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云霜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可墨离与苏临水都清楚,她便是。
听见云霜方才所说的话中,尤带着微微的颤抖,墨离的心头就一阵恼火,她居然肯为了苏临水牺牲自己,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自由。
“好、很好。”墨离的声音愈冷,表情亦是冷沉了下来。
云霜说完之后,抬头看向四周,就见那些魔物已然是呈现出包抄之势,将四个人渐渐往中间合拢。那坐在树上的翠衣女子,已然是轻飘飘落了地。
苏临水背脊挺直,亦是将云霜拦在身后,此时还有心情与奉莲说笑,“你多年的愿望,一剑斩魔,想来是又要大开杀戒。”
奉莲的手往前一伸,手中隐隐是把古朴的青光宝剑。
二人虽然在笑,实际上也并不轻松。
修罗道可一人挡千,实际上正是利用了那个地方的普遍心理:大部分人都是为了自己,私欲甚重,但凡丢下一粒丹药,就会有一批人放弃攻击奉莲与苏临水,转而自相残杀起来。
九幽魔界又是不同,他们已经迷失心智,只是听候命令,一声令下便会对四人发动攻击。
正是因为其中的差别,令奉莲很清楚,这一场不会全身而退。
忽然间,他们发现,当先那个翠衣女子挥了挥手,黑压压的魔物已经分开了条窄道。
这女子说:“我家主君说了,今日便放你等先离开。”
云霜错愕了下,当即明白过来,这是因为墨离答应了自己的条件。她回去,放苏临水、奉莲等人离开。
她赶忙推了推叶情,“你与他们一起走。”
“什么意思?”叶情也被这突然而来的转变弄的一头雾水。
苏临水转过身来,看着云霜。
她又推了一把叶情,“你随他走,别跟着我。”
话语中亦是满溢的伤感,她跟着墨离不会有好下场,叶情还需要找自己的娘亲,不能陪着她在观音山中消磨岁月。
“你决定回去。”
云霜看着苏临水,她非常明白此生唯有一次选择,在修罗道之时他们便让她选,她迟疑不决,但此番便已经没有时间让她再考虑更多,微微点头后,她说:“我要回去,我答应要替他治伤,便绝不虚言。”
这可是她进修罗道的唯一目的,怎么可能忘记。
“你们快走啊。”云霜走到绿衣女子身边,垂下眼睛不去看他们,“再不离开可能就没机会了。”
叶情果断的要往云霜那里走,云霜喊住了他,“笨蛋,现在还不明白情况么?你是要在凡间找自己娘亲的,别胡来。”
叶情停下了脚步,这清俊公子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茫然。
苏临水的声音冷了下来,“原来你终究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奉莲劝了一句,“姑娘,正邪不两立,回头是岸,你若不去,他亦是死不了。”
云霜不再说话,跟着翠衣女子回头朝着去路而去。
叶情想追,被苏临水拦住,他看着她决然而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让她去吧。”
人心不存,何必强求。
自甘放弃光明,而与魔物厮混在一起,云霜也早已不是他所识得的那个女子。
二人之间的那条鸿沟,从初见面,就始终没有合拢过。
走一路,身后的魔军就散一批,直到入了片密林后,这些魔军已然消失不见,唯有这烟视媚行的翠衣女子始终持着一把短刃抵着云霜的背部,直到将云霜送到观音山脚下,她才不敢再进。
冷冷的收了手中的短刃,这女子一路下来还是第一次与云霜说话,口中的话亦是不太中听,“你去吧。别妄图逃走,更别挑战主君对你宠溺的程度。”
云霜顿了下,转身便要朝观音山里走。
女子忽然间又喊住云霜,手中化出一块帕子,上面绣着紫色的蝶,飘落到云霜手中,她娇笑着说了句:“烦劳你带给主君,便说颜姐姐对他想的紧。”
云霜垂首瞥了眼帕子,放到怀中,“嗯。”
没入观音山后,眼前出现了只金蝶,缓缓飞到她的面前,显是在给她带路,幻境因藏匿在山中自成结界,让云霜自己找确实有些困难,但有了金蝶以后,倒是简单了许多。
按照墨离的吩咐运转璇玑之后,身子渐渐隐没到了一道白光之中,若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般。
云霜站在熟悉的地方,不过十日,她竟是很怀念这地方。
气喘吁吁的朝着竹屋跑,果不其然,就在门口看见了一身白衣风姿若仙的墨离。在看见她的一刹那,墨离的眸子里闪过丝情思,在最后却又湮灭于深邃的瞳仁中。
“师傅,我回来了。”云霜高兴的扑过去。
墨离避让开,单手扶住她的肩膀,唇畔扬起一抹让她有些莫名的冷笑,“是么?”
云霜愣愣的看着墨离,完全不明他为何忽然间又不似以前那般温柔了,只是看见他就莫名高兴的心情令她一点也不在乎这等感觉,从怀中掏出琉璃天罪箭的伤药,追在他后面说:“师傅,药我取来了。”
“是么?”
又是一声冷到极致的声音,令云霜忽然间糊涂起来。
她奇怪的问:“师傅,你怎么了。”
墨离的背影看着就与以往一样那般孤寂,只是放在桌上的手,忽然间一握,“与苏临水配合的这场好戏,演的可还开心?”
云霜一下子怔住。
她从未想过,为何一趟修罗道之行,居然变成了她与苏临水配合的好戏。
他一直知道墨离因为她前世是白嫣这件事,于她与苏临水的问题上始终有心魔。可临走前,他还特特的放弃了自己的百年修为,让他的修为能与自己的璇玑融为一体。甚至在走前还说以后再也不会这般待自己。可当她放弃了所有,回到这里来,面对的又是什么?
眼圈瞬间红了,云霜说:“我没有与他配合。”
她去找苏临水取药,正好成了苏临水利用她逃脱生天的导火索。
云霜本就说过会救苏临水,只是时机提前了而已。墨离说的话让她心头一片黯然,到头来自己换了两边都不是人,苏临水不理解她,可墨离还是误会了她。
墨离心中默认的事实,是她和苏临水串谋好,在修罗道里她用寻珠向墨离求救,墨离无奈之下只能放了苏临水进去。因为他不能以云霜的性命做赌。直到离开修罗道,站在凡间之时,云霜却说要他放了他们,她甚至愿意什么要求都答应他。
如果没有最后的那桩事,墨离怎么会对云霜生疑。可就是这最后一桩事,甚至都令墨离开始有些心灰意冷。
云霜最后苦笑着说了句,“既然师傅这般认为,那便这般认为吧。”
墨离缓缓合上眼,握紧拳的手狠狠的砸向身旁的桌子,竹桌瞬间化为齑粉,云霜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她原以为自己回来,墨离还会像以前那般温柔的对她。
她想念的、眷恋的以及不能舍弃的,便是这个男人自始至终对她的深情。
云霜忍住眼泪,绕到他面前说:“师傅,先上药。”
墨离垂眼看着她手中的瓶子,这是圣子先堂的瓷瓶,他认得。
这等认知令他心头再度恼火起来,伸手抓住勒住她的手腕,“我为何要信你,不是串通好苏临水回来害我。”
云霜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委屈至极的眼泪终于是不断的坠落下来,她为了他不惜与苏临水划清界限,最后却换回这样的话。
云霜索性拔开瓷瓶的盖,口中说:“你不信的话,我吃给你看,若是没死…”
声音逐渐虚软无力起来,但云霜还是失望的低声说了句:“你便上药。”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无论如何都改不了的习惯,除非被伤到那等透骨,否则如何都不肯放弃。
见墨离不作声,云霜便倒出一些药粉,刚要倒进口中,便被墨离伸手拦住,他有点疲惫的合上眼,说:“为师是否说过,即便你拿来的是穿肠毒药,为师也愿意喝下去。”
云霜反问,“你还是不肯相信我?”
“于此事上我信你,但不信苏临水。”
果然又是他。
云霜埋首,“在修罗道的时候,我与苏临水已经说清楚,你可信我。”
墨离不答,只是目光柔和了些许。
“我想与你一起,此话从未曾骗过你。”云霜抬眸,纵千万人与他对立,她也愿意陪他生受这一切。只是因为当初墨离为她抛却了所有,一念成魔,只为了今生能与她相见。哪怕他从未说过,云霜也知道他心里头的苦。
仙界之时,他问了一次又一次白嫣,你愿意与我走么。白嫣的回答都是我要等下去。
如今的墨离一个字不问,但他却最怕云霜会和苏临水在一起,在他眼里,这就代表着离去。
云霜听见墨离低身在她耳边问:“你是不是说过,无论什么要求你都答应。”
“嗯?”云霜抬头,“是啊。”
云霜的身子豁然间腾空,手中的药粉险些都泼了出去,她吓的一把握住,脸色都变白了,“师傅你的伤。”
“不需管。”墨离将云霜放在床榻上,冰凉的触感自背部而来,她双眸陡大,见墨离已经解开袍子,露出胸口那狰狞的伤口。他伸手取过云霜紧紧扣着的药瓶,本想放在桌上,却想起桌子被自己已经砸碎,于是轻轻一抛,药瓶稳稳的落在柜格里。
云霜眼睁睁的看着墨离又双手撑在床上,坐回到自己身畔。他说:“我想要你。”
云霜面上染上了一层薄红,他托着她的下颌,又说了一句方才的话。
她揪着自己的衣襟缓缓松开,任男人施为,他却直视着她的双眸,“为了苏临水能什么要求都答应我,你让我无话可说。”
衣裳被剥离的时候,这般被抱在怀中,她应是觉着高兴的,当他喜欢她,而她也喜欢着他的时候。
可是墨离的话却令她如堕冰窟,任云霜如何回味亦是被方才的话伤的心口流血。
以前她以为只有苏临水走不出过去,谁能想到,墨离也根本没有走出过去。
唯有她自己一个人走了出来,到底还是错的离谱。
云霜瘫软在榻上,捂着眼睛哭了出来,这般却惹来墨离越发的不快。
他亲吻着她的身体,每一寸肌肤都是他后来一点点给养回来的,上面光洁如玉,而娇嫩柔滑。
他单手探索着花谷,眼中的云霜泪眼婆娑,一动也不动。
墨离的动作不再温柔,强硬的恰似掠夺。
“要记住一件事,不要轻信任何人,我不行,苏临水也不行。我入魔太深,他执念太重,这天下间没有你能全心托付出去的人,只除了自己。”
云霜被疼的已经有些麻木,她呆呆的看着墨离的脸。
这不是全天下待他最温柔的男人么?为何如今却是这般强硬,她甚至痛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可他还在不断的强行闯入,直到她发出声哀鸣,终于还是将他容纳进去。
云霜惨白着脸,两手掐着墨离的肩膀,几乎是要晕厥过去。
这一场掠夺的戏,到底是谁伤了谁的心,无人知晓。
只是眼瞧着云霜的小脸上露出的痛苦表情,到底还是温柔了下来。
他终于得到了她。虽然是用了这种方式。
云霜恍惚的看着身上的男子,似乎感觉到他力道的逐渐温和,她知道他和她之间产生的误会,已是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这已不是将自己给他,他便会信了自己那般简单。
他甚至连这一场爱事,都当作是她答允好的,她为了苏临水付出的。
云霜忽然间觉着有些可笑,无论她如何痴心,似乎到最后都收获不了好的结果。可是如果再给她轮回转世的机会,她一定要做个平凡的人。没有白嫣那纠结的往事,能安享着他的这份迷恋。只是没有白嫣的话,万物皆如蝼蚁。或许他连看自己一眼都不会看。
体内的温度逐渐升温,云霜也逐渐抱住了交缠在一起的男人,口中轻轻唤着他的名字,眼角的泪水缓缓滑落在他肩头,炙烫如火。
竹屋外的老树轻摇,紫烟草中的灵兔跳过,不易听见竹屋内的动静,陡然间竖起耳朵,便也匆匆的逃离。
夜幕低垂,月凉如水,唯有一处春光旖旎。
云霜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又是怎么醒来的。她只记得哪怕是指尖都酥麻一片的感觉,令她睁开眼都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墨离早就醒了,坐在一个新的竹桌前饮茶,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云霜有点糊涂,可又有些害羞的合拢了腿,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一片冰凉的竹榻上那已然深红色的血迹,混在一起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