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点头,“臣也记得先皇说过这话。”
小妹眼中突地有了泪水,“本宫也听过,好像是去年除夕夜当着各国使节说的。”
众位臣子都一边回忆,一边颔首。
霍光问:“那太后的意思…”
小妹道:“众位爱卿都是我大汉的栋梁,若各位觉得刘询是贤者,本宫就颁布旨意,废除刘贺,迎立刘询。”赵充国立即跪下,一面磕头,一面大声说:“太皇太后英明!”
霍光、田延年、隽不疑也跪了下来,纷纷口呼“太皇太后英明”。
杨敞看到僵持的两方已经意见一致,也忙跪倒,大呼:“太皇太后圣明。”
所有大臣纷纷叩拜,小妹任由他们叩头,眼睛凝望着前方,却毫无落点,只有一片朦朦雾气。
雾气中浮现着他的淡淡笑意。
她握着他的手。
他说:“我信你。”
至此,百官在迎立新君一事上,终于意见一致。
六顺看到霍光率领朝庭重臣来见上官小妹,却无霍禹、范明友、邓广汉几人,想到当年公主家宴的情景,心中“咯噔”了一下,忙命手下的小宦官设法把消息传递出去。刘贺一大早就去了上林苑打猎游玩,住在驿馆的红衣接到六顺的消息,立即去寻刘贺,可整个上林苑外都有重兵驻守,根本无路可入。红衣自小在王府中长大,宫廷风波看过的、听过的已多,见到今日的场面,遍体生寒,想着刘贺生死未卜,心下一横,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见到他。可是如何进去呢?
上林苑占地宽广,从孝武皇帝刘彻开始,就是皇家禁地,武帝末年,土地流失严重,加上天灾人祸,很多农民无地可种,他们看上林苑附近的山坡水草肥美,虽知是皇家禁地,可走投无路下,仍偷偷在上林苑放牧。刘彻知道后,下令杀过几次违命者。但不放牧是饿死,放牧却还可以多活几天,所以仍有农民来此,竟是杀之不绝。刘弗陵登基后,听闻此事,下令禁止诛杀牧者,朝臣反对,刘弗陵只淡淡说:“天下治,民自归。吾等过,民犯险。”朝臣讷讷不能语。
后来,牧者发觉兵士只会偶尔来驱赶,却不会真正逮捕他们,胆子渐大,来此放牧的人越来越多,皇家禁苑不见珍禽异兽,反而常闻牛哞羊咩,也算一大奇景。再后来,随着刘弗陵的执政,来此放牧的人越来越少,但仍会有好奇、贪玩、或偷懒的牧童来此放牛,只要不太靠近兵营驻扎区,士兵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们去。上林苑渐渐变成了一处极奇怪的地方,虽是皇家禁苑,却可在外围的山坡上偶见牛羊。
红衣所立之处,恰是一面山坡,当她看到远处的牛群时,计上心头。
连比带划中,她用重金将所有牛买下,又请放牛人在牛尾上绑上麻绳,把牛驱赶到上林苑附近的山坡上。
放牛人知道此处是军队驻扎的禁区,但禁不住重金相诱,又看红衣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不像能闹出什么事情的坏人,所以依言照做。羽林营是令匈奴都胆寒的虎狼师,今日她却要孤身一人闯此龙潭虎穴,不是没有怕,但…
红衣深吸了口气,毅然将牛尾上的麻绳全部点燃。
火烧屁股,上百头牛立即狂性大发,扬蹄朝上林苑冲去,大地都似乎在轻颤。
疯牛连虎豹都会退让三分,上百头疯牛的威力可想而知。上林苑外的士兵促不及防间,被牛群冲散。
漫天烟尘中,众人只看一个女子一身红衣,手持长剑,尾随在牛群后,飘然而入,身姿曼妙。
羽林营不愧是声震天下的虎狼之师,在短暂的惊慌后,立即镇定下来。有人持铁盾上前,结队驱赶牛群;有人挽弓射牛,每箭必中牛脖;还有人负责追捕红衣。追捕的士兵高叫:“兵营重地,擅闯者,格杀勿论!立即止步,也许还可保得一命。”
红衣充耳不闻,身形不见停,反倒更快。
她在树林、溪流、屋宇间飞掠而过,游目搜索着刘贺,身后的羽箭纷纷不绝,红衣只能闻音闪避。
一路飞纵,终于看到远处校场上的刘贺。他正搭弓射靶,身形挺拔,姿容俊美,仿若画中人,校场四周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守在校场外的士兵看到红衣,立即围堵过来。
红衣心内焦急万分。如果她能说话,此时也许只需要一声大吼,可她一声都发不了,只能迎着密密麻麻的刀刃继续向前。挽起清冷的剑花,以纤弱之姿,迎滔天巨浪。
每前进一步,都有鲜血飘落。红衣不知道这些鲜血是她的,还是别人的,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不管多艰难,她都一定要见到他。渐渐接近校场,人群中越来越多的人听到兵戈声,纷纷回头看。
只看一袭灿若朝霞的红影,在漫天的刀光剑影中飘飞。
每一次都觉得那红色云霞会被绞碎,可她就如疾风中的劲草,每一次的折腰后,却又坚韧地站起。
刘贺正引弓欲射,看到众人的异样表情,笑着回头,恰看见一线寒芒堪堪从红衣裙边划过,心神巨颤,立即喝叫:“住手!”霍禹却不出声,羽林士兵也就对这个未登基皇帝的命令置若罔闻。红衣在刀光剑影中苦觅生机。
突然,刘贺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霍禹,“立即命他们住手。”
校场寂静,所有人都似屏住了呼吸。
兵器相撞的声音,仍持续不断地从校场外传来,寂静中显得十分刺耳,令所有人心惊肉跳。
只看刘贺脸上往日的嘻笑不羁荡然无存,眼内锋芒凌厉。有人偷偷想拔刀,刘贺随意踢起地上的一只羽箭,好似看都没有看,却正中那人心口,武功之高让霍禹震惊。他冷声问霍禹:“我能当场杀了你,可你有胆弑君吗?”
霍禹有了惧怕,忙跪下,“臣不知道这女子是王爷的人。”扭头下令:“住手!都住手!”
所有士兵立即收起兵器退开。
红衣向刘贺走去,刚走了两步,忽想起他最讨厌女子的残忍杀戮,立即将手中的长剑扔掉。
刘贺看到红衣无事,一颗掉落的心,才回到了原处。
刚才看到刀剑丛中的红衣时,只觉刺向红衣的每一剑都在刺向自己,居然如得了失心疯般,想都没有想地就把箭对准了霍禹,只要霍禹不下令,即使明知道霍禹是霍光唯一的儿子,他也会不管后果地射杀霍禹。红衣走到刘贺面前,柔柔地笑着,一边笑着,一边向他打手势。
刘贺脸色越来越凝重,一个旋身,如大鸟一般飞扑霍禹。
霍禹想闪,侍卫想救,却看刘贺如入无人之地,所有碰到他掌锋的人,声都未发,就一个接一个地倒到了地上。霍禹在刘贺手下才走了四五招,就被刘贺擒住。
刘贺的一连串动作兔起鹘落,迅疾如电,等羽林士兵围过来时,霍禹已经在刘贺的手中,众人都不敢再轻动。如老鹰提小鸡,刘贺拎起霍禹,将他丢给身后的亲随,“用他开路,立即回未央宫,命令所有人,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反抗,一切等我吩咐。”随从抓着霍禹迅速离去。
刘贺看随从走了,扫了眼周围持刀戈的士兵,笑起来。毫未将他们放在眼中,一面向前走,一面去搂红衣,“靠在我身上休息会儿,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红衣温柔地凝视着刘贺,唇边的笑意柔得如同江南春雨。
她握住了刘贺的手,身子却软软地向地上滑去。
刘贺这才发觉,红衣后背鲜血淋漓,只因为她穿着红色衣裳,所以一直看不出来她已受伤。
刘贺一把抱住了她,脸上平静的笑全部消失,换上了慌乱,对着周围的士兵吼叫:“去传太医!”
士兵没有动,刘贺的声音如寒冰:“我一日姓刘,就一日能将你们抄家灭族!”
士兵不见得畏惧个人生死,可是家人却是他们的软肋,立即有人跑着去找太医。
红衣感觉体内的温暖一点点在流失,她有很多话要告诉刘贺,可手上再无力气,在空中勉力地比划了下,却划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刘贺努力去按她的伤口,“红衣,你要服侍我一辈子的,不许你逃走!”
她张了张嘴,想将多年的心事告诉他,可心中的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有几声暗哑的“呜”“呜”“呀”“呀”。她眼中有泪,脸上却仍然笑着,因为公子说过最喜欢看她的笑颜,她已经没有了声音,不能再没有笑容。
“红衣,红衣,再坚持一会儿,太医马上就到!”
她摸索着去解腰上的穗结,刘贺一把将穗结扯下,按着她的手说:“不许再乱动!”
她的手簌簌直颤,伸手去握他的手,想让他握住那个绳穗。
刘贺却以为她想要绳穗,把绳穗用力塞到她手里,很生气地吼道:“我让你不要再乱动!”她每动一下,血就流得更急。红衣伸着手,想将绳穗递给他。
她眼中莹光闪动,却仍努力地笑着。
周围的一切都已淡去,她似乎又回到了昌邑王府,彼此日日相伴,朝夕相处的日子。
不过四五岁大,就进了王府做奴婢,接受嬷嬷的调教。
不管相貌,还是心眼,都算不得出众的人儿,可因为生了一副好歌喉,他把她要到了身边,日日命她唱歌给他听。那一年,她八岁,正是满树梨花压雪白的季节,她穿着红色的衣裙,躲在树下练歌…
红衣嫣然一笑,阖目而逝。
刚伸出一半的手,猛然坠落,那个绳穗飘飘摇摇地跌入了尘土中。
刘贺如遭雷击,只觉得胸内有个地方猛地炸裂,千万碎裂的粉齑中有刺骨的疼痛,痛得整个人如要散掉。他觉得慌乱恐惧,枪林箭雨、生死一线间都不曾有过这样陌生的感觉,陌生得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他紧紧地搂着红衣,想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留住她渐渐流逝的体温,脸贴着她的脸颊,低声说:“我早和你说过的,你的卖身契是死契,是王府的终身奴婢,永生永世不能离开。”红衣眼中的泪此时才缓缓沿着脸颊掉落,无声无息地坠入了尘土中,唇畔却依旧笑意盈盈。
Chapter 4血染同心缕,泪洒长命花
刘弗陵驾崩后的第二十六日,大将军霍光领上官皇太后口谕,下旨拘禁刘贺,又命范明友带禁军拘拿随刘贺进京的昌邑国臣子。霍光头一天晚上给范明友的命令是:表面拘拿,实则斩杀。因为事出意外,昌邑国臣子肯定不会束手就擒,一定会反抗,范明友就可借机用“抗旨”的罪名将所有人诛杀。可似乎走漏了消息,范明友赶到时,竟像刘贺事先下过命令般,无论禁军如何挑衅,所有人都不出一言、俯首帖耳。范明友无错可挑,不能借机发难,只能将刘贺的臣子先拘押起来。刘弗陵驾崩后的第二十七日,上官皇太后下诏,废刘贺,立刘询。
刘询入宫祭拜刘弗陵棺柩,认刘弗陵为祖父,称自己为刘弗陵嗣孙,又去叩见上官太皇太后,认上官小妹为祖母。行完大礼后,上官太皇太后赐刘询清茶,六顺借着奉茶的机会,低着头小声问:“侯爷,可要更衣?”
刘询微愣一下,不动声色地接过茶,弯身叩谢上官太皇太后。等饮了几口茶,刘询向上官太皇太后告退,言道内急需去更衣。出了殿门,一个鹅蛋脸、模样端正的侍女微笑着上前行礼,“奴婢橙儿,服侍侯爷去尚衣轩。”刘询点了点头,沉默地随在橙儿身后。一路行去,竟真进了更衣的尚衣轩中,橙儿请刘询坐,“侯爷稍坐,奴婢去准备薰香。”刘询坐到香榻上,心中全是不解,上官小妹究竟想干什么?脑中忽闪过《史记》中的句子,“帝起更衣,子夫侍尚衣轩中,得幸!”只觉得眼前的一幕无比熟悉,不禁哑然失笑,平阳公主用卫子夫讨好、拉拢刘彻,前提是“讴者进,帝独悦子夫。”上官小妹若想用平阳公主的计策为将来铺路,未免太小看了他。可是…现在能得罪上官太皇太后吗?能不接受对方的示好吗?突然间,他有几分顿悟刘彻当年的“急色”了。色非色,幸非幸,刘彻幸的是卫子夫,其实传递的是他愿意接受平阳公主的效忠,这是一种无声的结盟仪式,表示从此后,在陈皇后家族外,他接受了平阳公主的势力。如果当时,刘彻拒绝了平阳公主,没有临幸卫子夫,后来的朝堂局势会如何?平阳公主在未摸准刘彻的心思前,一定不敢对抗陈氏家族,那么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橙儿捧着薰香、净手用具进来,刘询唇角抿着丝淡笑看着她。
她深埋着头,捧着香木盘,将手巾送到刘询面前,小声说:“侯爷,请净手。”
刘询没有动,橙儿有些窘迫,只得自己将手巾掀开一角。
刘询瞥到手巾下的国玺时,双眼突地瞪圆,吃惊地看向橙儿,橙儿看到他的样子,反倒镇定下来,微笑着说:“奴婢奉太皇太后之命,将它们赐给侯爷。”刘询张了张嘴,却嗓子发干,说不出话来。
橙儿将木盘放到刘询身边,行礼告退,“侯爷请便,奴婢在外面候着。”
刘询紧紧地握着国玺,心内最后的一点担忧终于消失,本该高兴,却感到莫名的难受,眼前浮现的竟是刘弗陵的音容样貌。他深夜莅临寒屋,从此自己的命运改变;他赐自己官职,封自己为王侯;他手把手地教自己诏书格式,何种诏书,该盖何种印鉴,他将自己作为一个皇子缺失的课程全给补了回来;他教自己如何驾驭朝臣;他站在汉家地图前,徐徐而谈…当刘询更衣返来时,上官小妹颇有倦容,命他和随行官员都回去。
刘询向上官小妹跪下,连磕了三个头,真心诚意地说:“太皇太后,皇孙定会克尽孝道。”
小妹微微而笑,十分客气地说:“哀家早已经习惯一个人守着一座宫殿了,不喜欢打扰人,也不喜欢被人打扰,移居长乐宫后,你也不必日日来请安,把江山治理好,就是你的孝顺。”刘询自然满口应诺。
出了椒房殿,刘询说想一个人走走,众位官员立即都识相地向他告退。
不一会儿,偌大的宫殿就好似只剩了刘询一人。
碧蓝的天空,当中高悬一轮圆日,普照着大地,阳光强烈,映得人眼花,刘询未闪避,反迎着阳光边走边审视着周围的宫墙殿梁。从此后,这里全部属于他了!他朝宣室殿行去,对赶来迎接他的七喜吩咐:“召孟珏觐见。”
孟珏奉召而来,一进入宣室殿,就看到坐在龙榻上的刘询。记得上一次进宣室殿时,龙榻上还坐着另外一个人。他微微笑着,向刘询行跪拜大礼,刘询等他磕完头后,才说道:“你是朕贫贱时的故交,何必如此多礼?”孟珏恭敬地说:“皇上是九五之尊,君臣之礼绝不可废。”
“朕能坐到这里,还要多谢你。若无你的人帮朕鼓动广陵王进京,霍光只怕不会这么快决定,也要多谢你这二十多日,一直呆在府中养花弄草。”“皇上能有今日,是皇上雄才伟略,臣并无丝毫功劳。”
刘询笑道:“从今往后,朕的一举一动都会受人关注,若众人发现朕的妻儿竟已失踪二十多日,定会诧异询问。孟爱卿有什么高见?”孟珏淡淡地笑着,“云歌平安,许平君和刘奭自然也平安。”
刘询沉默了一瞬,说:“其实你根本不必用平君和虎儿来威胁我,我不会伤害云歌,无奈之举只为让你老实呆在家里,确保你不会干扰我的计划,我会尽快放了她。”“多谢皇上隆恩。”孟珏磕头,“臣还想求皇上一件事情,容臣见罪臣刘贺一面。”
“他在霍光手中。”
“所以臣来求皇上,给臣一个恩典。”
刘询面色为难,“朕尽力吧!”
孟珏又磕了个头后,退出了宣室殿。
刘询一个人坐了会儿,起身向外行去。
七喜和两个小宦官忙匆匆跟上。
刘询一路默走,越行越偏。因为他并未穿龙袍,除了宣室殿、椒房殿这些大殿内值役的人外,大部分的宫女、宦官都不认识他,迎面而过时,纷纷给七喜请安,对刘询反倒不理不睬。七喜几次想要点破,都被刘询的眼色阻止,只能忐忑不安地小心跟随。青砖铺就的地面已经高低不平,杂草从残破的砖缝中长出,高处没过人膝。廊柱栏杆的本来色彩早已看不出,偶尔残留的黑、红二色,更显得一切残破荒凉,只有圈禁在四周的高高围墙依旧彰显着皇家的森严。站在门口已经觉得凉意。这里,连灿烂的阳光都照不进来。
几个侍卫拦在门前,冷声斥责:“这里是掖庭冷宫,囚禁罪犯的地方,不得随意出入。”
七喜忙上前,出示了自己的腰牌,侍卫看是御前服侍的人,客气了很多,“你既是宣室殿的人,自然知道规矩,这里囚禁的不是孝武皇帝的妃嫔、宫女,就是罪臣的家眷,全是女子,就是我们都不能入内。”七喜又说了几句,侍卫却无论如何不肯放行,要么需要宫廷总管的令牌,要么需要皇帝旨意。
七喜有些动怒,刘询却淡淡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侍卫沉声说:“公孙止。”
刘询摊开手,上面有一块令牌。
“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公孙止看是宫廷总管的令牌,呆了一呆,退到了一边,“请进。”
刘询一边走,一边随手将令牌递给七喜。
七喜迟疑了下,接过令牌,忙跪下,对着刘询背影磕头,“谢皇上隆恩,谢皇上隆恩。”
刘询步子未停,一径地向前走着。几个老宫女正靠着墙根儿打盹,看到他,刚想斥责,两个黑衣人从屋内跑出,沉默地行了一礼,在前领路。老宫女立即闭上了嘴巴。刘询对七喜吩咐:“你留在这里等朕。”
黑衣人领着刘询走了一会儿,停了步子,指了指左手边的屋子,低声说:“人在屋里。”
一间破旧的屋子,门前的荒草足可漫过门槛。窗上残破的窗纱,被风一吹,呜呜地响着,如同女子的哭泣。
刘询问:“这几日她可好?”
黑衣人回道:“一直没有说过话。倒是很听话,从来没有吵过,也没有闹过。霍小姐来过一次,用鞭子抽了她一顿。”刘询眉毛微不可见地皱了下,淡淡问:“打得重吗?”
“反正还活着,找了个关在这里的老宫女在照顾她。”
刘询挥了下手,黑衣人都退了下去。他走到窗口,看向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