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的委屈,渐渐的溢出了眼角,捆缚住的身子,却永远没有捆缚住这颗心的眷恋。白嫣哑声说了一句“再见”,便再也无话。
苏临水缓缓松开了手,“若是可以,你便答应了那位仙君的话。这是你离开孤岛最快的方法。”
白嫣逐渐倔强了起来,眸中含泪却始终一滴不落:“我不。”
苏临水苦笑起来,握了握手中她那炙热的本名法宝,“我走了。再见。”
白嫣试图伸手抓他的衣袖,那飘扬在风中的宽袍却在指尖滑过,老树盘根的千年老玄铁使得她寸步难行,最后眼睁睁的看着苏临水的身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漫天的星子,凉月如水。
白嫣失落的看着手心,一朵桃花落在了上面,她想问,今日苏临水来,一是为告别,二便是为了借她这法宝的么?
只是话到唇边却还是咽了回去,她怕自己听见不好的答案。
苏临水此人,她其实很了解,凡间二十年,她未曾老去,他渐渐的迈向不惑。白嫣看着他日益稳重,正道于他治下,越发的蓬勃发展,他手中的一柄剑,无人可挡。
纵然白嫣在他身边陪了二十年,也未曾见他与自己说过,我喜欢你。
苏临水应是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始终不谈,但他也从未曾与别的女子有过亲密的举措,在世人的眼里,白嫣便是苏临水的伴侣,她感谢他这二十年来的坚定不移,可却也知道在他心里,白嫣并不是第一。
正因为不是第一,所以他哪怕是飞升上了天也没有来找她,哪怕是来了却也始终不说她等的那句话,哪怕是临走还交代让她去和别的仙君在一起。
白嫣面上的苦楚越来越多,五百年,她等了五百年,也不过如此而已。
心死了,还要人如何活。
云烟缥缈,地势高广。一道惊雷,响彻大地。
仿若九转莲峰,瞬时间地动山摇。
寂寥很久的仙界,赫然发现这声音来自于被放逐到天外的孤岛。待天兵天将赶到之时,眼里却只有那满地的狼藉:一袭绣凤红衣;一只碧翠玉镯,静静的躺在红色的桃花中,混着鲜血的泥土上。
转眼,便又是沧海桑田。
第2章第一章江都城内逢劫难(1)
江都城的一处破屋里,杂草丛生,木头顶上也已经在蚁虫的噬咬下穿了洞,即便是一阵清风,也会立马倒下的感觉。微雨飘摇,时不时便有几粒碎瓦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从这处破屋中走出个穿着破烂的小子,猫着腰从里头走了出来,浑身冻的僵硬,只能拼命的抖搂着四肢,方能感觉到一点温暖。
目下的大隋朝风雨飘摇,隋帝杨广远征高丽,内修运河,以至于民不聊生,四方揭竿而起。只有这眼下江都,因没有受到战火牵连,尚算安宁。
这小子漫无目的的走到街上,店铺鳞次栉比,处处都是叫卖声。将近年关,人潮川流不息,准备置办年货,甚是热闹。
“相中了,就那个小子了!”云霜从街角探出头来,看着不远处站在某金光闪闪的商铺门口的公子哥。这人即便是在张袂成阴的人群里,也十分引人注目,一笑就露出口白牙,看着委实良善。
打定决心,云霜朝着那好看的男子扑了过去。
“爹--”
时间仿若静止了一般,僵停在这刻。
侯铭宣很尴尬。
他的头顶有几道黑线,隐隐约约,络绎不绝。
当是时,正是正午时分,江都城最热闹的时候。不论是酒馆饭馆、茶楼点心铺子,都探来了无数道视线,落在侯铭宣的左右腿上,这感觉就跟当街脱裤子一样难堪。
侯铭宣克制住心中的惊异,十分耐心的道:“这位小兄弟…是否认错了,在下的年纪,也堪堪只能做你的哥哥。”
云霜顿时又大哭起来,甚是凄惨。
侯铭宣面红耳赤。
说到底他也是正道门派弟子,最是不善应付民间的这等心机诡道。
“爹啊…你怎么能不认我呢。”云霜哭的十分辛苦,抽抽鼻子,裂开小嘴将鼻涕抹在侯铭宣的裤子上,“爹不记得了么,你离家多时,常年不归,居然将我可怜的娘亲一人留在家中,直到前几年家中变故,一贫如洗,娘亲死前特特画了您的画像,教我们沿路寻找,好容易看见你哇…”
云霜越说越伤悲,戳到了陈年旧事,渐渐松开了手,爆.发出“哇“的一声特别真挚的哭喊。
两旁的人对正中手忙脚乱的五好青年侯铭宣指指点点,都认为眼下侯铭宣好声好气,不外乎做贼心虚。年纪轻轻就惹风流帐,当真可以刮目相看。
“麻烦…将画像拿出来与我瞧瞧可好?”脑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侯铭宣耳根子都在发热,冤孽啊!他不过是下山替恩师办点事情而已啊!想他自小就上了天华山圣子先堂修道,何曾有过娶妻生子的经历!难不成…侯铭宣见那机灵小子真的在怀中摸来摸去,背后一阵汗毛倒竖。
难不成!他真的是有过这样一段经历!
比如曾经娶妻生子,而后背井离乡。途中遭遇不测,被恩师救上山。失忆之后…
仿若天打雷劈,侯铭宣呆呆的看着云霜的动作。
云霜慢慢的从怀里掏画,边流眼泪,顺手将鼻涕抹在侯铭宣的腿上,心道,此人真是她混世以来遇见的最大的呆子。
“噌“的一下,云霜咬牙掏出画,睨了睨侯铭宣,呆子浑身不适,显然是紧张至极。
江都的冬季湿寒,微雨过后便是片雪。
不知是谁在嘀咕了句:“这爹爹可真够狠心的,居然让他跪了那么久。你看他膝盖都红了。”
云霜穿的太过破烂,裤子因为常年没得换,从膝盖处撕开,两条光秃秃的小腿肚子露在外头,冻得又红又肿。
侯铭宣薄面一红,弯腰说道:“要不,我们别在这街心说,换个地方…叙话。”
正说时,忽然一阵阴风掠过,朝着侯铭宣的腿处袭去。
呆子说那时、那时快的一手拎着一个,向后急退。
云霜哪里晓得会有这等变故,吓得像八爪鱼一样,一下紧紧抱着侯铭宣的腰部,毫不示弱的上手就捞在侯铭宣的胸口处,待其站定之后,姿势非常风骚,行动亦是极为不便。
“修行之人,怎可在闹市袭人?何门何派妖孽竟然如此肆意妄为?”侯铭宣心里叫苦,但维持着面上的冷静,义正言辞的怒斥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