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道:“是。”
颛顼迟迟未语,好像在凝神思索什么,正当璟的心慢慢提起来时,颛顼的声音响起,十分清晰有力:“是很好的日子,就这样定吧!”
璟如释重负地笑了,朝黄帝和黑帝行礼:“谢二位陛下。”
黄帝看了一眼颛顼,打趣道:“要谢也该谢小夭,我们可舍不得把她嫁给你,只不过小夭眼里、心里都是你,我们真心疼她,自然要遂了她的心愿,让她嫁给你。”
璟笑起来,竟然真给小天行礼:“谢谢小姐肯下嫁于我!”
小夭又羞又恼:“你们怎么都没个正经?”匆匆离席,出了屋子。
小夭觉得脸热心跳,有些躁动,不想回屋,沿着溪水旁的小径,向着种满凤凰树的山坡走去。
走进凤凰林内,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一个大秋千架上满是落花。
小夭用袖子拂去落花,坐在秋千架上,荡了几下,心渐渐地宁静了。
颛顼穿过凤凰林,向她走来,小夭笑问:“璟呢?”
“在和爷爷商量婚礼的细节。”
秋千架很大,足以坐两个人,小天拍了拍身旁,让颛顼坐。
两人并肩坐在秋千架上,看着漫天乱红,簌簌而落,随着风势,红雨浙浙沥沥,时有时无,
小夭心内有现世安稳的喜悦幸福,还有几缕难以言说的惆怅悲伤。
从朝云峰的凤凰花,到小月顶的凤凰花,一路行来,她和颛顼一直相依相伴,不管发生什么,都知道另一个人就在身边,三个月后,她就要出嫁了,虽然青丘距离神农山不远,可不管再近,她和颛顼只怕也要几个月才能见一面了。她有璟,可是颛顼呢?到时候,伤心时谁陪着他,喝醉后护花说给谁听?
小夭问:“你找到想娶的女子了吗?”
颛顼伸手接住一朵凤凰花,凝视着之间的凤凰花,微微笑着,沉默而忧伤。
小夭安慰道:“迟早会碰到的!”可自己都觉得很无力,颛顼经历了无数困境磨难,无数阴谋鲜血,各种贪婪欲望,各式各样的女人,小夭是在想象不出来究竟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颛顼那颗冷心动情。
颛顼将凤凰花插到小夭鬓边,问道:“如果我找到了她,是不是应该牢牢抓住,再不放开?”
“当然!”小夭肯定地说:“一旦遇见,一定要牢牢抓住。”
颛顼凝视着小夭,笑起来。
小夭和璟的婚期定下,涂山西陵两族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婚礼。
季春之月,月末,颛顼要去一趟大荒的东南,处理一点公事,自然还会顺便去五神山住一小段日子,来回大概一个月。
临走前,颛顼对小夭说:“我把潇潇留给你。”
“不,你自己带着。”
“小夭,我身边有的是侍卫,比她机警厉害的多的是!”
小夭十分固执:“不,你自己带着,她是女人,有时候方便帮你打个掩护,最最重要的是她对你忠心。”
颛顼只得作罢:“那我另派两个机灵的暗卫给你。”
小夭笑道:“别瞎操心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何况有外爷在,没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小夭不好意思说还有璟,她如今是西陵氏的大小姐,又即将是涂山氏的族长夫人,小夭真不觉得还会有人像沐斐那样毫不畏死地来杀她。毕竟爹爹做事狠绝,一旦动手从不手软,留下的遗孤很少,没有灭族之恨的人纵然憎恶她,也犯不着得罪两位陛下和西陵、涂山两大氏。
小夭说:“倒是你,一路之上小心一点,虽说两国合并已久,这些年没有前几年闹得厉害,可毕竟还是有危险。”
“危险总是哪里都会有,就算我待在紫金顶也会有人来刺杀我,放心吧,我最精通的就是怎么应对危险,一定在你婚礼前平平安安回来。”
“嗯。”小夭轻轻点了下头。
颛顼走后,小月顶冷清了不少,幸好璟打着商议婚礼的名号,日日都来小月顶。
璟和黄帝坐在廊下,一边品茶,一边下棋。
苗莆给小夭算日子:“过了今日,还有四十九日小姐就要出嫁了,赶紧想想还缺什么,再过几日,就算想起来,也来不及置办了。”
小夭捂住苗莆的嘴,做了个嘘的手势:“你别再折腾了,涂山氏负责婚礼的那两个长老都被你折腾得去掉半条命了。”
苗莆呜呜几声,见反抗无用,只能闭嘴。
内侍走来,给黄帝行礼,奏道:“王后神农氏求见,说是来恭贺小姐喜事将近,为小姐添嫁妆。”
黄帝问小夭:“你相见她吗?”
小夭想起她和颛顼初到神农山时,馨悦是她的第一个闺中女友,两人曾同睡一榻,挽臂出游,可当馨悦真成了她嫂子时,两人反倒生疏了,她逃婚后,更是彻底反目。这些年,从未相聚过。
小夭说:“她是王后,既然主动示好,我岂能还端着架子?何况毕竟是我先对不住丰隆和赤水氏。”
黄帝对内侍吩咐:“让她进来吧!”
馨悦进来,跪下叩拜黄帝。
黄帝温和地说:“起来吧,一家人没必要那么见外。我正在和璟下棋你也不用陪我,让小夭陪你去随便走走,这里什么都没有,就花还开得不错,值得一看。”
馨悦看到棋盘上的落子,知道自己的确打扰了黄帝的兴致,不安地说:“爷爷继续下棋吧,我和妹妹说会儿话就走。”
小夭陪着謦悦往外行去,馨悦看璟,人虽坐在黄帝面前,目光却一直尾随着小夭,她心中滋味十分复杂,有点羡慕,又有点释然。
待看不到黄帝和璟时,馨悦说:“恭喜你。”
小夭笑道:“光口头说说可没意思,要有礼物我才接受。”
馨悦笑起来:“礼物有的是!已经派人送到章莪宫,估计这会儿你的侍女正清点记录呢,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不用了,王后送的东西肯定都是好东西。”
虽然两人都刻意地表达了善意,可已经破裂的关系,想回到当初不再可能。说了这几句话后,竟然就无话可说。
小夭搜肠刮肚都想不出来说什么好,馨悦却好像神游天外。两人顺着山径,沉默地走着,一直到了山顶,馨悦才惊觉她们竟然沉默了小半个时辰。
沉默的时间长了,小天也无所谓了,大大咧咧地坐在石头上,怡然自得地享受着山风拂面。
馨悦突然说:“我真的非常开心你能嫁给璟。”
小天仰着头,笑得很灿烂,毫不扭捏地说:“我也非常开心。”
馨悦看到她的笑容,不禁笑起来,这一次,小天真的要嫁给一个男人,真的要彻底离开神农山,离开——颛顼了!
站在山顶,能远远地看见隐在云霄中的紫金顶,馨悦望着紫金宫,大声说:“我祝福你和璟恩恩爱爱、美美满满。”
小天抱抱拳,表示谢谢,她歪头看着馨悦,问道:“做王后快乐吗?”
馨悦笑着说:“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快不快乐我说不清楚,但很满意。”
小天笑着说:“我也该恭喜你。”
馨悦盯着小天,很认真地说:“因为得到了,所以最害怕的就是失去。谁要是和我抢,我一定不会饶了她。”
小天暗叹了口气,幸好父王让阿念永居五神山,不掺合到紫金顶上的争斗中,不过,抢的与被抢的都是颛顼的女人,要叹气也该颛顼叹气,和她无关。
小夭站起,迎着山风,张开双臂,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喂”!
喂—一喂——喂——
在一波的回音中,璟快步走了过来,先把站在峭壁边的小夭拉到自己身边,才向馨悦行礼。
馨悦对小天说:“看看!这才不过大半个时辰,他就不放心地寻了过来。小夭,你是个有福的,一定要好好惜福!”
小夭总觉得馨悦话里有话,可仔细想去,又没有一点恶意,小天微笑着说:“我会的。”
馨悦说:“我先走一步,去和爷爷拜别,你们慢慢下山吧!”说完,不等璟和小夭回答,她就施展灵力,飞掠下山。
第九章 魂梦安能定
孟夏之月,距离璟和小夭成婚只剩一个月,按照习俗,两人不能再见面。璟不得不回青丘,试穿礼服,检查婚礼的每个细节,确保一切顺利,然后就是——等着迎娶小夭了。
整个涂山氏的宅邸都翻修了一遍,他和小夭日后常住的院子完全按照小夭的心意设计建造:小夭喜欢吃零食,园内有小厨房:小夭喜欢喝青梅酒,山坡上种了两株青梅:小夭喜水,引温泉水开了池塘……
虽然长老已经考虑的十分周到细致,可当璟把园子看成了他和小夭的家时,对一切的要求都不同了,他亲自动手,将家具和器具都重新布置过,长老看璟乐在其中,也就随璟去。
孟夏之月,二十日,胡聋传来消息,涂山瑱病危,已经水米不进,清醒时,只知道哭喊着要见爹爹。
胡聋和胡哑是亲兄弟,也是璟的心腹,自涂山瑱出生,他就一直负责保护涂山瑱,虽然他深恨意映和篌,却无法恨怨涂山瑱,对瑱一直很好。
璟不忍意映被识神吸干灵力精血而亡,巧施计策,让意映病故,暗中却安排意映离开了青丘。
意映以前很爱热闹,各种宴请聚会都会参加,和各个氏族都有交情,整个大荒从西北到东南,很多人都见过她。如今意映却十分害怕见到人,璟想来想去,也只有清水镇可以让意映安心住着,所以把意映送到了清水镇。
虽然意映不必再用灵力精血供奉识神,可毕竟以身祭养过识神,已经元气大伤。纵然仔细调养,顶多熬到瑱儿长大。璟为了不让意映消沉求死,也为了让瑱儿能多和母亲聚聚,每年春夏,都会派胡聋送瑱儿去清水镇住三四个月。今年因为他要成婚,特意嘱咐胡聋秋末再回来。可没想到瑱儿竟突然病重。
胡聋是稳重可靠的人,消息绝不会有假,还有二十多天才是大婚日,来回一趟并不耽误,可璟心中隐隐不安,似乎不应该去,但瑱儿纵然不是他的儿子,也是他的侄子,何况在瑱儿心中,他就是父亲,如果瑱儿有什么事情,璟无法原谅自己。
璟思量了一会儿,决定带着胡珍赶往清水镇,同时命令幽带上所有暗卫。
这是璟第一次要求最严密的暗卫,幽愣了一愣,说道:“下个月就要大婚,如果族长有什么预感,最好不要外出。”
璟问道:“如果瑱儿出了什么事,我和小夭还能如期举行婚礼吗?”
幽躬身说道:“明白了!请族长放心,我们一定让族长顺利回来举行婚礼,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临行前,璟给小夭写了一封信,告诉小夭他必须去一趟清水镇,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让小夭不要担心,有暗卫跟随,他会尽快赶回青丘。
璟赶到清水镇时,已是第二日拂晓时分。
意映坐在榻旁,身穿黑衣,脸上带着黑纱,整个人遮的严严实实,只一双剪秋水为瞳的双目留在外面。
璟问道:“瑱儿如何了?”
意映神思恍惚,指指榻上没有说话,胡珍上前诊脉,璟俯下身子,柔声说:“瑱儿,爹爹来了。”
瑱儿迷迷糊糊中看到璟,哇一声就哭了出来,伸手要璟抱,声音嘶哑地说:“爹,我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
璟把瑱儿抱在怀里:“不哭,不哭!你可要坚强,爹带来了最好的医师,待病好了,爹带你去看大海。”
瑱儿有气无力地说:“我要看大海。”
璟和瑱儿都期待地看着胡珍,胡珍皱皱眉,放下瑱儿的手腕,查看瑱儿的舌头和眼睛。璟看胡珍脸色难看,微笑着对瑱儿说:“睡一会儿,好不好?”
瑱儿本就很疲惫困倦:“嗯,我睡觉,爹爹陪我。”
“好,爹爹陪你。”璟的手贴在他的额头,瑱儿沉睡了过去。
璟这才问胡珍:“是什么病?”
胡珍说:“不是病,是毒。”
璟顾不上探究原因,急问道:“能解吗?”
胡珍惭愧地说:“这是狐套毒,下的刁钻,我解不了,但西陵小姐能解,只是时间有点紧……”
一直沉默的意映突然道:“胡珍,这些年倒有些长进,居然能辨认出狐套毒。其实,何必往远处寻什么西陵东陵,直接找下毒的人要解药不就行了!”
璟说:“这倒也是个办法,可下毒的人是谁?你有线索吗?”
意映指着自己:“近在你眼前。”
胡珍失声惊呼,下意识地挡在了璟面前,怒问道:虎毒不食子,你竟然给自己的儿子下毒?”
璟惊讶地盯着意映,眼中也全是难以置信。
意映笑道:“你安排的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像狐狸,如果不是用这刁钻的毒,让他们相信瑱儿快死了,如何能把你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