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庭听着这话也很难受,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宁时修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陆江庭收起手机,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当初处理刘玲的事情,他直不觉得自己有错,一个喜欢他的小姑娘,他拒绝掉有什么错?可是这几年他想了很多,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理直气壮的。他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婉转地跟她说清楚,可是最后却让所有人都去嘲笑她,让她那么难堪……这种事情让任何女孩子遇到,恐怕都会受不了吧?
陆江庭不由得想到刚才宁时修说的话。原来在宁时修看来,如今的许冬言是又一个刘玲。可是认识许冬言三年,陆江庭却从来没有将她和刘玲联系到一起过。刘玲对他而言,只是个爱慕他的小姑娘,而许冬言……他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也说不清楚。
许冬言洗过澡,发现宁时修的房门半敞着。她走过去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你今天是在等我?”
宁时修坐在电脑前,穿着一件工字背心和居家的休闲裤。昏黄的台灯灯光打在他结实的皮肤上,显得很有质感。
许冬言的目光不由得贴着他的脊背上下扫了个来回。这还是她第一次注意到他的身材,宽肩、窄腰、长腿……凭良心说很不错,真让她有些移不开眼。
宁时修并没有立刻回话,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回过头来。许冬言连忙移开目光,研究着他房里的天花板。宁时修不明所以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没什么好看的。
他还是那句话:“就是他?”
许冬言没承认也没否认,宁时修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他有那么好吗,让你为了他那样?”
许冬言倔强地说:“你不懂。”
宁时修笑了:“我是不懂——不懂你们这些女人都在想什么,难道都觉得别人的男人才好吗?”
陆江庭很少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的私事,他有女朋友这件事知道的人也不多宁时修却知道,可见,他们的关系至少不算远。
许冬言问他:“你跟他很熟?”
宁时修仿佛没听见,继续问道:“是不是挖墙脚特有成就感?”
许冬言怔了怔,看着他突然笑了:“是啊,关你什么事?”
宁时修眯起眼来:“你真是欠练!”
第二天中午,许冬言在公司外的快餐店里吃饭时,又偶遇了陆江庭。
听到陆江庭的声音,许冬言抬起头来,刚露出一个笑容,却发现陆江庭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高高瘦瘦,长发披肩,不算漂亮,但很有气质。许冬言认得,这就是那天出现在陆江庭办公室里的女人。
那女人问陆江庭:“认识的吗?”
“嗯。”陆江庭替她们介绍,“公司同事许冬言,这是我女友王璐。”
王璐向许冬言投来笑容,但那眼神中却有着些许的疑惑和打量。作为回应,许冬言也牵动嘴角,象征性地笑了笑。
陆江庭向店里望了一眼,发现已经没有位置了。
许冬言见状,轻咳了一声:“我……我是一个人,要不就坐这儿吧?”
陆江庭见没有别的选择,也就不再推辞。
王璐倒是很客气地问道:“不打扰你吧?”
许冬言摇了摇头:“不……不……不打扰。”
王璐似乎没想到冬言有这毛病,不由得愣了一下。
许冬言知道,王璐应该是听出来她口吃的毛病了,可惜在陆江庭面前,她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嘴。所以很难得地,她心里竟然生出一些不易察觉的自卑,搞得她一时间没心思再开口。
陆江庭将盛了茶的茶杯推到她面前,似乎是随口说道:“今天怎么了?平时跟我顶嘴的时候不是挺伶牙俐齿的吗?”
许冬言不由得抬头看他。在他面前,她何曾“伶牙俐齿”过?他现在这么说,是在帮她解围吗?
王璐有点不解地看向陆江庭。
陆江庭解释道:“刚才忘了说,冬言不是我的普通同事,她还是我的徒弟,不过……跟着我三年,一句老师都没叫过。”
说话间,他笑意盈盈地瞥向许冬言。
许冬言听他这么说,有点急了:“你……你……你说不用我叫的……”
王璐笑了:“想不到你们杂志社也有‘传帮带’的规矩。”
陆江庭说:“前辈立的规矩,总不能到我这儿就没了。”
气氛缓和了不少,点好的菜也一一端了上来。三个人边吃边聊,许冬言不是个会自来熟的人,都是王璐和陆江庭在说,她只负责有一没一句地应付着。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许冬言的年龄上,王璐问她:“对了,冬言,你有男朋友了吗?”
许冬言微怔了几秒,迅速瞥了一眼陆江庭。
陆江庭只是垂着眼,手指轻轻摆弄着茶杯。
气氛突然有些怪异。
王璐看了看两个人:“怎么了?我是不是问到什么不该问的了?”
许冬言连忙说,“没……没……没有,就是觉得单身也不是什么好事。”
王璐了然:“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没有男朋友更好。”
许冬言不由得愣了一下。王璐立刻就笑了:“是这样,我有个学弟,特别优秀,B市本地人,刚从国外回来……”
许冬言默默地听着,她一上午什么都没吃,此时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她不知道陆江庭听到这些会作何感想,他是不是在暗自盼着早点解决掉她这个麻烦呢?
王璐后面说了些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进去,直到肩上突然一沉,她才回过神来。
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宁时修。
宁时修依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不请自来地坐到她身边,开口却是不知在对什么人解释着:“路上有点塞车,等久了吧?”
许冬言默默听着,发现大家都不回应,这才抬起头来,却看到宁时修竟然正在看着她。她一时间也没搞清楚状况,只是机械地哦了一声。
宁时修勾了勾嘴角,这才看向对面同样不明所以的陆江庭和王璐:“谁要给她介绍对象?”
王璐见状尴尬地笑了笑,看宁时修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大概猜到了些什么。
宁时修继续问道:“有多优秀,长得怎么样?比我呢?”
许冬言正喝茶,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呛到自己。
陆江庭打着圆场:“我们就是随口一提。”
宁时修冷笑了一声,掏出烟来点上。
许冬言见他又要抽烟,不满地皱眉:“这么多人呢,把烟掐了!”
在陆江庭和王璐面前,许冬言吞吞吐吐、唯唯诺诺、支支吾吾了老半天,难得有一句话说得这么利索,她这语气看似霸道,却暴露了两个人关系的亲近。
果然宁时修一点都不生气,还很听话地把烟掐灭在烟灰缸中。
自打宁时修出现后,陆江庭几乎就没有动筷子,王璐的胃口似乎也不太好了。后来陆江庭接了两个工作电话,就带着王璐先行离开了。
陆江庭和王璐走后,许冬言对宁时修说:“谢了。”
许冬言和宁时修认识时间不长,宁时修这人也足够讨厌,可他却总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适时出现,对于这一点,她心里还是感激的。
宁时修笑了笑:“就你这点心理素质,还想挖墙脚?”
听他这么说,许冬言仿佛看到自己心中刚生出的那一点点感激就像个过热的茶杯一样,砰地炸裂了。她没好气地放下筷子:“以后我的事你能不能不掺和?”
宁时修懒懒一笑:“许冬言,你别自作多情了好不好?我不是关心你,我是关心陆江庭。”
许冬言一愣,哭丧着脸道:“你们……”
宁时修用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她:“想什么呢,他是我表哥!怎么,不像吗?”
许冬言怔怔地摇了摇头。
宁时修说:“我也觉得不像。”
“嗯,你比他差多了。”
“呵,东郭先生养的狼也就你这样。”
许冬言好奇地问:“可你们的关系看上去不太好啊,为什么?”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宁时修掏出钱包!“老板结账!”
出了小餐馆,宁时修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警告许冬言:“别怪我没提醒你,该死心了吧?”
许冬言明白,他指的是她对陆江庭,可她还是不甘心:“你说他们恋爱十几年,为什么现在还不结婚?会不会是感情有问题?”
“你什么意思了”宁时修冷冷地看她。
许冬言把想了很久才决定的事情告诉他:“这种事我不想听别人说。如果是他让我放弃,我绝不纠缠;但如果他不说,我……不想放手。”
“你脑子有病吧?”
许冬言执拗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公司的方向走去。
宁时修在地身后命令道:“不许去找陆江庭!不许给他打电话,也不许让这人出现在你脑子中!听到没有?”
许冬言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为什么?”
宁时修无可奈何:“你说为什么?”
“我是说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
宁时修怔了一下,笑道:“插足别人的感情真那么有意思吗?脸面都是自己给自己的,我只是见不得你为了他什么都不要。”
许冬言直直地望着他,他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他瞧不起她吗?对,他瞧不起!想到这里,许冬言冷笑一声,漠然转身。
从小餐馆里出来,陆江庭陪着王璐去坐车。王璐突然停下脚步。
陆江庭回头看她:“怎么了?”
“你刚才很不对劲。”
陆江庭不以为意地继续往前走:“那就是时修。”
王璐愣了愣,她早听陆江庭提起过宁时修,他们的关系她也有所耳闻。她知道这几年来宁时修一直都是陆江庭心里的一个结,今天一见,才知道这兄弟俩的关系竟然这么僵。
“他还是不肯原谅你吗?”
“他愿意跟我同桌吃饭已经不错了。”
“有些事情也不是你能左右的,当年的事情,责任又不在你。”
前面就是车站,陆江庭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中午时间这么紧张,我也没办法多陪你,以后你不要特意赶过来和我吃饭了。”
“嗯。”王璐点了点头。
等了小会儿,王璐要乘坐的那班车远远地驶了过来。她回头看着陆江庭,突然有些犹豫:“江庭,我想知道,这么多年来,除了我,你的心里还有过别人的影子吗?”
王璐竟然会问这话,让陆江庭有些意外:“你这是婚前恐惧症吗?”
“你就当是吧。到底有没有?”
陆江庭沉默了片刻说:“没有。”
公交车到站,王璐与陆江庭道了别上车。这个时间段没什么人坐车,她选了一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车子缓缓发动,她回头看去,陆江庭的背影正一点一点地缩小。
难道是她想多了,那个许冬言真的只是他带的徒弟吗?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内心很不安稳,但是她没有让自己多想,他们就快要结婚了。
下午部门里有个内部会议,要讨论许冬言的一篇报道。
许冬言看到小陶发来的会议通知时有些头疼。上次陪陆江庭去医院的时候,他曾提过一些修改意见,但过去几天了,她还没来得及落实。
果然,当许冬言在会上对众人介绍文章内容时,她瞥到陆江庭的脸色不太好看。
待她汇报完毕,同事们都纷纷夸赞她工作做得充分,陆江庭却在沉默了半晌后一言不发地从位登上上离开,临出会议室前,他对她说:“一会儿来我办公室!”
陆江庭为人亲和,鲜少这么不留面子,更何况是对这个据说一直爱慕着他的小徒弟。陆江庭走后、会议室里立刻乱成了一锅粥。同事们笑问:“冬言,你怎么得罪陆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