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相柳十分心平气和,淡然道:“我不伤害她,难道你就会不想铲平神农义军,不想将我砍成几段?”死都死了,几段和万段有何区别?

颛顼无奈地看着相柳,他有点明白小夭为什么能和相柳有交情了,这人虽然混账,但是混账得很有意思。

颛顼叹了口气,也心平气和地说:“反正你明白我的意思。”

相柳说:“把你所有的好药都给我。”

颛顼让金萱把紫金殿中所有的好药都拿出来,和馨悦带来的灵药一起装好:“够了吗?不够的话我可以再派人去黄帝、俊帝、王母那里要。”

相柳看着地上的大箱子,嘲道:“足够了,难怪人人都想要权势。”

相柳附身,抱起了小夭。

颛顼虽然做了决定,可真看到相柳要带走小夭,还是禁不住手握成了拳,他对潇潇说:“带他从密道出去,我可不想我妹妹的名字和个魔头牵扯到一起,我还指望着她嫁个好人家!”

相柳毫不在意,只是淡淡一笑,抱着小夭随着潇潇进了密道。

颛顼拿出两个若木做的傀儡,点入自己的精血,幻化成了两个人,一个是小夭的模样,放到水玉榻上。一个是相柳的模样,颛顼对金萱说:“你送相柳出去吧!”

金萱送相柳出了大殿。

半晌后,潇潇回来,奏道:“已经送相柳离开神农山,我派了几个人暗中跟踪。”

颛顼说:“不会有用,相柳肯定会甩掉他们。”

潇潇沉默不语,奏道:“已送相柳离开。”

颛顼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金萱说道:“殿下,涂山氏的公子还在紫金殿。不可能不给青丘那边一个交代,可璟公子的情形…处理不好只怕会影响殿下和涂山氏的关系。”

颛顼沉吟了一会儿,说:“馨悦一定已经通知了丰隆,丰隆应该很快会赶到,等他到了,麻烦他吧璟送回青丘。”

半夜里,丰隆赶到了神农山。

颛顼知道榻上的傀儡瞒不住丰隆,也没打算瞒丰隆,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丰隆,只是隐下了相柳体内有蛊的事,丰隆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小夭和相柳以前就认识。但相柳本就以心思诡诈、能谋人所不能谋在大荒内闻名,所以丰隆并未深究相柳的出现,只是分析他这么做的目的。

在小夭的事上,丰隆比颛顼更冷静理智,他说道:“不管相柳说的话是真是假,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选择相信他,毕竟只有这样,还有一线生机。而且,我觉得他真能救小夭,因为只有救活了小夭,他才能和你或者黄帝谈条件。”

从昨日到现在,颛顼终于露出第一丝真心的微笑:“我相信你的判断。”

丰隆道:“其实这事你本不必告诉我。”

颛顼说:“有些事是私事,的确不方便告诉你,但这事有可能关系大局,你都愿意把性命压在我身上,我岂能不坦诚相待?”

丰隆道:“你难道不是把性命也押到了我身上?你若留在轩辕城徐徐图之,不是没有胜算,可你却来了中原。”

颛顼道:“因为我要的不仅仅是权势,一个王座算什么呢?”

丰隆道:“一个族长算什么呢?”

颛顼和丰隆相视而笑,颛顼道:“你随我来,我还要带你见一个人。”

丰隆看到昏迷的璟,愣住:“这是怎么回事?”

颛顼道:“我也不知道。我刚才和你说,我赶到山谷时,已是一片火海,我想冲进去,却被潇潇敲晕了,等我醒来时,潇潇已经救回小夭。让潇潇告诉你吧!”

潇潇对丰隆简洁明了地说:“我们进入阵势中搜救王姬,找到王姬时,看到璟公子护着王姬,如果不是璟公子用灵力护住了王姬,王姬的身体只怕早就焚毁,也正是因为他一直给王姬输入灵力,王姬才能留一线生机。可以说,其实是璟公子真正救了王姬。当时,璟公子已经昏迷,我们带着王姬和璟公子回道紫金顶,医师说璟公子伤势并不算严重,是他自己不愿求生,所以不能醒来。”

丰隆满脸茫然,喃喃道:“璟不是在青丘吗?怎么会出现在梅谷中?这倒不重要,反正幸亏他出现,才救了小夭,但他为什么不愿求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处理璟的事就成,至于凶手…”颛顼冷哼,“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会把他们都挖出来。”

丰隆护送着璟,星夜赶到了青丘。

丰隆小时曾在涂山府住过十几年,与璟同吃同住,所以和太夫人十分亲近。虽然这次半夜里突然出现,但仆人们依旧热情地把他迎了进去,立即去禀奏太夫人。

太夫人年纪大了,本就瞌睡少,这个时候已经醒了,只不过没起身而已。这会儿她正躺在榻上琢磨璟昨日的异常举动,不知道他究竟预感到了什么,只希望不会是祸事,一直没他的消息,天亮后该派人去找他了。

太夫人听到婢女说丰隆求见,立即让婢女扶着坐起:“叫丰隆儿赶紧进来。”

婢女为难地说:“丰隆公子请太夫人移步过去见他。”

太夫人倒没介意,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丰隆儿不是不知礼数的人,这么做必定有原因,我们赶紧过去。”

走进丰隆的屋子,太夫人看到了躺在榻上的孙子,身子晃了一晃,丰隆赶紧说:“伤势不重。”

太夫人平静下来,坐到塌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丰隆把高辛王姬遇险的事仔细交代了一番,把潇潇的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只把相柳的事隐瞒了下来。丰隆说道:“王姬现在生死未卜,凶手还未找到,如今只能看出是璟救了王姬,可为什么璟萌生死志,不愿求生,我们都不清楚。颛顼王子拜托我把璟送回来,也许璟回到家中,能苏醒过来。”

太夫人立即让婢女去叫医师。

医师赶来,把完脉后,对太夫人回道:“公子的伤没有大碍,他是哀伤过度,心神骤散,五内俱伤,这病却是无药可医,只能用灵药保住性命,再设法唤醒公子,慢慢开解他。”

丰隆安慰太夫人:“奶奶不必担心,我很了解璟,他看着柔和善良,却心性坚韧,一定不会有事。”

太夫人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孙儿。

璟失踪十年,回来后,不肯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坚决要求取消婚约,太夫人劝不动他,想着先用缓兵之计,表面上说需要时间考虑退婚,暗地里处处制造机会,诱哄着璟和意映多相处。她想着只要两人多点机会相处,意映姿容不凡,璟迟早会动情,可没想到璟竟然直接对意映表明心有所属,想说服意映取消婚约。她和意映拗不过璟,一再退让,都同意了璟可以娶那女子,她甚至告诉璟,人娶进了门,他想宠爱哪个女人,随他意,就算他一次不进意映的房,那也是意映自己没有本事。璟却依旧坚持要退婚,太夫人一直想不通原因。现在,终于明白了,如果璟心有所属的那个女子是王姬,一切就说得通了。

太夫人又气又伤,恨不得狠狠捶璟一顿,可当务之急,是要保住璟的命。

太夫人思来想去,半晌后,对心腹婢女小鱼说:“璟儿的病情不许外泄。”

小鱼回道:“奴婢已经在外面设了禁制,除了诊病的医师胡珍,只有丰隆和太夫人知道。”

丰隆说:“我来时很小心,没有人知道我是带着璟一起来的。”

太夫人对丰隆说:“我有一事相求。”

丰隆忙起身行礼,恭敬地说道:“奶奶有事尽管吩咐,千万别和丰隆儿客气,否则我爷爷该揍我了。”

太夫人扶起丰隆,握着丰隆的手,道:“你把璟儿带去小祝融府,让他在小祝融府养伤,我会命静夜和胡哑,还有刚才给璟诊病的医师胡珍一块儿跟去,平日他们会照顾璟儿。”

丰隆立即猜到太夫人是觉得自己毕竟老了,担忧涂山府中有人会趁这个机会取璟的性命。丰隆说:“奶奶放心,小祝融府的护卫本就很周密,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妹妹一定会把府里的人看管得更紧。我也会安排几个死卫保护璟。”

太夫人用力地拍拍丰隆的手:“好、好!”太夫人的眼泪差点要落下,表兄弟像亲兄弟,真正的兄弟却挥剑相向。

太夫人说:“为了保密,趁着天还没亮,你赶紧带璟儿离开吧!”

丰隆应道:“好。奶奶,您保重,我会让妹妹经常派人给您送消息。”

在太夫人的安排下,丰隆带着璟从青丘秘密赶回轵邑。

馨悦听完因由后,把璟安顿在了他早已住惯的木樨园。

除了静夜、胡哑、医师胡珍,馨悦还安排了几个灵力高强的心腹明里照管花木,暗中保护木樨园,丰隆也留下了几个赤水氏训练的死卫保护璟。

回到木樨园,静夜觉得公子的心绪好像平和了许多,也许太夫人为了保护公子的举动,其实在无意中真的救了公子。

只是,每次她一想到胡珍说的话,就觉得害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公子在瞬间悲痛到心神消散,只想求死?

静夜隐隐猜到原因,暗暗祈祷那位能让公子再次奏出欢愉琴音的高辛王姬千万不要出事,否则她真怕公子永不会醒来。

第五章 但感别时久

神农山的地牢。

墙壁上燃着十几盏油灯,将地牢内照得亮如白昼。

沐斐满身血污,被吊在半空。

地牢的门打开,颛顼、丰隆、馨悦走了进来。馨悦蹙着眉,用手帕捂住口鼻。颛顼回头对她说:“你要不舒服,就去外面。”

馨悦摇摇头。

丰隆说道:“我们又不在她面前动刑,这是中原氏族的事,让她听着点,也好有个决断。”

一个高个的侍从对颛顼说道:“我们现在只对他动用了三种酷刑,他的身体已受不住,一心求死,却始终不肯招供出同谋。”

颛顼说道:“放他下来。”

侍从将沐斐放了下来,沐斐睁开眼睛,对颛顼说:“是我杀了你妹妹,要杀要剐,随君意愿。”

丰隆说:“就凭你一人?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沐斐冷笑着不说话,闭上了眼睛,表明要别的没有,要命就一条,请随便拿去!

颛顼蹲了下去,缓缓说道:“你们在动手前,必定已经商量好你是弃子,所有会留下线索的事都是你在做。我想之所以选择你是弃子,不仅是因为你够英勇,还因为纵使两位陛下震怒,要杀也只能杀你一人,你的族人早已死光,无族可灭。”

沐斐睁开了眼睛,阴森森地笑着,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神情看着颛顼,悲悯着颛顼的无知。

颛顼微微笑道:“不过,如果沐氏一族真的只剩下了你一个人,你一死,沐氏的血脉也就灭绝了,当年为了从蚩尤的屠刀下保住你,一定死了无数人。我相信,不管你再英勇,再有什么大事要完成,也不敢做出让沐氏血脉灭绝的事。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已经有子嗣。”

沐斐的神情变了,颛顼的微笑消失,只剩下冷酷:“你可以选择沉默地死去,但我一定会把你的子嗣找出来,送他去和沐氏全族团聚。”

沐斐咬着牙,一声不吭。

颛顼叫:“潇潇。”

潇潇进来,奏道:“已经把近一百年和沐斐有过接触的女子详细排查了一遍,目前有两个女子可疑,一个是沐斐乳娘的女儿,她曾很恋慕沐斐,在十五年前嫁人,婚后育有一子。还有一个是沐斐寄居在亲戚曋氏家中时,服侍过他的婢女,叫柳儿,柳儿在二十八年前,因为和人私通,被赶出了曋府,从此下落不明。”

颛顼道:“继续查,把那个婢女找出来,既然是和人私通,想来很有可能为奸夫生下孩子。”

“是。”

潇潇转身出去。

沐斐的身子背叛了他的意志,在轻轻颤抖,却还是不肯说话,他只是愤怒绝望地瞪着颛顼。

颛顼道:“你伤了我妹妹,我一定会要你的命,但只要你告诉我一件事,我就不动你儿子。”

沐斐闭上了眼睛,表明他拒绝再和颛顼说话,可他的手一直在颤抖。

颛顼说:“你不想背叛你的同伴,我理解,我不是问他们的名字,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小夭,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小夭,我就放过你儿子。”

颛顼站起:“你好好想想,不要企图自尽,否则我会把所有酷刑用到你儿子身上。”

颛顼对丰隆和馨悦说:“走吧!”

馨悦小步跑着,逃出了地牢。等远离了地牢,她赶紧站在风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颛顼和丰隆走了出来,馨悦问:“为什么不用他儿子的性命直接逼问他的同谋?”

丰隆说:“说出同谋的名字,就是背叛,那还需要僵持一段时间,才能让他开口。颛顼问的是为什么要杀小夭,他回答了也不算背叛,不需要太多心理挣扎,只要今夜让狱卒多弄几声孩子的啼哭惨叫,我估计明天他就会招供。只要知道了他为什么要杀小夭,找他的同谋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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