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冬言深吸了一口气:“好的。”
第二天,许冬言将打印好的辞呈送到张俪办公室。张俪正在打电话,示意她等一会儿,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
挂上电话,张俪坐到办公桌前开始看文件,头也不抬,懒懒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许冬言将手上的辞呈递了过去。看到辞呈两个字时,张俪才抬起头,有些诧异地问:“你要辞职?”
许冬言点点头,张俪没好气地笑了笑:“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压力都承受不住。”说完笑完,她才注意到许冬言的神情似乎是真的要辞职。
她懒懒地靠在皮椅上,将辞呈随手丢在桌子上:“说吧,想要提什么条件?”
这让许冬言有些意外:“什么?”
“我这人你接触接触就会知道,不熟悉的时候可能觉得我有点刻薄,但是熟悉后你会发现我其实就是不喜欢拐弯抹角,喜欢直来直去。”张俪顿了顿,继续说 “我知道,关铭走后你这边压力的确不小,不就是要加个人吗?我之前也考虑过,最近也在考察看谁合适……”
“张总,”许冬言打断了她,“我不想提条件,我就是想辞职。”
张俪微微一愣:“你找好下家了?”
许冬言点点头:“算是吧。”
张俪盯着她怔怔地看了片刻,笑了。这一次的笑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这次笑得很体贴、很和煦、很有人情味。
“冬言,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不这样,我放你两天假,你再好好想想?说不好听的,我们这行现在也是夕阳行业了,不比前几年的光景。你要是还干老本行,放眼行业内的公司,哪里能比卓华更好?再说工作就是这样,不管你去哪儿都会遇到跟现在类似的困难,与其去新的公司重新开始,还不如把这里的困难克服掉,这样你前几年积累的东西也不会浪费啊。”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张俪第一次对她说这么多话,健许冬言并不为所动:谢您,张总,我已经想好了。”
张俪见许冬言已经下了决心,又换上了那副冰山脸:“好吧,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人职时那么繁琐,离职却非常简单。很快,许冬言的离职手续就办好了。可是她却迟迟没有订去S市的机票。工作可以不要,但如果她离开这座城市,她还是想要让他知道的。或许他会挽留、会不舍,而她也舍不得他,那么她可能就会改变主意决定不走了,留在B市再找个工作。
想到这里,许冬言才意识到,她一直在等他的挽留。
从公司出来,她打电话给宁时修,还是那个冷漠的女声,只是这次不再是无法接通,而是已经关机。
许冬言看了一眼天空,连续数日都是灰蒙蒙的。她回想着和他在一起的过往,以前他出差时也能时常联系,怎么这次就这么难?
或许,他其实根本就不想联系自己吧!想到这里,许冬言觉得真是心累。
回到家,温琴也在,她从来没见过冬言这么早回家:“怎么了?被开了?”
“差不多吧。”
温琴随口一句玩笑话,没想到是真的。她连忙追问道:“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辞职而已。”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和家里商量一下!”
许冬言挑眉看着她:’“家里?和谁?”
温琴咂了咂嘴。的确,这么多年来,在许冬言的学习和工作方面她的确没有参与过什么,所以许冬言比其他女孩子都要更独立一些。作为父母,一开始就没有干预人家,现在人家长大了、独立了,她就更没理由干预了。
温琴只好问:“为什么辞职?”
“不想干了。”
“找到新工作了?”
“嗯。”
温琴松了口气:“跳槽嘛,也很正常,你自己权衡好就好。”
说着,她往厨房走去。
许冬言回过头看着她:“妈,新工作在S市。”
“什么?”温琴立刻折了回来。
许冬言似乎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轻轻耸了耸肩。
温琴说:“B市找不到工作了?”
许冬言依旧沉默地看着母亲。母女俩对视了片刻,温琴问:“你故意的吧?”时修知道吗?”
许冬言垂下眼:“不知道。”
温琴叹了口气:“我就觉得你们俩最近不对劲,真的闹掰了?”
许冬言转身上楼:“没闹,但掰了。”
温琴还想问什么,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她连忙去接,语气立刻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许冬言不用猜也知道是她们团里的那些老姐妹。
温琴答应着:“好好,我这就过去。”
许冬言站在楼梯瞥了一眼,这个妈,心还真大。
温琴刚刚出门,家里电话又响了。许冬言懒得下楼,奈何电话响个没完,最后还得去接。
打电话的是个陌生的女人,声音有点清冷,找宁时修。或许女人真有所谓的第六感,许冬言突然猜到了对方可能是谁。她尽量平静地说:“他出差了。”
“还没回来啊?”原来对方知道。许冬言心里略有不快地嗯了一声。
“那好吧,麻烦您见到他后帮我告诉一声,我找他。”
许冬言刚想说打手机不行吗?这才想起来他的手机是经常接不通的。正想着,对方又说:“我叫刘玲。”
许冬言握着听筒的手不禁顿了顿,还真的是她。
去机场的路上信号依旧不好,到了机场过了安检,宁时修才想起拿出手机来看看,这才注意到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均是来自同一个人:刘玲。
刘玲说:“时修,我有事找你,现在去你家找你方便吗?”
宁时修正在斟酌措辞,刘玲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我已经到了。”
宁时修一看短信内容,只好拨了回去:“我真的在外面出差。”
刘玲的声音比多年前略微沙哑了一些,但宁时修还是熟悉的。
她抱歉地问他:“还没回来吗?我以为你已经回来了。不好意思啊,太唐突了。今天正好路过你家,就过来了。”
宁时修一听头都大了:“你在我家?”
刘玲的声音很无辜:“我在你家楼下,正要上去,你的电话就来了。”
宁时修松了一口气:“今天你先回去吧,等我回到B市联系……”
话还没说完,广播里突然响起了某航班找人的声音,一下子盖过了宁时修的声音。等播音员播完,刘玲问:“你在机场?今天回来吗?”
宁时修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嗯。”
“那……明天方便见一下吗?”
“成吧,不过换个地方见面吧。”
“好,我明天下午有个手术,上午怎么样?还在老地方,学校解放楼前面。”
是刘玲和宁时修认识的地方。
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许冬言也不觉得饿,脱了衣服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门外有响动,以为是温琴回来了,但转瞬又觉得不对,是对面的门有响动。她从床上跳起来,开门出去,就见对面宁时修风尘仆仆地刚刚将外衣脱掉,房间里的灯还没来得及开。
原来她已经睡了这么久了,外面的天早已黑透了。两人谁也没有开灯,就着稀薄的月光,在黑暗中直视着彼此。
末了还是宁时修先移开目光,他目光向下扫了一眼:“你……”
许冬言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睡得太热,她只穿了吊带背心和短裤。
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都有22天没有和他说过话了,其他都不重要。
可是要从哪儿说起呢?她想都没想,竟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骗过我?”
宁时修顿了几秒说:“没有刻意骗过你。”
许冬言的心开始下沉:“那就是有呗!”
宁时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他匆匆忙忙赶回来看她,没想到她见到他的第一句就是兴师问罪。他并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她面前问她:“那你呢?”
许冬言愣了一下,委屈又理直气壮地说:“反正我没有对不起你。”
宁时修勾起嘴角,缓缓说:“什么才叫对不起我?”
见许冬言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他抬起手,手指轻轻按了按她左胸的位置,一字一顿地说:“当这里装着别人的时候,你就已经对不起我了。”
这话让许冬言不由得一愣。她想反驳,但是又不确定,不确定宁时修说的是不是真的,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对不起他了。
而就是这几秒钟的犹豫深深刺痛了宁时修。他的眼眸更加漆黑了,仿佛融入了此时的夜色中。他似乎笑了笑:“你还爱他,对吧?”
不然晚上她怎么会在那家餐厅等了那么久?不知道陆江庭为什么没有出现,可是如果出现了呢?两人要互诉衷肠吗?那到时候,他宁时修对她而言又算是什么?
许冬言没有立刻回答她,她脑子里只是千回百转地想着:不是他和刘玲藕断丝连对不住她吗?怎么搞得像她犯了错一样?
宁时修等了一会儿,没有答案,默然走回了房间。
长途的奔波再加上飞机晚点,宁时修很疲惫,可即便如此,这一夜他睡得并不怎么样,可以说几乎就没有睡着。一夜辗转反侧,到了清晨时才有了一点睡意。
所以许冬言起来时,宁时修的房门依旧是紧闭的。家里没有其他人,她自己下楼去准备早点。这时候家里的固定电话突然响了。她以为又是温琴的那些老姐妹,可电话却是找宁时修的。
对方的声音很熟悉,只是许冬言一时间想不起来:“这是宁总家吗?”
“是,你找他吗”
“是啊,麻烦您帮我叫一下他。”山子不确定接电话的人是宁时修的什么人,能在他家出现的女人想必应该是宁总的后妈,可是听声音,这个“后妈”又太年轻了,难道……他不确定,也不敢瞎叫,就避开了称呼。
许冬言有些为难:“他好像还在睡觉。”
“这样啊……”山子也犯难了。
许冬言说:“要不等他醒了我让他给你回个电话?”
山子一想到工地上那破信号,觉得实在不靠谱,他这通电话还是专门找到座机打的。
他想了想说:“要不等他醒来您跟他说一声,十点我给他打电话,就打手机吧。”
“现在都九点钟了,万一他十点没醒呢?干脆我去叫醒他吧。”
“别别别!”山子连忙阻止她,“他这次回去的时间特别短,路上又奔波,肯定挺累的,就别打扰他休息了。”
许冬言一愣,原来他在家里待不了几天啊,于是随口问了一句:“这么折腾还回来干什么?”
“他之前说家里有急事要处理,昨天特意连夜回去的,应该挺累的。”
家里的急事?不知为什么,许冬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昨天接的那通电话。他是要去见她,以至于着急得连夜从新疆赶回来?
她的声音不禁喑哑丁几分:“好吧,等他醒来我告诉他你找他。”
“多谢多谢,我叫山子,您跟他说,他就知道了。”
原来是山子,难怪声音这么熟悉。
与此同时,挂上电话的山子也在凝眉琢磨着:对方的声音好熟悉,到底是谁呢?
走出值班工房,他突然想起一个人:那不是许记者吗?可是她怎么跑到宁总家去了?难道……
这事不能多想,想多了容易出事。山子嘿嘿笑着,走向工地。
等了没多久,宁时修起来了,他穿戴整齐下了楼,看样子像是要出门。看到楼下的许冬言时,他停下脚步,想说什么,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毕竟昨晚的话题太不愉快也太沉重了。一时间,两人再见面都还觉得挺尴尬。
许冬言先开了口:“山子找你,说你电话不通。”
宁时修想起来,昨晚手机自动关机了,刚刚才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