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很多鱼都能发光,闪烁着蓝光,绿色的荧光,飘来荡去。海底的苍穹比繁星的夜空更绚烂,像是永远都下着彩色的流星雨。

不知道潇潇赶到没有,颛顼是否在找她,苗莆一定在哭。小夭突然想到,如果颛顼找不到她的话,真会一怒之下杀了苗莆。小天再不敢躺在海底看“流星雨”了,她用力去推棺盖,却完全推不开。

小夭又踹又推,直到她精疲力竭,棺盖依旧纹丝不动。也许因为折腾了一通,肚子居然有些饿,小夭无力地看着棺盖,觉得好讽刺,原来这个谋杀计划还是很完美的,只不过,她不是被淹死的,而是被饿死的。

小夭记挂着苗莆,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用力地踹棺盖。

正砰砰地踹着,突然,她感觉到了危险,本能在告诉她,快逃!她四处看,发现不知道何时已经一条鱼都没有了,本来五彩缤纷的海底苍穹变得漆黑一片。小夭感觉整个大海都在颤抖,她想起那只信天翁妖这片海域下面很可怕。突然,她脑内闪过一段相柳说过的话,他从奴隶的死斗场里逃出来时,差点死于海底的大涡流。虽然那个时候相柳并不强大,可无论如何他都是海之妖,能杀死他的大涡流一定很可怕。

小夭没见过大涡流,只能想象大概类似于陆地上的龙卷风,所过之处,一切都被摧毁绞碎。原来,这才是信天翁妖说的“永远彻底地消失,还真的是一根头发都不会再存在!

小夭拼命地踹棺盖,想赶在大涡流到之前逃出去,但棺盖严丝合缝,没有一丝松动的迹象,小夭这会才明白为什么信天翁妖要多此一举地把她关在棺材里。

浓墨般的海水在咆哮翻涌。水晶棺被卷了起来。没等小夭反应过来,水晶棺随着水流急速地旋转,小夭在棺材里左翻右倒,被撞得眼冒金星。

她听到,棺材被挤压的变形,发出“咔擦咔擦”破裂的声音。小夭现在又巴不得棺材再结实一点,如果大涡流的力量强大到能把坚固的水晶棺材挤成粉碎,那么水晶棺裂开的刹那,她也会立即变成血肉末。

随着水流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大涡流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一声巨响,水晶棺轰然碎裂。小夭“啊”一声尖叫,闭上了眼睛,却没有感受到刹那间碎成肉末的痛苦。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在天旋地转中,看到相柳白衣飘飘,屹立在她身前,飞扬的白发张开,犹如一双巨大的鸟儿翅膀,将小夭轻柔的呵护在中间,阻隔住了大涡流撕碎一切的巨大力量。

小夭几疑似梦,呆呆地看着相柳。

相柳皱了皱眉眉头,显然,身处大涡流中间,他也很不好受,而且他们正被急速地带向涡流中心,真到了涡流眼,相柳也会粉身碎骨。

他的手抚过小夭的眼,让小夭闭上了眼睛,小夭的脑海里响起他的话:“我必须露出妖身才能刚离开这里,不要看!”

小夭点了下头,感觉到翻山倒海般的震颤,就好像打涡流被什么东西生生的撕开了一跳缝隙。

小夭感觉到他们在远离,危险在消失。她忽而很好奇,十分想睁开眼睛看看相柳的妖身,犹豫了一下,在心内告诉自己“就一眼”,睁开了眼睛——

层层黑云,犹如即将倾倒的山峦一般压在他们头顶。滔天巨浪中,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头海妖和整个大海搏斗。大海愤怒的咆哮,想要撕碎他们,九头妖却夷然不惧,从容地迎接着大海的攻击。一波又一波的海浪砸向九头海妖的身躯,释放出强横至极的力量;浪峰犹如利剑,直冲云霄,想要把九头海妖的头撕下。这是最强者和天地的对抗,没有丝毫花招,没有丝毫技巧,有的只是力量和力量的碰撞,令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风起云涌,惊涛骇浪中,相柳竟然察觉了小夭的小动作,一只头看向她。

小夭立即闭上了眼睛,心扑通扑通直跳,不是害怕,而是震撼,就如从未见过大海的人第一次看到大海翻涌,从未见过高山的人第一次见到火山喷发,无关美丑,只是对力量的敬服和畏惧。

“我让你不要睁开眼睛。”相柳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

小夭睁开了眼睛,发现他们在一个荒岛上,相柳衣衫凌乱,很是狼狈,脸上脖上都有伤痕。

小夭努力笑了笑,尽量若无其事地说:“我只是太好奇你的九颗头是怎么长的了。”

“现在你知道了!”相柳转身就走。

“相柳……相柳……”眼看着他就要消失不见,小夭情急下,猛地扑上去,相柳竟然没能躲开,被小夭报了个正着,而且他连站都站不稳,带着小夭一起摔倒了沙滩上。

小夭惊问:“你伤的很重?”

相柳用力推开小夭,想要随着潮汐离开。

小夭又抓又缠,用尽了全身力气,就是不让他走:“是我不对!我答应了闭上眼睛不看,却言而无信,偷偷睁开了眼睛!我只是……只是……我承认,是卑劣的好奇心!我想知道你究竟长什么样,我错了!我错了……”

海浪呼啸着涌上沙滩,又哗啦啦地退下,两人一会二被海浪淹没,一会儿又露出来。小夭的声音时而清楚,时而模糊,也不知道相柳究竟听到了多少,卫衣肯定地就是相柳不接受她的道歉,一次又一次的想推开小夭。

他再次甩开了她,小夭着急了,用力钩了一下他的腿,猛地跳起,如同摔跤一样,把他扑倒,用身体紧紧地压住他,相柳连推开小天的力量都没有了,却如倔强别扭的孩子一般,蛮横地挣扎着。

海水里漂浮起丝丝缕缕的血红色,肯定是相柳身上的伤口破了,小夭求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要打要罚,怎么都行!只求你别再乱动了!”

相柳:“放手!”

“不放!除非你先答应我不走!”

相柳暴怒下,露出了獠牙:“不要逼我吃了你!”

“你想吃就吃吧!”

相柳猛地把小夭拽向他,一口咬住了小夭的脖子,小夭痛的身子颤了几颤,却依旧没有松口,反而放软了身子,温驯的配合着相柳。

相柳犹如沙漠中频死的旅人,大口大口地吸食着鲜血,小夭靠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睛,只感受到潮汐漫上来,又退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节,相柳停止了吸血,小夭晕沉沉地睁开眼睛:“你可以再吸一点,我没事。”

相柳望着头顶的星空,目光迷蒙:“你一点都不怕吗?你应该知道妖怪毕竟是妖怪,重伤时,会失去神智,被本能驱使,我很有可能把你吸成人干!”

小夭轻轻碰了一下他染血的唇角,温和地说:“是你在怕!”

相柳不屑地冷笑:“我怕?”

“我看到了你的妖身,并不丑陋!你也并没有把我吸成人干!相柳看向小夭,脸色阴沉,小夭却依旧不怕死地说:“你的身躯是比我大了一点……嗯,好吧!不止大了一点,大了很多……脑袋也比我多了一点点,只多了八个而已……但天生万物,谁规定我这样一个脑袋的小身板才算正常?只不过恰好一个脑袋的我们占了绝大多数,如果九个脑袋的你们多一些,大概我们会自卑自己只有一个脑袋。”

“你精神那么好,我看我的确应该再吸点血!”相柳脸色很臭,可当他咬住小夭的脖子,吸吮鲜血时,小夭值感到一阵酥麻,并没有觉得痛。

小夭说:“喂!喂!我刚才只是随便客气一下,你还真吸啊?妖怪就是妖怪……”小夭昏厥了过去,终于闭嘴了!

相柳停止了吸血,静静的凝视着怀里脸色苍白的小夭。

小夭是被食物的香味勾醒的,她睁开眼睛,看到相柳坐在篝火旁,在烤鱼。鱼儿已经被烤得金黄,鱼油一滴滴落在火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小夭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眼巴巴地盯着烤鱼,垂涎欲滴地问:“我能吃吗?”

相柳把烤鱼放在一片大贝壳上,递给她。雪白的贝壳上还有一份海藻做的绿色小菜。

小夭吞了口口水,开始狼吞虎咽,都顾不上说话,待海贝碟子里的鱼和菜都进了肚子,才叹道:“好吃,真的好吃!”

“只是你饿了,”相柳把一个海螺递给她,里面是温热的海鲜汤,小夭双手捧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海鲜汤喝完,小夭说:“谢谢!”

相柳冷冷地说:“不必!这是我买你血的报酬!”

小夭不满的嘀咕:“我有那么廉价吗?”

“你想要什么?”

小夭说:“我说谢谢,是谢你救了我!你该不会忘记自己为什么受伤了吧?”

相柳蹙眉说:“不是我想救你,我只是没兴趣拿自己的命去验证巫王的话。”

哦,对!情人蛊不独生,她若死了,相柳很可能也会死。小夭苦笑:“不管怎么说,你总是救了我。”

相柳同:“你为什么会被关在那片海域里?”

“有人要杀我。”

相柳鄙夷她看着小夭:“有人要杀你,你就被关住了?”

小夭凝视着篝火,不说话。

相柳问:“为什么没有反抗?”

小夭低声说:“璟……不见了。”她忽而想起什么,急切的问:“东海就像你家一样,你……你……你见没见过璟?”

相柳讥嘲地问:“你以为我闲得整天守在海上,只等着救人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清水镇算是你的地盘,也许你察觉了涂山篌的异动,东海虽大,可你是海妖……也许……”

相柳冷冷地说:“没有那么多也许!”

小夭埋下头,眼泪无声地落着。

相柳转过了身子,望向海天尽头,明明背对着她,可就是清楚地听到了泪珠坠落的声音,一滴又一滴,又细又密,传入耳朵,就好似芒刺一样,一下下戳着心尖。

相柳说:“有哭得时间,想想究竟是谁要杀你。”

小夭想起苗莆,忙用袖子擦去眼泪:“我得回去了,要不然颛顼非杀了苗莆不可!”

“黑帝想杀苗莆也找不到人。”

小夭想起,信天翁妖说她还有个搭档,苗莆一直没有来救他,肯定是遇见了另一个杀手。小夭的脸色变了:“苗莆……苗莆……死了吗?”

“不知道!我赶来时,看到海岛上有两匹天马的尸体,她应该遇到袭击了,淡没有发现她的尸体。”小夭刚松了口气,相柳又恶毒地补充了句:“也许也被沉到海底了。”

相柳永远有本事让她前一刻感激他,后一刻想掐死他,小夭又急又怒,却拿相柳一点办法也没有:“我要去找苗莆,你送我去哪个海岛。”

相柳说:“我正好有点空,可以陪你去找苗莆。”

“你几时变成善人了?”

“当然有条件。”

“我只有一个头,实在算计不过你的九个头,这买卖不做也罢。”

相柳干脆利落地纵身跃进大海,打算离去,压根儿不吃小夭以退为进的讨价还价。小夭赶忙也跳进了大海,去追他,抓住了相柳的一缕白发。

相柳回头,像盯死人一般盯着她,小夭讪笑着放开了:“帮我找到信天翁妖,我答应你的条件。”信天翁妖会利用海底的大涡流让她彻底消失,可见对这片海域十分熟悉,唯有相柳能最快地找到她。

相柳从海水中缓缓升起,站在海面上,白发如云,白衣如雪,纤尘不染,银色的月光将他映照得高贵圣洁,可他俯瞰着小夭的表情却透着邪恶:“任何条件都答应?”

小夭也站在了海面上,平视着相柳说:“只要和颛顼无关,任何条件我都答应!”为了苗莆的命,就算真和恶魔做买卖,她也只能做,何况现在,她还有什么能失去的呢?

相柳说:“活着!就算涂山璟死了,你也要活着!”

小夭呆呆地看了一瞬相柳,视线越过他,望向大海尽头的夜色。漫长的生命,没有尽头的思念……不放弃地活着,那是什么感受?大概就像永远不会有日出的黑夜。小夭不明白,相柳为什么要关心她的死活?

相柳冷冷地说:“我只是没兴趣和你一块死!你想要放弃,必须先想到解蛊的方法。”

对了!她的命和相柳相连,还真要先寻出解蛊的方法。小夭说:“我答应你的条件,带我去找信天翁!”

相柳召来坐骑白羽金冠雕,带着小夭向海天深处飞去。

他们已经在海深处,可广阔无垠的大海好似没有编辑,白羽金冠雕飞了一夜,大海依旧和之前一模一样,从空中俯瞰,没有一块陆地,只有茫茫大海,小天说:“大海真的能吞噬一切!”

相柳淡淡说:“到了!”

小夭看到了一艘褐色的帆船,苗莆昏躺在甲板上。信天翁穿着一袭火红的衣衫,正在和一个男子吵架。那男子背对着小夭她们,看不见长相,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身材颀长,有些瘦弱,一点不像杀手。

“杀了她!不杀了她,黑帝和黄帝迟早会找到我们!你想死吗?我说,杀了她!”信天翁妖气得已经失去了理智,大吼大叫,恨不得连着面前的男子一块杀了,可她眼里有深深的忌惮,始终不敢动手。

她面前的男子好像不喜欢说话,对信天翁妖的大吵大叫置若罔闻,只是平静筒短地说:“不杀!”

相柳驱策白羽金冠雕向着船飞去,丝毫没有遮掩身形。

小夭低声说:“他们是杀手!一对二,你的伤如何了?”

相柳扫了小天一跟:“二对二。”

小夭翻白眼,真不知道是该高兴相柳如此高看她,还是该气愤相柳如此高看她。

信天翁妖在气怒中,一直没察觉相柳和小夭的接近,那个瘦弱的男子却立即察觉到了,猛地回身,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全身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小天竟然有一种咽喉被扼住了的窒息感,想要后退。幸亏相柳身上也发出强大的压迫感,逼得那个男子只能紧紧盯着相柳,往后退了一步。

相柳和小夭落在船上,信天翁指着小夭,惊恐地叫:“你……你没死?”

小夭展开双手,转了个圈,笑着说:“没死,从头到脚,完好无损。”

信天翁妖看向小天身旁的相柳,白衣自发、容颜俊美,她想起了荒内一个很有名的妖,面色剧变,立即躲到了搭档的身后,却又好像不能相信,探出个脑袋,迟疑地问:“相柳,九命相柳?”

相柳显然没把信天翁妖放在眼里,根本懒得扫她一眼,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身前的男子。两人如两只对峙的野兽,看似一动不动,实际都在等待对方的破绽。

小夭看信天翁妖被吓得躲在后面,压根儿没有动手的勇气,不禁笑问:“是相柳如何?不是相柳又如何?”“j

信天翁妖道:“不可能是相柳。你是黄帝的外孙女,相柳不可能救你。”

原来连不把人情规则放在眼里的妖族也是这么看她和相柳的关系!小天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不想再逗信天翁女妖,板着脸说:“把我的侍女还给我!”

正在此时,那个苍白瘦弱的少年发动了攻击,如猛虎下山,又如灵狐腾挪,向相柳扑去。信天翁妖立即化回妖身,振翅高飞,如闪电一般逃向远处,竟然抛弃了她的同伴,

小夭的箭术足以让信天翁妖明白,长着两只翅膀可没什么大不了!可相柳身有重伤,她担心相柳,顾不上看信天翁妖,目光一直紧紧地锁着少年。

相柳和少年快速地过了几招,不过一瞬,已经分开,又恢复了对峙的情形,只不过少年胸膛剧烈地起伏,目光冰冷骇人,相柳却很闲适,微笑着说:“小夭,你可还认得这只小野兽?"

小夭也觉得少年似曾相识,盯着少年打量。少年听到小夭的名字,似乎有些动容,可此时他就如在一只猛兽的利爪下,根本不敢擅动,没有办法去看小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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