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丰隆十分精明,只是对男女之事很迟钝,看到璟的异样,终于反应过来,猛地跳起来:“你、你是为了小夭才伤痛欲绝、昏迷不醒?”虽然丰隆这么问,却还是不相信,在他的认知里,男人为了大事头可断、血可流,可为了个女人?太没出息!太不可想象了!

璟对丰隆弯身行礼:“对不起,我知道你想娶小夭,但我不能失去小夭。”

丰隆一下子怒了,一脚踹翻了食案:“你知道我想娶小夭,还敢觊觎我的女人?我就纳闷,你怎么能在我家一住半年,我还以为你是想躲避家里的事,可没想到你居然在我家勾引我的人!我把你当亲兄弟,你把我当什么?涂山璟,你给老子滚!带着你的臭钱滚!老子不相信没了你,我就做不了事情了!”

丰隆说着话,一只水灵凝聚的猛虎扑向璟,璟没有丝毫还手的意思,颛顼赶忙挡住,叫道:“来人!”

馨悦和几个侍卫听到响动,匆匆赶到,颛顼对他们说:“快把丰隆拖走。”

丰隆上半身被颛顼摁住,动弹不得,却火得不停抬脚,想去踹璟,一把把水刺嗖嗖地飞出,璟却不躲避,两把水刺刺到了璟身体里,馨悦骇得尖叫,赶紧命几个侍卫抱住丰隆,拼了命地把丰隆拖走了。

颛顼在满地狼藉中施施然坐下,对璟冷淡地说:“我相信你对小夭的感情,可是涂山璟已有婚约,我看涂山太夫人非常倚重防风意映,绝不会同意退婚。”

璟说:“我曾无比渴望站在俊帝陛下面前,堂堂正正地求娶小夭,为此我一忍再忍。但当我经历了一次失去后,发现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能和小夭在一起,我愿意放弃一切。如果奶奶不愿意涂山璟退婚,我可以放弃做涂山璟。”

涂山璟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颛顼非常清楚,不仅仅是可敌国的财富,还是可以左右天下的权势。颛顼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但他从没有见过愿意为了一个女人舍弃一切的男人。颛顼不禁也有些动容,神色缓和起来:“其实,这事我没有办法替小夭做主,要看她怎么想。”

小夭从一株木樨树后走出,走到璟身前,检查了下他胳膊上的水刺伤,捏碎了两颗流光飞舞丸,把血止住。

颛顼和璟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夭,紧张地等着她的答案。小夭看了一眼璟,笑了笑,对颛顼说:“反正我救他回来时,他就一无所有,我不介意他又变得一无所有。”

璟如释重负,微微笑起来。

颛顼一语不发,低下头,端起案上的一碗酒一饮而尽,方抬头笑看着小夭,说道:“不管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小夭抿着唇笑。

颛顼对璟说:“今夜你打算住哪里?丰隆现在不会乐意你住在这里。”

“你们的事很着急,越早办妥越好,我想早去早回,打算现在就回青丘。”

颛顼笑说:“也好!我和小夭送完你,再回神农山。”

颛顼和璟聊了一会儿,静夜和胡珍已经简单地收拾好行囊,胡哑驾着云辇来接璟。

小夭和璟站在云辇前话别,璟说:“我回来后,就去神农山找你。”

小夭笑点点头:“照顾好自己,别让篌有机可乘。”

“我知道,你也一切小心。”

小夭朝颛顼那边努努嘴:“就算我不小心,某个谨慎多疑的人也不会允许我出错!放心吧!我会很小心!”

璟依依不舍地上了云辇。

小夭看璟的云辇飞远了,才转身走向颛顼。

颛顼扶着她,上了云辇。

小夭有些累了,闭着眼睛休息,车厢内寂寂无声。

颛顼突然问:“你真的想好了?璟不见得是最好的男人,也不见得是最适合你的男人。”

小夭睁开了眼睛,微笑着说:“你和我都是被遗弃的人,你应该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颛顼说:“就算他肯放弃涂山璟的身份,但你和我都明白,有些牵绊流淌在血液中,根本不是想放弃就能放弃的,想割舍就能割舍。涂山氏的太夫人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十分固执难缠,你想过将来吗?”

“将来如何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他,我只是愿意等他给我个结果。”

颛顼嘟囔:“也不见你愿意等别人,可见他在你心中还是特殊的。”

小夭温和地说:“不要担心我!我经历过太多失望,早学会了凡事从最坏处想。你和我都明白,想要不失望,就永远不要给自己失望。”

颛顼轻叹了口气,说道:“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在这里。”

小夭把头靠在颛顼肩膀上,笑道:“我知道。”

 

第六章 相煎何太急

子夜时分,璟回到了青丘,他命仆役不要惊动奶奶,他就在外宅歇息,等明日奶奶起身后,再去拜见奶奶。

璟惦记着颛顼和丰隆的事,顾不上休息,见了几个心腹,了解了一下这几十年的事,忙完后已是后半夜。

他睡了两个时辰就起来了,洗漱后,去内宅见奶奶。

太夫人居中,坐在榻上,篌、篌的夫人蓝枚、防风意映站立在两侧。

璟看到太夫人,快走了几步,跪在太夫人面前:“奶奶,我回来了。”

太夫人眼中泪光闪烁,抬手示意璟起来:“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熬不到见你了。”

璟看太夫人气色红润,精神也好,说道:“奶奶身子好着呢,怎么可能见不到孙儿?”

太夫人把璟拖到她身畔坐下,说道“瘦了,太瘦了!可要好好养一养了,别让我看着心疼!”

璟笑道:“孙儿一定多吃,胖到奶奶满意为止。”

太夫人笑着点头。

璟和大哥、大嫂见礼寒暄后,太夫人指着意映说:“你该给意映也行一礼,这几十年,她可帮你操劳了不少!”

璟客气地对意映行礼,却什么话都没说,起身后,对太夫人道:“我有话想和奶奶说。”

太夫人说:“我也正好有话和你说。”

太夫人看了看篌、意映,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我和璟儿好好聚聚。”

篌、蓝枚、意映依次行礼后,都退了出去。

璟跪下:“我想尽快取消我和意映的婚约,求奶奶准许。”

太夫人没有丝毫惊诧:“我就知道你会说这事,我也告诉你,不可能!”

璟求道:“我对意映无情,意映对我也无意,奶奶为什么就不能允许我们取消婚约呢?”

“我只看出你对意映无情,没看出意映对你无意!”

璟磕头“我已经心有所属,求奶奶成全!”

太夫人长叹了口气:“傻孩子,你以为情意能持续多久?日复一日,天长地久,不管再深的情意都会磨平,到最后,都是平平淡淡!其实,夫妻之间和生意伙伴差不多,你给她所需,她给你所需,你尊重她一分,她尊重你一分,一来一往,细水长流地经营。”

“奶奶,我绝不会娶意映!”

“如果你是篌儿,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随你便!可你是未来的涂山族长,族长夫人会影响到一族兴衰!意映聪慧能干,防风氏却必须依附涂山氏,又牵制了她,相信奶奶的判断,防风意映会是最适合的族长夫人!为了涂山氏,你必须娶她!”

璟说道:“我并不想做族长,让大哥去做族长……”

“孽障!”太夫人猛地一拍案,案上的杯碟全震到了地上,热茶溅了璟满身。太夫人揉着心口,说道:“六十年了!我花费了六十年心血调教出了最好的涂山族长夫人,我不可能再有一个六十年!”

璟重重磕头,额头碰到地上碎裂的玉杯晶盏,一片血肉模糊:“如果奶奶不同意退婚,那么我只能离开涂山氏。”

太夫人气得身子簌簌直颤,指着璟,一字一顿地说:“你如果想让我死,你就走!你不如索性现在就勒死我,我死了,你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再没有人会管你!”

璟重重地磕头,痛苦地求道:“奶奶!”

太夫人厉声叫心腹婢女:“小鱼,让这个孽障滚!”

小鱼进来,对璟道:“请公子怜惜一下太夫人,让太夫人休息吧!”

璟看太夫人紧按着心口,脸色青紫,只得退了出来。

可他走出屋子后,并未离去,而是一言不发地跪在了院子里。

婢女进去奏报给太夫人,太夫人闭着眼睛,恨恨地说:“不用管他!去把所有长老请来!”

璟在太夫人的屋子外跪了一日一夜,太夫人不予理会,让长老按照计划行事。

待一切安排妥当,太夫人派人把篌、蓝枚、意映都请来。

璟久病初愈,跪了那么久,脸色惨白,额上血痕斑斑,样子十分狼狈,篌和意映看到璟的样子,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

意映走进屋内,见到太夫人,立即跪下,抹着眼泪,为璟求情。

太夫人看人都到齐了,对小鱼说:“把那个孽障叫进来!”

璟在侍者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意映忙走过去,想帮璟上点药,璟躲开了,客气却疏远地说:“不麻烦小姐!”

意映含着眼泪,委屈地站到了一旁,可怜兮兮地看着太夫人。

太夫人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小鱼帮璟把额上的伤简单处理了。

太夫人让篌和璟坐,视线从两个孙子脸上扫过,对他们说道:“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三日后举行典礼,正式宣布璟儿接任涂山氏的族长。事情仓促,没有邀请太多客人,但黄帝、俊帝、赤水、西陵、鬼方、中原六大氏都会派人来观礼,已经足够了。”

璟和篌大惊失色,谁都没想到太夫人竟然无声无息地安排好了一切,连观礼的宾客都请好了。

璟跪下,求道:“奶奶,族长的事还是过几年再说。”

太夫人怒道:“过几年?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你爹刚出生不久,你爷爷就走了,我不得不咬牙撑起一切,好不容易看着你父亲娶妻,接任了族长,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可那个孽障居然……居然走在了我前面!那一次我差点没撑下去,幸亏你娘撑起了全族……我么两个寡妇好不容易拉扯着你们长大,你娘一点福没享,就去找那个孽障了。我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你能接任族长,你却又突然失踪!等了十年才把你等回来,没让我太平几年,你有昏睡不醒,你觉得我还能被你折腾多久?”

太夫人说着说着,只觉一生的辛酸悲苦全涌到了心头,一生好强的她也禁不住泪如雨下。

篌、蓝枚、意映全跪在了她面前,太夫人擦着眼泪,哭道:“我不管你们都是什么心思,反正这一次,涂山璟,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接任族长之位。”

璟不停地磕头,哀求道:“奶奶,我真的无意族长之位!哥哥为长,何不让哥哥接任族长呢?”

太夫人泣道:“孽障!你是明知故问吗?有的事能瞒过天下,却瞒不过知情人,你外祖父是曋氏的上一任族长,现如今曋氏的族长是你的亲舅舅,你的外祖母是赤水氏的大小姐,赤水族长的嫡亲堂姐,篌儿却……他们能同意篌吗?”

太夫人揉着心口,哭叫着问:“孽障,你告诉我!赤水、西陵、中原六氏能同意你不做族长吗?”

璟磕着头说:“我可以一个个去求他们,求他们同意。”

太夫人哭着说:“涂山氏的所有长老也只认你,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背着我做的事吗?你折腾了那么多事,哪个长老同意你不做族长了?”

璟无法回答,只能磕头哀求:“奶奶,我真的无意当族长,大哥却愿意当族长!”

太夫人看着榻前跪着的两个孙子,声音嘶哑地说:“族长要族内敬服,天下认可,才能是真正的一族之长,不是谁想做就能做!”

“篌儿,你过来!”太夫人对篌伸出双手,篌膝行到太夫人身前。

太夫人把篌拉起,让他做到自己身边:“篌儿,奶奶知道你才干不比璟儿差,可是族长关系到一族盛衰,甚至一族存亡。如果你做族长,九个长老不会服气,涂山氏内部就会分裂。到时,你也得不到外部的支持,赤水氏和曋氏会处处刁难你,一族兴衰要几代人辛苦经营,一族衰亡却只是刹那。”

太夫人抱着篌,哀哀落泪:“你爹临死前,最后一句话就是求我一定要照顾好你,这么多年,奶奶可有薄待你一分?”

篌回道:“奶奶一直待孙儿极好,从无半点偏颇。”所以这么多年,他本有机会强行夺取族长之位,可终究是不忍心杀害从小就疼爱他的奶奶,只能僵持着。

太夫人抚着篌的头:“你爹临死前,放不下的就是你。不管你有多恨你娘,可她终究没有取你性命,而是抚养你长大了,给你请了天下最好的师傅,让你学了一身本事。你骨子里留着涂山氏的血,难道你就真忍心看到涂山氏衰落,让我死不瞑目吗?”

篌神情哀伤,跪下,重重磕头:“奶奶身体康健。”却始终不承诺不去争夺族长之位。

璟也重重磕头:“求奶奶把三日后的仪式取消,我不想做族长。”也始终不答应接任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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