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庭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呼出一口气。
走出住院部,宁时修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一回头,就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小跑了过来,等走近一看,原来是闻静。
“你怎么在这?”闻静问。
宁时修朝着住院部扬了扬下巴:“亲戚病了。你在这儿上班?”
“嗯。你家什么亲戚,严重吗?”
宁时修顿了一下说:“垂体瘤。”
闻静微微挑眉:“那应该是我们科的病人。要帮忙吗?”
宁时修想了想:“暂时还没想到。”
“嗯,那以后想到了随时说,不用客气。”
说话间,两人走到一间小超市的门口。宁时修说:“我去买点东西。”
闻静笑:“我也是。”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超市,闻静问:“你今晚不会不走了吧?”
宁时修正要回答,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也没避着闻静,直接接通。
天快黑了,许冬言还没等到宁时修回短信,便干脆打电话过去:“干什么呢?”
“有点事。”
“加班?”
宁时修顿了顿,含混地嗯了一声:“怎么了?”
“你不回短信。”
“哦,你发短信了?”他边讲电话边从架子上拿了几瓶矿泉水和一包烟走到收款台结账,正好闻静也选好了东西出来。
收银员正一样一样地扫码,他随手把闻静放在收款合上的东西往前推了推:“一起结。”
“不用。”闻静刚想推辞,宁时修抬手示意她不用客气。
电话另一端的许冬言皱起眉头:“你不是在加班吗?”
“买点东西。”
“是吗?那跟谁在一起呢?”
“哦,一个朋友。”
“男的女的?”
宁时修看了一眼闻静,发现她正低着头,嘴角藏着笑意。他有点不好意思,对许冬言说:“我先挂了啊,回头再给你打。”
挂上电话,许冬言不禁皱眉,闻静的声音她怎么会听不出?可是,他不是在加班吗,怎么会遇到闻静呢?
走出便利店,闻静笑问:“谁?冬言吗?”
罴艾中时修笑了笑,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口水:“你还不下班?”
“今天我值夜班。”
宁时修点头:“女医生不容易啊。”
闻静笑:“这是褒奖还是歧视?”
“褒奖,当然是褒奖。”
说话间,已经到了住院部门口,宁时修说:“我先上去了。”
“嗯,有事随时联系。”
宁时修点点头,转身走进住院部。
再回到病房时,陆成刚已经先行离开了,陆江庭一人陪着刘江红。宁时修走过去,也不说话,将此瓶矿泉水放在刘江红床头的茶几上,自己坐到墙角的一把椅子上低头翻出手机。
还真有一条短信,是许冬言下午两点多钟时发来的。他回了一条过去:“晚上我回不去了,有事打电话。”
陆江庭默默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知道他没有跟自己多交流的意思,也就没再说什么。
他继续守在母亲床前,可是连续两日没有休息,他越来越没有精神,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朦胧间回过头,看到是宁时修。
“回去吧,今晚这里应该没什么问题。”
陆江庭也觉得自己需要休息一下,看了一眼安睡中的刘江红,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有事给我打电话。”临走前他说。
宁时修说:“不会有事的,你安心去睡吧。”
陆江庭长吁一口气,有兄弟的感觉,真不错。
陆江庭走后没多久,又有人来敲病房的门。宁时修以为是晚上巡房的护士,一回头发现是闻静。她探进头来,朝他笑着。
“你怎么来了?”
“这会儿我那儿没什么病人,来看看你。”
说着,闻静蹑手蹑脚地进了门,挨着宁时修坐下:“今晚你陪床?”
“嗯。”
闻静指了指病床上的人:“这位是?”
“我大姨。”
闻静夸张地点头:“真孝顺。”
宁时修笑了,觉得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刺耳。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宁时修看了一眼时间:“我说闻医生,你今晚不会是打算在这儿跟我陪床吧?”
“也不是不可以,就凭咱俩这关系,我帮你解解闷也没什么问题。”
“咱俩的关系?”
闻静眨眨眼睛:“你不会忘了吧现在在双方长辈眼中,咱俩可还处着呢。更何况你以前跟刘玲那么好,我又是刘玲的发小,我们也算一个圈子的。”
宁时修并不知道刘玲和闻静说了关于他的什么,但从闻静那里得知刘玲现在过得还不错,这么多年来他心里对刘玲的那点怜惜和遗憾也终于得到了弥补。可他也不愿意再多提刘玲的事,一是对闻静没必要说太多,二是对于过去的事他也不想说太多。
想到这里,宁时修觉得和闻静的接触实在不宜更多。他想了想说:“闻静,之前父母那边……谢了。但一直这样耽误你也不好,我会回头跟我爸说,就说你没看上我,回头咱还是朋友。”
“可我看上你了啊!”
宁时修不觉一愣,闻静突然笑了起来:“逗你呢,看把你吓的。”
原来是开玩笑,他也很配合地擦了擦额角那莫须有的汗。
闻静说:“其实我确实觉得你挺不错的,不过我早看出来你对我没意思了。
我不知道你现在什么状态,但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和刘玲在一起。”
宁时修不由得愣了一下:“你怎么突然想到她了?”
闻静继续道:“实不相瞒,我早就听说过你,知道你喜欢了她很多年。既然我没戏,我和她关系又不错,所以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我当然希望你俩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喽。”
宁时修只当闻静是开玩笑:“看不出,你还挺仗义的。”
“那当然,所以如果是别人,我可就不会这么轻易拱手相让了。”
“可我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
闻静不以为然:“情人还是老的好,劝你再想想清楚。”
“别开玩笑了。她当年喜欢的人就不是我,又过了这么多年,谁知道她现在什么想法。”
闻静回头看着宁时修,表情认真地说:“你是说她以前喜欢陆江庭吧?那时侯完全是出于‘女神’的征服欲,不相信陆江庭会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所以她才争强好胜地做了不少违背自己心愿的傻事。事实上她跟我说过,她其实很喜欢你。你仔细回忆一下就会发现,她对你并不是没有感情的。”
宁时修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闻静似乎早有预料,她不怀好意地笑了,压低声音凑近他说:“她,回来了。”
“什么?”
闻静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压皱了的白大褂:“她从美国回来了,就在我们医院工作。”
宁时修还没有回过神来,闻静说:“我先去工作了。”
过了一会儿,宁时修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蓦然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极为刺耳,他怕吵醒刘江红,一紧张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许冬言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气儿更不顺了,但转念又一想,或许他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
她发了一条短信给他:“还在加班?”
看着许冬言的短信,宁时修心里有点乱。他不想骗她,可是他又不自觉地对她隐瞒了这几天的事情,这是为什么呢?宁时修自嘲地笑笑,无非是怕她再掺和到陆江庭的事情中吧?
可是最初撒了一个谎,后面就要无数个谎话去圆。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回了一条短信过去:“嗯,你早点睡吧。”
看到短信内容,许冬言一阵茫然。他究竟在忙些什么,为什么这几天他的回答总是躲躲闪闪的?她不禁又想起下午那通电话里,他和闻静间的互动。
许冬言气鼓鼓地抓了抓头,怎么觉得心里这么不是滋味儿呢?
宁时修几乎熬了一整夜,早上等到陆江庭来接班,他才开车回家。
到家时 许冬言依旧在睡着。他悄悄推开她的房门,看到她正背对着他侧身蜷卧着,长长的头发搭在脸上,只露出尖尖的鼻尖和下巴。
他疲惫的表情中顿时夹杂了柔和的情绪。他脱掉鞋子,蹑手蹑脚地躺在了她身边,隔着被子轻轻地将她搂进怀里。
睡梦中的许冬言不安地哼唧了两声悠悠转醒,回头一看身后有个人,吓得叫出声来。
“是我。”宁时修轻轻拍了拍她,小声说。
许冬言见是他,这才安静了下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他哑声说。
“一晚上没睡?”
“嗯。”
她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正对上他微微发青的下巴。
宁时修闭着眼,眉头微微皱起,一脸的疲惫难以掩饰。看样子不像是干过坏事后回来的,这么想着,她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又笑自己太过疑神疑鬼了。
依旧闭着眼的宁时修隙是有第三只眼一样,突然开口问:“笑什么?”
她埋头在他怀中摇了摇头。突然发现,这味道有点不对:“哪儿来的消毒水味儿啊?”
宁时修倏地睁开眼,扯着胸前的衣服闻了闻:“有吗?”
“有。”
对上许冬言的视线,他说:“哦,去看了一个病人。”
“谁啊?”
“朋友的妈妈。”
原来他去过医院,难怪会遇到闻静。昨晚压在许冬言心里的那点不快彻底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