡冷笑,不语。

凌励摇摇头,“人不能什么都要。什么都要,往往什么都要不到。”

方楠站在停车场附近的绿化带上,看着不远处走来的凌励和一个女孩子。女孩子个头不高,穿缀蕾丝的牛仔布热裤,搭着件甜美的碎花小上衣。上衣袖口,下摆都是松紧设计,尤其领口,也是松紧的,开大大一字领,行动间,白森森的肩膀时不时从衣领里溜出来。当然,衣服设计成这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若隐若现,香肩小露,性感又清纯。

一如既往,凌励看不惯,他是那种只允许自家女人在卧室里性感撩人的“伪君子”,时不时地,把女孩子的衣领拉拉好,力图保其端庄矜持,一两次也罢,三四次不嫌烦吗?到底,把人家女孩子惹急了,踩脚,嘟嘴,跟医生大发娇嗔,脑后的马尾跟着一跳一跳的。凌励脸板起来,多少有点装腔作势故作严肃,不知和女孩子说了什么,有效,女孩子偃旗息鼓,自己把领子拉好,手被凌励牵着,乖乖地跟着他走。方楠撇嘴,啧,怎么凌励的新欢这一型的?纯洁无辜的小白花吗?可再不屑,心里又清楚分明,避不过那个事实,凌励骨子里的传统保守大男人得很,他喜欢的,还真就是这一型。

不远处女孩身上的碎花上衣,让方楠想起来,早年,自己有一件差不多款式的。不过,她那件是纯白色的,她拿来搭红色波西米亚长裙穿,刻意露出她那线条柔润诱人的肩膀,耳朵上挂大圆圈圈或长流苏的耳环,摇曳生辉,吞光吐艳,每每得凌励的抗议:“方楠,你差不多点,以为大街上是咱家卧室啊。“均无效,高挑修长的她往凌励前面一站,特有的身体语言,亲一下吧……亲完了,就等于用热吻换到某种权利,凌励的不满,她才不在乎。可现在看,她不在乎的,总有人会在乎。

“方楠?”一恍神工夫,凌励和那个女孩子已经站到眼前,还有仲恒,带着个瘦瘦的,长得极漂亮,看上去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见方楠,仲恒礼貌客套,竟然,“方楠,好久不见。”

方楠故意调侃:“哟,仲恒,就算不是你二婶,也算当过你长辈吧。”她意思是仲恒怎么也不该直呼她名字。然后,仲恒一笑,“方小姐,好久不见。”方楠脸上挂不住,她是不肯吃亏的性子.想奚落回去,凌励开口:“仲恒小孩儿脾气,你知道的。对了,你在这儿干吗?”

方楠想说,来拿胃镜的检查报告,她胃痛很长时间了,吃药止不住,不过,突然间兴致索然,推搪:“来看个住院的朋友。”忍不住,目光在简明身上流连,凌励介绍:“哦,我女朋友,简明。”对简明,大大方方,没有忸怩别扭,介绍方楠:“我跟你提过的,我前妻方楠。”

简明伸手,与方楠一握,“你好。”接着赞美,“哇,你的手环真漂亮。”

那是用黄、蓝、红各色宝石串缀的手环,百分百成色上佳的真品,方楠道:“非洲买的。”

“很别致。”简明再次赞美,她觉得这是非常安全的方式,怕方楠像挑仲恒那样找麻烦,顺便介绍冬冬,“这是我儿子。”叫冬冬,“问阿姨好。”

冬冬乖巧,“阿姨好。”

简明提点:“冬冬,阿姨漂亮不漂亮?”

冬冬听得懂这个暗示,道:“漂亮阿姨好。”

再挑剔的大人,轻易也不会找孩子麻烦,果然,方楠也就是问简明:“你儿子啊?看不出你儿子这么大了。”

“嗯,我结婚早,离婚几年了。”随意抓过凌励手腕找他腕表瞧时间,日子有功,现如今,简明与凌励之间,已培养出牢不可破的亲密、默契与熟稔,简明看表唠叨,“哎呀,我们时间差不多了,约好大哥大嫂一起吃晚饭的。”问方楠,“你朋友住院吗?外科内科?”

方楠随口,“外科。”

凌励道别:“哦,有什么需要帮忙你说一声,我们走了。”

仲恒临走,“方小姐,回见。”

“漂亮阿姨byebye。”于是,另外几个大人被冬冬逗乐,善意地呵呵笑着,走远。

像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方楠这样认知,凌励一直期望的,就是这样的家庭氛围,此遭算如愿以偿,以不计给人当后爹的方式。不知怎么,方楠胸口像被什么塞住似的,沉甸甸的特不舒服,去拿自己的化验报告。其实报告应该早上拿的,不过早上做完胃镜后,可能麻药副作用和插胃镜后果,方楠人难受,连那么一点点时间都不愿意等,让钱亚东带她去喝些冰凉的东西,也没及时回医院,直蹉跎到下午。钱亚东厂里有事不能陪方楠,她才自己回来,还被负责胃镜检查的医生问:“这么晚才来?”方楠心不在焉,报告也没看,随便敷衍一句,就去见医生。专家门诊医生方楠认识的,话说,跟凌励混了八年,这家医院的医生她几乎都认识,所以,她认为,医生没必要做出那种表情吧?迟迟疑疑闪闪烁烁,“就你一个人吗?”

方楠略带疲倦的,“是啊,有什么你说。”

医生有点困难,“方楠啊……这个……”

方楠的注意力总算从凌励和简明那里转移过来,对着医生,表情逐渐肃穆继而惊惧,“是癌症?”不会吧,她和钱亚东一直以为只是她原本轻微的胃溃疡加重了。

“是的,胃癌,中期,”医生直言不讳,建议,“你最好尽快做手术,马上进行化疗。不过你不用怕,现在胃癌的治愈率很高,五年内不复发的话……”

关上车门离开医院停车场的时候,简明抱怨:“哎呀,体检一年一次就好,干吗半年一次?我不喜欢来医院。”

凌励意味深长,“现在不喜欢也不行了,你总得常常来医院。”

简明都来不及回话,充当司机的仲恒添油加醋,“尤其是生孩子的时候。’

在前座还不老实东扭西望的冬冬居然小老头似的感叹:“生孩子,太可怕了。”

仲恒又气又笑,“你小不点儿,懂什么啊?”话说,他爸妈等二叔的孩子可是望眼欲穿,就算是“可怕”,估计简明也得生啊。在冬冬那儿探询,“你不想有弟弟或者妹妹吗?”

冬冬斩钉截铁,“不想!”

仲恒给二叔二婶个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须努力的眼神,三人心照不宣,俱摇头轻笑。

今天为着简明搬至凌励处,二爷家宴。这次搬家没用简明操心,凌励一手包揽,为了让简明住得舒服,大主卧的家具换掉,厨房新添了双开门大冰箱,阳台也重新整理过,凌励已经很少动的钢琴专为正学琴的冬冬摆阳台上,甚至细心准备好冬冬练素描用的画架画板。总之,力求尽善尽美。

凌励花心思准备下的一切,简明当然满意,更乐的是冬冬,凌励住的小区设施完善,夏天,小区里的游泳池碧波荡漾,冬冬在楼上看到,已是跃跃欲试。不过,简明还是按照惯例先付的房租,而且,一付就是半年,凌励对此的回报是在租约合同方面,特别备注,如果租约期内他违约让简明搬走,会付一大笔天价违约金。所有手续是当着冬冬的面办的。然后他们听到冬冬用一种好像很安心的语气说:“哦,原来是租的哦。”简明给凌励一个歉疚的眼神,凌励报以宽厚的笑容。凌励还是能理解孩子的心情,一方面,挺喜欢医生叔叔,但这种喜欢一时间也没办法顺利过渡到就心甘情愿当他是后爸的程度。现在,冬冬已经不问“叔叔,你要不要和我妈妈结婚了”。他用的是另一种方式。

简明恢复上班后,这一家三口的生活安排是这样,早上起早,一起出去打球、游泳,做个运动,吃简单的早餐,凌励开车送冬冬去学校并送简明去公司,再回医院。中午,不忙的话和简明约个午饭。下午,凌励去接冬冬,先回家烧饭,简明则必须打车回家。晚饭毕,简明洗碗整理家务,凌励陪冬冬练琴、画画、散步,或者看个卡通片,直到冬冬洗澡睡觉。孩子睡了之后简明和凌励才有机会窝在沙发那儿腻歪腻歪,一天之中,心心切切等的就是这么个空儿。

不过,没一阵子,冬冬就会从卧室出来,睡眼惺忪,困得叮叮当当,坚持着,“妈,我要你陪我。”

一开始,简明和凌励没太弄清楚孩子的意图,还以为是到了新环境不适应,也都顺着他。后来,渐渐察觉不对味儿,罗冬同学对新环境不知有多爱,他每天玩球游泳,跟着凌励拼模型,加上写作业啊,画画、弹琴,过得忙碌又充实。他除了有点怕黑之外,与早前比健壮不少,心情开朗,食欲也涨了,他看上去明明比简明还喜欢现在的生活环境呢,所以结论是这样。凌励说:“冬冬怕我和你睡到一张床上。”他拥着又从冬冬卧室溜出来的简明,门口处暗暗的灯影里,细细碎碎亲吻着,细细碎碎分析,“可长此以往,他睡眠质量肯定不行,影响成长,要不,我搬出去住?”

简明摇头,“怎么可以呢?要搬也是我带着冬冬搬走。”

凌励脸一板,“说什么傻话!我搬走那也是暂时的策略,你和冬冬搬走,这我哪儿摸人去啊?”劝简明,“我明天先搬去我哥家住阵子,让冬冬习惯习惯,觉得我这个叔叔确实不会侵犯到他什么,他自然而然就好了。”

简明神情忧悒,“我就知道,我会让你为难。”

凌励额头抵着简明的额头,“不为难。”

上一章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