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脱口而出:“肯定不会。”
关荷惊异地看我一眼:“为什么?你认识他?”
张骏解释:“我们和陈劲小学一个班过,琦琦和他还是同桌,一直到他跳级。”
关荷惋惜:“可惜我来晚了,竟然错过和状元同班了。”
校门口有人大笑,有人大哭,上演着人生得失的悲喜剧,不过毕竟和我们没有关系,一会后,我们对高考榜单的新鲜劲就过去了。
贾公子他们嚷嚷着去打保龄球、滑旱冰,张骏对关荷和我说:“一块去。”
关荷微笑着摇头,张骏笑着说:“我请客,给点面子啦!”
甄公子立即手圈成喇叭,朝着周围的同学叫:“张骏请客,有谁去打保龄、滑旱冰?”
一堆人拒收,张骏踹了甄公子一脚,笑对关荷说:“大家都去,一块去玩吧!”
关荷仍然微笑着拒绝。
保龄球是刚兴起的玩意儿,打一局就要十块钱,对学生而言,是很奢侈的小飞。
我看出关荷其实很想去,可她的骄傲和我累死,但是我愿意为了她放弃我的骄傲,我笑着劝她:“去吧,大家一起去玩,我都没玩过保龄球,正好去见识一下。”
甄公子不停地作揖:“关大美女,给点面子了。”
关荷终于点了点头。
十来个人拦了两辆面包车,浩浩荡荡地冲向了保龄球馆,张骏领着我走在前面。
因为是非周末的白天,介个有优惠,八元钱一局。大家分了三个组,要了三个道比赛。张骏、甄公子、贾公子各领一组。
张骏教我玩,他让我拿球,一直试到最轻的求,我才勉强能打,他用手量了一下我的手腕说:“我一个指头就能扳倒你,你应该加强体育锻炼了,不然大小脑发展太不均衡。”
我的回应是瞪了他一眼,他笑着开始教我打球,不过,我真的比较笨,大量好几次,仍然找不到感觉。
关荷的球感却很好,上手没多久,就连着打了几个大满贯,大家都拍掌欢呼,张骏看着她微笑。
我心里有很空落的感觉,表面上好像什么都没留意,实际上一直都在小心观察。
关荷分到甄公子一个组以后,张骏一直在留意看关荷,甄公子刚开始只顾着自己玩,张骏特意过去和甄公子低声说了几句话,虽然没有人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可根据甄公子前后的态度变化可以判断,肯定和关荷有关。
我的心情越来越低落,球越打越糟糕,面上反倒越发笑得开心。张骏取消我:“你的小脑好像完全没有发育过,咱们得制订一个计划发展一下你的小脑。”
甄公子也摇着头嘲笑我:“关荷也是第一次学,和你可是一个天一个地。”
张骏冲甄公子说:“得了,你少叽歪几句!没笨人怎么凸显你们聪明呢?咱们得给罗琦琦同学记一大功。”
我和他们一块嘲笑自己的笨手笨脚,可心里却有一个小小的人悲哀怜悯地看着自己,不要去比较了!你本来就是一直输给关荷的!不必就没有输赢,也就没有难过!
我到后来已经很不想打,因为每打一次,甄公子就会嘲笑我,我也和他一块嘲笑自己,与其等着别人把我踩倒,不如自己先把知己贬到尘埃里去。
在我的严重拖后腿下,即使张骏几乎每局都打了大满贯,我们组仍然输掉了。
甄公子和贾公子都哈哈大笑:“好了,好了,有了罗琦琦,我们以后肯定永远是赢家。”
张骏笑对关荷说:“你打得真好,完全不像第一次打。”
关荷因为累和激动,脸颊晕红,眼睛亮晶晶的,美丽如夏日雨后的一朵荷花。我突然觉得很累,很想回家,可是刚才已经答应了要一块去吃饭,去滑旱冰。
吃饭时,关荷先坐了下来,我刻意地坐到了她对面,因为此时张骏还没进来,我想知道他究竟会坐在哪里。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会用一些莫名其妙的细节来验证感情。其实,如意不如意都不能证明什么,因为男生的思维和女生的思维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如果她这么做了,只能证明她对这份感情一点信心也没有,这份感情潜藏着危机。
张骏进来后,一边和贾公子说这话,一边坐到了我旁边,非常自然。
刚才玩保龄球时的不快总算淡了一点,可没高兴多久,就看到张骏把菜单先递给关荷,询问她想吃什么,又特意嘱咐服务员不要放香菜,因为关荷不吃。
我的话越来越少,笑容却越来越灿烂。
也许,我们根本就坐错了位置,关荷应该做张骏旁边,我应该坐到对面去。
吃完饭,他们商量去哪里滑旱冰。听到他们的谈论,我才知道上个学期就又开始流行滑旱冰了。
如今流行两种旱冰,一种是室内,木地板的,一种是露天,水泥地的,木地板的比较小,水泥地的比较开阔。他们贪方便,选择区保龄球馆旁边的水泥地。
到了之后,男生去买票、交押金、拿鞋子,女生在一旁等。
看到他们拿来的鞋子,我才发现时代变化了,已经不是小时候穿着鞋子就能穿的旱冰鞋,而是精巧美丽的皮革鞋,像靴子,必须脱掉鞋子才能穿。
张骏递给关荷两个小塑料袋,说:“包在脚上再穿鞋,干净一点。”又把两个小塑料袋递给我。
我默默地穿好鞋子。张骏弯身想帮我系鞋带,我往后缩了缩:“不用了,我自己可经。”我虽然是第一次穿这种
鞋,但是我有眼睛,刚才贾公子穿鞋的时候,我一直在悄悄观察,已经知道怎么绑鞋带。
贾公子、甄公子他们自我中心惯了的人,一穿好鞋,立即就跑了。
张骏走过去看关荷,关荷把脚伸出来,张骏蹲下去教她系鞋带,然后看着她穿好另一只鞋。他们一个是俊男,一个是美女,如同最和谐的情侣,经过的人都会多看一眼。
关荷第一次滑旱冰,连站不敢站,张骏鼓励地伸出手,示意她相信他。关荷把手放在他手掌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张骏回头对我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过一会就回来接你。”
我看着他扶着关荷滑了一圈,仍没有回来的意思,我站了起来。鞋子虽然变了,原理仍然一样,滑旱冰就像骑自行车,一旦学会,永远不会忘记。
旱冰场上放着音乐,一会激烈,一会抒情。这家的主人很有心思,把舞厅里常用的彩灯装饰在高处,让旱冰场色彩变化,又有一个超级亮的聚光灯,每隔几首曲子,就会挑一对滑得特别好的人,把聚光灯打到他们身上,让全场的人都 能看到,满足了年轻人的虚荣心。如果是父女,音乐就会特别抒情,让滑的人和看的人都盈了满感动;如果是年轻的情侣,音乐就会很热情,让他们充分展示出自己的滑旱冰技术,细节如此迎合顾客,难怪这家的生意这么好。
旱冰场很大,人很多,我又刻意不想去看张骏和关荷手拉手滑的样子,所以很快我就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了。
我一个人随着音乐,用力地,快速地滑动着,旁边有男生邀请我:“可以和你一块滑吗?”
原来如今滑旱冰和跳舞一样,也可以总的邀请人,我没有拒绝,他陪着我滑了两圈,试图牵我的手,被我技巧地避开了。
他很懂得进退,再没尝试过,开始介绍自己,询问我的名字,夸赞我很有气质。
我微笑,他不看电视的吗?对着不美丽的女孩子没有什么可赞的时候,就赞她有气质。
我没有回答他任何关于私人信息的问题,他却不放弃,仍然在我旁边和我一起滑,休息的时候,也陪着我,和我聊天。我并不讨厌他,所以和他聊着一些没有边际的话。
在人群中,我看到了张骏,他仍然和关荷在一起。等他们滑过后,我又开始滑,可张骏和关荷手牵着手的样子却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的速度越来越快,身旁的男生善意地提醒我:“小心一点。”
眼前突然一亮,巨大的光束打到我们身上,我很茫然,差点摔一跤,他忙扶住我,很开心地说:“我来玩了很多次,第一次被照灯。”
他想拖着我滑,我推开了他:“对不起,我不想滑了,你一个人滑吧。”
我向边上滑去,灯束却追着我而来。我的技术一点都不突出,这照灯的人眼睛有问题吗?我不耐烦地向边上躲,照灯的人大概终于明白了我的意图,我不是要滑,而是要躲,把灯移开了。
我刚坐下来,那个男的也追过来:“口渴吗?要喝饮料吗?”
我还没回答,张骏站在了我面前,脸黑着,眼睛里面全是怒气:“你玩得很开心?”
我看着他,他有什么资格向我发火?
“是的,很开心。”
他盯了我一瞬,转身就滑走了。旁边的男生问:“要喝饮料吗?”
我侧头对他说:“谢谢你的好意,如果我口渴,我会自己去买饮料。另外,我是认真的,你的耐心和诚意并不能打动我,不如把同样的精力投入别的女孩子身上。”
他笑着说:“明白了,在和男朋友赌气?”
“没有。”
激烈劲爆的音乐响起,明亮的光束照到一对男女身上,是张骏和一个我不认识的美丽女子。她穿着小短裙,有一双美丽修长的腿,滑得十分好,两个人一进一退间,将旱冰滑得像跳拉丁舞。
“那是你男朋友吗?”
我不吭声。张骏是吗?我不知道。
他笑着说:“和这样的男孩子在一起,需要很坚强的神经。”
我站了起来,去滑旱冰,速度越来越快,只想甩掉所有的不愉快。突然,脚下失滑,摔了下去,伤心间也忘记了保护自己,就这么直挺挺的向后摔倒了地上,后脑勺重重的磕在了水泥地上,刹那间眼前一片漆黑,意识倒还是清醒的,只是身子动不了了,听到身旁无数轱辘嗖嗖地从耳边掠过。
“哎呀,小心点。”
“快起来,会绊倒别人的。”
“喂,你没事吧?”
我终于缓过来,一对好心的情侣拉了我一把,我刚想站起来,身子又往下滑,眼前全是金色的光芒,原来“眼前金星乱冒”并不是修饰,而是真的。
女孩关切地说:“是不是摔倒脑袋了?我看也摔得够狠的,好大一声响。”
他们俩把我送到休息区,问:“有一起来的朋友吗?要我们帮你去找吗?”
我抱着脑袋,低声说:“我一个人来的,已经没事了,谢谢你们。”
他们又问了我好几遍,确认我神志清醒后,手牵手快乐地滑走了。
他们彼此扶持的身影,让我眼眶发酸,那个在我受伤了时,应该安慰我的人在哪里?
旱冰场里,明亮的光束下,张骏仍在翩翩而舞,时而他扶着女孩子的腰,时而女孩子握着他的手。光束渐渐暗了,他刚和女伴分开,又有女孩子找他滑,他也没拒绝,两个人双手相握,张骏开始倒滑,女孩子则随着音乐的节奏踩花样步。
我的脑袋疼,心却更疼!难言的伤心和委屈下,我只想远远离开这一切。
我脱掉了旱冰鞋,拿回了自己的鞋子,穿好鞋,一个人走出了旱冰场。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钱,只有三块,早上出来的时候以为就是看榜,没想着带钱,不够打的回家,这边又没有什么公车,我决定走路回家。
给自己买了一根最贵的巧克力夹心三层雪糕,作为对自己的宠爱。
这世界上谁都可以不爱我,但我要爱自己,怜惜自己,对自己好。这道理是小波教会我的,想到小波,我突然想哭,可是,我应该微笑。
我搬走边吃,嘴里还努力的哼着歌,我的快乐由我自己主宰,绝不建立在他人身上,我要快乐,所以我一定能快乐!
雪糕吃完后,我一个人在人行道上,唱着歌,一边背着双手,跳着格子走路,一会抡着手,蹦蹦跳跳跑一会,反正就是要高兴,不许不高兴!
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从我身侧经过,回头看了我一眼,等我认出是陈劲时,他已经停住车。
“嘿!”他下了车,“就你一个人啊?散步?”
“是啊。”我努力的快乐着,“早上我去看榜了,恭喜你。”
他不在意的笑笑,“我看到你上学期的成绩了,是不是很受打击,还在坚持吗?”
他似乎是唯一一个能够明白我为那么个“好成绩”痛苦的人,我重重点了下头,“在坚持,不过,很辛苦,有时候都不明白自己在坚持什么。”
“等你到了山顶时,就会明白,如果中途放弃,那么你就永远都不会明白了。”他停了停,又说,“千万别放弃!有了第一次放弃,你的人生就会习惯于知难而退,可是如果你克服过去,你的人生就会习惯于迎风破浪地前进,看着只是一个简单的选择,其实影响非常会,会使你走向截然不同的人生。”
我没完全听明白他说什么,不过,在天才面前,我很习惯。“对了我想问你个问题,我听说你可以被保送进北大的,你为什么没有去?北大比清华大吗?”他爸爸是教育局当官的,我以为他有什么内部消息。
“如果保送上北大,我只能读物理或者化学系,这两个专业我都不喜欢,我想读建筑,那当然是清华好啦。”
“这样啊,难怪你会学画画。”原来没什么隐秘的内幕,只是一个简单的人生选择,可是放弃百分之一百安全的保送,选择不确定的高考,也不简单。
“你家住哪里?好像不是住着附近吧?你打算一直走回去?”
“我喜欢走路。”
他笑着说:“那你慢慢走,我得回家了。”他骑上车,又问,“你确定你要走回去?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刚说了我喜欢走路,现在还能立即出尔反尔?我说:“不用了,谢谢。”
“再见!”他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祝你大学生活愉快!”我大声叫。
他回过头,笑着朝我挥了挥手,“我在清华等你。”
我脸上笑着,口里缺重重叹了口气。他对我倒是有信心,我自己却只觉黑云压顶,情场战场都失利。
我又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家,刚进楼门,一个人忽地拽住我的胳膊,我正要大叫,发现是张骏。
他冲着我嚷:“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着急?所有人在旱冰场里找你一个,你为什么眼里只有自己,做事情从来不肯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