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映一边随意打量陈列出的兵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璟,麻烦你帮二哥把弓箭的钱一起付了吧!”
那种理所当然一下子让小夭很不舒服。小夭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觉得这一刻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为她付账,唯独璟不行!
小夭从伙计手里拿过包好的弓箭,塞进邶怀里,带着点撒娇,笑眯眯地说:“如果是璟公子付钱的话,那不就成了璟公子送我的了吗?”
邶盯着小夭,眼神很冷。
小夭咬着唇,慢慢地低下了头,相柳不是任何一个男人,她犯大错了!
邶的眼神依旧冷着,唇边却带着笑意,掏出钱付账,对璟和意映抱歉地说:“心意我领了,不过这是我要送给小夭的弓箭,自然不能让你们付钱。”
意映笑起来,向小夭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太粗心了。”
邶对璟和意映说:“你们慢慢逛,我们先走了。”
小夭跟在邶身后,亦步亦趋。
邶把弓箭扔给小夭,冷冷地说:“把钱还给我。”
小夭掏出钱袋,邶一文不多、一文不少地拿走了刚才买弓的钱。
街角有两个乞丐在乞讨,防风邶把刚才从小夭手里拿来的钱,放在了他们面前。两个乞丐的眼睛惊骇地瞪大。
邶微微一笑:“赠给你们。”说完,扬长而去。
小夭看着那两个兴高采烈、抱头痛哭的乞丐,清楚地明白了相柳的意思。
…
晚上,九尾小白狐来找小夭,小夭用被子蒙住头,没有理它。
过了很久,小夭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小白狐仍旧守在塌旁。它歪着脑袋,黑溜溜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小夭,好似不明白小夭为什么要和它玩捉迷藏。
小夭对它说:“走开!”它眨巴眨巴眼睛,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小夭挥手赶它,可它根本没有实体,小夭的手从它的身体中穿过,它依旧摇晃着九条蓬松的尾巴,乖巧地看着小夭。
小夭吞了颗药丸,背对着它呼呼大睡。
清晨,小夭醒来,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一睁眼,小白狐仍蹲在塌头,捧着小爪子专注地看着她。
小夭呻吟:“你怎么还在?”
因为它的存在,小夭都不敢出屋子,只叫了珊瑚一人进来服侍。
珊瑚看到小白狐,伸手想抱,却从小白狐的身体中穿过,原来是个虚体:“这是这么法术变出的九尾白狐,真是太可爱了!”
小夭起身洗漱,吃早饭,小白狐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一整天,不管小妖做什么,小白狐都跟着她,小夭被黏得彻底没了,脾气。
晚上,小夭和九尾小白狐面对面而坐。
小夭双手捧着头,在犯愁,一夜一日小白狐都没离开,璟那个傻子不会一直在草凹岭傻等着吧?小夭有点赌气地想,如果我一直不出现,难道你真能永远等下去?这世上,谁都不能等谁一辈子!
九尾小白狐两只小小的爪子捧着尖尖的狐狸脸,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专注地看着小夭,好似也很犯愁。
颛顼的声音突然传来:“小夭!”
珊瑚应道:“王姬在里面。”
小白狐好似很清楚它不能得罪颛顼,憋着嘴哀怨地看了小夭一眼,瑶瑶九条尾巴,扑哧一声,烟消云散。
颛顼快步走了进来,小夭问道:“怎么了?”
颛顼说:“今日,璟和意映去参加朋友的宴席,从朋友家出来时,遇刺了。”
小夭跳了起来,心慌地问:“他、他…怎么样?”
颛顼扶住小夭,说道:“伤势应该很严重,我收到的消息是两柄浸毒的长枪刺中了璟的要害。涂山氏封锁了消息,目前还不知道璟的生死,我已经拜托丰隆去查探…”
小夭推开颛顼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外跑。颛顼急问道:“小夭,你去哪里?”
“我去找璟。”
颛顼抓住了她:“就算你赶到青丘,也见不到他,不如等丰隆…”
小夭说:“我不去青丘,我想去的地方就在神农山。”
颛顼看到小夭急切的眼神,立即召来坐骑:“我带你去。”
在小夭的指引下,颛顼驱策坐骑,飞到了草凹岭。
山岚雾霭中,璟站在茅屋的门口,一动不动,好似变成了一根柱子。
小夭松了口气,半喜半嗔,骂道:“真是个傻子!”
颛顼诧异地说:“是璟?”
未等坐骑挺稳,小夭已飞快地冲了出去。
璟看到小夭,恢复了几分生气,冲着小夭笑:“你来了!”
在山岚雾霭中站得太久了,璟的袍摆湿漉漉的,鬓角都凝着露珠,小夭不禁又是气又是笑,撞了璟几下:“你个傻子,吓死我了!”
颛顼想起璟为他锻造的那个能以假乱真的傀儡,明白过来,问道:“你一直在神农山?外面的那个璟是你的傀儡?”
璟道:“昨日下午我进山后,就没出去。本来今天要去一个朋友家赴宴,但我没见到小夭,就让傀儡去了。”
颛顼一时间辨不清心中滋味,璟活着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刚听到璟遇刺的消息时,他明明很不高兴,这会儿看到璟活着,他却也高兴不起来。颛顼笑道:“你平安就好,快快回去吧!你的傀儡受了重伤,青丘都乱成一锅粥了。”
小夭央求道:“哥哥,我想和璟单独呆一会儿,就一会儿。”
颛顼笑了笑,转身上了坐骑:“我先回去,待会儿让潇潇来接你。”
小夭看颛顼的身影消失在云雾中,转过身看着璟。
璟猛然抱住了小夭,他身上的凉意一下子浸没了小夭。小夭抱住他,轻抚着他的背,像是要让他暖和起来。
经历了一场惊吓,小夭也没心思闹别扭了,低声道:“我不来见你,不是因为我心里有了别人,只是因为我不高兴了,你说你会取消婚约,兵器铺里的事,算什么?”
“一个朋友邀请我和意映去做客,朋友喜欢收集匕首,我打算去买两把匕首,半路上遇到意映,她硬跟了过来。”
“你究竟有没有正式和意映提出取消婚约的事?”
璟说道:“意映明明对我越来越冷淡,我本打算找个机会,和她商量一下取消婚约的事。可上次丰隆生辰,从小祝融府回去后,她突然转变了态度,不但对我分外殷勤,还对奶奶说她常常被人嘲笑,暗示奶奶应该尽快举行婚礼。奶奶本来就觉得对不起她,看她实在可怜,竟然反过来劝我,让我给意映一个名分,说就算我喜欢其他姑娘,大不了都娶回家。
小夭用力推了璟一下:“你做梦!”
璟忙抓住她:“我当然没有答应奶奶了!我看没有办法说服奶奶,就去找意映。只要她同意退婚,奶奶也没有办法。我告诉意映,我已经有意中人,想取消我们的婚约,不管她要求什么补偿,我都会做到。可意映竟然说,她不介意我多娶几个女人。”
小夭笑起来:“真没想到,意映竟然如此大度!我看你就娶她算了,日后妻妾成群,享尽风流!”
璟痛苦地说:“小夭,你别讥嘲了!难道你不明白吗?正因为她根本对我无意,才什么都不介意,她想要的只是涂山氏族长夫人的身份!”
小夭敛了笑意,问道:“后来呢?”
“意映知道了我想取消婚约,跑去奶奶面前大哭了一场,说当年她父亲想要退婚,她穿着嫁衣私自跑来青丘时,就没想过再离开青丘,如果我非要赶她走,她只能一死了之。还说什么她知道自己不够好,愿意和其他妹妹一起服侍夫君、孝敬奶奶…奶奶现在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根本没有必要退婚,意映能干大度、温柔贤惠,她完全帮着意映。”
小夭说:“你就和她们僵持住了?”
璟无奈地点了点头:“我没有办法取消婚约,她们也没有办法逼我迎娶意映。”
小夭叹了口气,果然如颛顼所说,璟想退婚,并不容易。
璟道:“小夭,你别生气!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想到法子解决。”
潇潇驾驭坐骑,从悬崖旁一掠而过,显然在催促小夭,应该回去了。
小夭说道:“我承诺了等你十五年,只要你没娶亲,我就会坐到。意映的事先不紧要,听哥哥说,这次有十几个刺客袭击你,你觉得会是谁?是篌吗?”
“能在青丘刺杀我,只能是他,可…”璟蹙眉,“大哥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怎么会突然出此昏招?我回来后,他一直很谨慎,几次动手都很隐秘,让人抓不住一点错处。今日究竟受了什么刺激,突然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杀死我?难道不是大哥?”
小夭说道:“不管是不是他,反正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下在青丘行刺你,你仔细想想如何保护好自己吧!我当年花费了那么多心血救你,不是让你去送死!”
“你放心,我虽然不想杀大哥,可也绝不会在让大哥来伤我。他这次闹得这么难看,我正好趁机彻查,把他在族中经营的势力压制下去。这样也防止涂山氏再有人给颛顼添乱。”
小夭说:“反正你一切小心。”
璟说:“我知道。”
潇潇又飞了过来,小夭说:“我走了,再不回去,颛顼该生气了。”
小夭招手让潇潇落下,跃上了坐骑。
璟目送她,直至身影全无,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
第二日,小夭从颛顼哪里知道,这次刺杀布置周密、来势汹汹,如果不是璟恰好用了傀儡,很难说能否逃生。
几日后,涂山氏传出消息,璟已无生命危险,但究竟是谁刺杀璟,却一直没有查出眉目,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私下里,只有篌和璟两人时,篌张狂地承认了是他派人去刺杀璟,让璟来找他算账。
璟依旧狠不下心除掉篌,不过,他开始剪除篌的羽翼。
随着清查刺客,涂山氏的不少铺子都换了主管,这场风波持续了三个多月才慢慢平息。
涂山氏的商铺遍布中原,从男人用的兵器到女人用的脂粉,什么生意都做。篌支持苍林和禹阳,自从颛顼来到中原,涂山氏的人一直在监视和打压颛顼。
这次璟出手,颛顼和丰隆的压力大大减轻。
丰隆悄悄来神农山时,大笑着对颛顼说:“刺杀得好!往日看着篌不算个笨蛋,怎么这次走了这么昏的一招,完全不像他的行事风格,简直像个气急败坏的女人突然发了疯。”
颛顼笑道:“你就会事后叫好!当时听闻璟出事时,你怎么补这么说?公然刺杀这招虽然走得有些急,却是最狠毒有效的一招,一旦成功,篌不仅铲除了璟,还可以像璟如今一样,以追查凶手的名义,把璟的所有势力连根拔除,干净利落地掌控涂山氏。”
小夭听到丰隆和颛顼的对话,心里一动,眼前浮现出那日在兵器铺子,防风意映挽弓射箭的画面。可仔细分析,璟若死了,篌会继任族长,就算防风意映愿意捧着灵位成婚,她也只能在一个冷清院落里,守节终老,得不到一丝好处。只有璟活着,意映才能当族长夫人,才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小夭摇摇头,不可能是意映!
小夭暗责自己,不能因为璟,就把意映往坏处想。意映对璟虽无男女之情,可她和璟休戚相关,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想杀璟。
…
紫金顶,阳光明媚的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