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夏阳哭声渐重。

陆烨明:“你跟沈曼青勾结,制造了一场网络暴力,对象只是一个二十五岁都不到的小姑娘,别说她没做过那些事,就算她做了那些事,那是人家的私生活,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的?你看到网上那些留言了么?一个个躲在键盘后面,一张张不知道多么丑陋的嘴脸,自以为站在道德制高点发着那些恶毒让人恶心的话,大义凛然为民除害,不过是为了发泄私愤,有些人甚至连她是谁都不知道,看了长微博,觉得一时气愤,就随手敲下几句自认为‘正义’的话,可你们懂什么是正义么?我有时候真希望这个世界可以闭嘴!你们又做的有多好,凭什么对别人指指点点?!”

说到后面,陆烨明有点气笑了,“她今年只有二十四岁,你别忘了,你跟你一样,只有那么点大,会害怕,会彷徨,也会想不开,也会恨,也会爱,理智出奇,也有气急的时候,而她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于抑郁症,妹妹在她大学的时候死于抑郁症,连我都不确定她到底该死的有没有患上那个毛病,我们现在,谁都联系不上她,如果她……”

他再也说不下去,站起来,走了几步远,又折回,恶狠狠盯着夏阳说:“如果哪天警察局打电话让我去认尸体,你跟沈曼青,一个都别想好过!”

他离开了。

夏阳坐在原先的位置上,失声痛哭,肝肠寸断。

窗外天色很应景。

暗沉仿佛要盖下来,陆烨明推门走出去的时候,迎面一阵风袭来,他茫茫然,又想起那个小姑娘。

人在做,天在看,天道有轮回,因果有报应,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你以后人生路的基石,心怀鬼胎的人,你的路是偏的,虚的,不多时,便会陷进,你自己曾经种的因果里。

——

徐嘉衍窝在公司第三天。

没有洗澡,没有换衣服,连下巴的胡子清渣都没剃。

办公室房门紧闭着。

夏阳来敲门的时候,他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双手环在胸前,闭着眼,神情冷漠,听到声响,连眼皮都懒得抬,直到夏阳把辞职报告放在桌上。

相比较陆烨明,夏阳更惧怕这位。

一直以来,他都怕徐嘉衍,他平时在公司出现的少,总是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总是不太笑,很少很少见他笑,平时也不太搭理他们,怎么说呢,很冷淡,甚至让人觉得他有点冷漠,那种形象简直让他们难以亲近。

自从那个作家进了公司之后,他惊奇地发现这个大boss居然会笑,还是那种吊儿郎当的坏笑,平时也会跟他们偶尔开开玩笑,看上去就比较接地气,不再像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冷冷酷酷的boss,反而就像个普通男人一样,会高兴,会生气,会调戏,也会被她气的跳脚的时候。

可心里对他总有一种敬畏。

大概是他曾经的身份吧,还是让他们不敢与往日世界冠军随便开玩笑。

他静了静心,“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接受。南璇是个好女孩,你需要我的地方,我都可以,我可以实名制发澄清说明。”

不管怎么样,学计算机的男孩子,心里总算是有点骄傲。

他保持着刚刚的仰面躺在沙发上的姿势,一动未动。

似乎外面的一切,都成了屏障。

夏阳低头,走出去,帮他轻轻带上门。

刚一走出去,迎面走过去来一姑娘,夏阳一楞,姑娘已经冲他走来,“徐嘉衍在里面吗?”

夏阳点头,姑娘已经一声谢谢,直接推门进去了。

韩文文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徐嘉衍。

躺在沙发上,像一滩烂泥。

“徐嘉衍。”她试着叫。

徐嘉衍猛地一睁眼,从沙发上坐起来,睁着眼睛看了两三秒,确定不是他的姑娘之后,又躺倒下去,声音低沉,颓然又沙哑:“你怎么来了?”

韩文文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想我们家盏盏呢?”

他翻了个身,没说话。

韩文文撇了下嘴,“起来吧,收拾一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兴趣不浓,阖着眼,连眼皮都没抬,“不去。”

韩文文长长地哦了声,“不去你可别后悔,别说我没通知过你。”

话音刚落,他蓦然睁眼,转头看她。

韩文文冲他示意。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市郊一家三甲医院。

下车前,韩文文再三叮嘱:“等会,不论看见谁,能克制你自己不?”

徐嘉衍没说话。

韩文文急了,“答应一声。”

“嗯。”

“进去吧。”

苏盏此刻正坐在住院部楼下的长椅上,她恢复很快,精气神看上去似乎不错,脸色红润,旁边蹲着一小男孩,也是病患,脑瘤。

为了做手术,小男孩脑袋上光溜溜,成天带着一帽子,小脸白净地整天冲她笑。

如果有什么新生的希望,苏盏在他身上看见了。

小孩不知从哪儿择了一片叶子,做成一个小爱心的形状,递给苏盏,童声奶声奶气地说:“姐姐,送你,你笑一下,你笑起来特别好看。”

苏盏接过绿色的、歪歪扭扭的爱心,弯了下嘴角,“谢谢,第一次有人送我绿爱心。”

小孩眨着眼问:“姐姐,你男朋友没有给你送过爱心吗?”

苏盏摇摇头。

真没有。

小孩乐呵呵地笑了,“姐姐,我给你当男朋友吧?”

苏盏哄他,“好呀。”

——

树荫下。

韩文文跟徐嘉衍并排靠着。

她娓娓道来,毫不隐瞒,却不敢去看徐嘉衍的表情。

“她应该还不知道这段时间网上发生的事情,她的手机关机了放在我这里,昨天我不小心打开的时候,看到好多来电提醒,昨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你,但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要去打扰她,想她或者担心她,就来这里看看,你别担心,问题不是很大,手术也很简单,恢复很好。”

经过一段时间平复,他心情终于平静了一些,“什么病?”

韩文文说:“很简单的一个妇科小手术。”

他转过头去,脸上表情有点茫然和错愕。

韩文文忙说:“你别想歪了,不是堕胎!是她之前在南苏丹中枪手术简陋恢复不好,落下的后遗症。她不告诉你,大概是怕你担心,她这小姑娘哪儿都好,就是太独立了,即便是你,她也不想打扰你,她能照顾好自己,就让你好好静心处理公司的事情,你们两个就是沟通太少,你别总端着,有什么话,就说给她听。”

徐嘉衍转过头,视线重新回到长椅上跟小孩聊的正欢畅的姑娘身上。

短发的阳光下泛着光点,眉眼弯弯,细秀如月牙,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细腻白嫩,一颦一笑,如影随形。

有多久没见了?

真有本事。

每次都把他弄得心一抽一抽的疼。

上一次,是在车里听到她中枪的时候,差点没给开到护栏上去。

现在。

又隔着这么远,悄悄看她,阳光全部洒在她身上,仿佛将她周身镀了一层金边。

他好像一直在亏欠她。

可她永远不曾跟他索要过什么,快乐跟他一起分享,有伤就自己躲起来,默默舔。

还真像一只小猫。

傻瓜。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韩文文看了他一眼,“一个姑娘,为了你,在战乱国家当了三年的志愿者,而你,为她抄了三年经书、戒斋吃素,其实想想,你们都那么爱对方,整颗心都该是对方的了,说句我爱你没那么难的,难道她还抵不上你的骄傲?”

徐嘉衍手里夹着跟烟,却长久没吸,烟灰燃尽,风一吹,断了半截,轻飘飘砸在地上。

他仿佛被风吹停了。

韩文文继续说:“这段时间你先把网上的事情处理完,等她出院了,至少能不那么糟心。”

——

徐嘉衍在车里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离开,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开车去找陆烨明。

陆烨明正在办公室发火,见他进来,烦躁的一挥手,让闲杂人等走了。

“来的正好,我刚刚定位到苏盏的手机了,过来看看。”

徐嘉衍靠在他的桌子,慢慢说:“不用了,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

陆烨明一愣,“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儿了?”

徐嘉衍低头点烟,不置可否。

靠!

陆烨明暗骂一声,“她怎么样?还好吗?”

徐嘉衍双手抱在胸前,抽了口,淡淡嗯了声。

靠!

陆烨明简直想踹死他,想了想,又忍了下去:“沈曼青这个女人不太干净,要抓她把柄很容易,我们可以以暴制暴,他们愿意网络暴力,我们就以牙还牙。”

徐嘉衍没说话,抽了一口。

陆烨明:“你怎么想的。”

徐嘉衍揉了揉太阳穴:“帮苏盏澄清就行了,不用引导舆论导向,是非真假,让他们自己辩,这社会不会全是瞎子。”

陆烨明不解:“你这是还念及旧情?”

他嘲讽地笑了下:“我比你更想让她去死,但我不承认用网络暴力去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一切是非决断交给法律。”

陆烨明冷哼一声。

第二天下午,陆烨明找了公关,发了一篇长微博,洋洋洒洒的一篇内容。

或者说的更明确一点,这就是一篇南璇的个人档案。

从她上高中开始,成绩,与获得奖,包括所有的一切,都非常清楚明白的罗列在帖子里。

比如她连跳两级,十六岁参加高考,理科状元,被清大计算机系录取,录取之后,在大学的一系列优异表现,包括奖学金,绩点和当时参加ACM校队时所有的名次都被罗列出来,所有东西都有清楚的截图,长微博的最后,是一段录音,夏阳的道歉录音。

长微博一发出,渐渐的就有相熟的同学朋友帮忙一起转发,并且力挺生活中的南璇虽然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她绝不是网上说的那样。

包括当时ACM战队的一些队友,都纷纷转发澄清,连王教授都注册微博转发了。

舆论的导向虽有好转,但仍旧紧咬跟pot的恋情不放。

直到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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