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冬言顿了顿脚步,嗯了一声。
“非要走吗?”
许冬言背对着他无声地笑了笑:“不然呢?”
宁时修沉默了片刻:“不就是个工作吗?你留下来,我养你一辈子。”
养她一辈子?听上去多么诱人。可她许冬言要的不是这个,她要的是他毫无保留的爱。她的眼眶渐渐湿润,她低着头,极力控制着情绪:“如果我要走呢?”
宁时修轻轻叹了口气,夹着香烟的手指揉了揉疲惫的额角:“那我送你到机场。”
许冬言不禁一愣,好歹这么久的感情,真的说散就散了。
宁时修无奈地笑了笑,用那只夹着香烟的手轻轻替她拭去眼角的泪,带着薄茧的拇指在她脸上轻轻摩挲着,似有眷恋。他说:“我送你去机场,然后等着你回来。”
许冬言想笑,却笑不出来:“这算什么?”
出于男人的自尊,他无法跟她一起去,可是这又算什么?或许只有他知道,这算是承诺吧!然而,他不愿意用这个承诺来绑架她,可是只要她愿意回来,他
就愿意等她。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什么时候走?”
“下午就走。”
“这么快?”
终究是没有等到他的挽留,许冬言苦涩地笑了笑:“是啊。”
宁时修沉默了片刻说:“我去送你。”
许冬言也不再推辞,有始有终,挺好的。
下午的时候,宁时修开着宁志恒的车去送许冬言。许冬言随口问了句:“你的车呢?”
“被朋友开走了。”
许冬言一怔,想起来头一天宁时修塞给刘玲的应该就是他的车钥匙。不知是谁说过,车是男人的第一个老婆,一般的关系男人断不会随便把车借给对方。能借车来开的,说明关系非凡。看来几年的时间并没有把他们分隔得太远,或许从开始他和刘玲的距离就差刘玲一个回头。如今她已然回头了,他还有什么理由不上前一步呢?
快到机场的时候,许冬言说:“不好停车,你不用送我进去了,直接走吧。”
宁时修不喜欢送别,点点头,没有异议。车子停在下客区,他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出她的行李递给她:“落地回个短信。”
许冬言低着头接过行李,几不可闻地说了声“再见”。
她转身走入人流,他靠在车子上,看着她的背影,眉头渐渐紧缩。从理智上来说,S市和B市之间并不算多远,但他总感觉,她这一走,他们俩就再也无法回去了。
这一天,一切看似都很顺利,许冬言的航班按时起飞了。透过机窗,她看到自己熟悉的城市在一点一点地变小。她分不清方向,也找不到被纵横街道隔成的豆腐块里哪一块才是他们的家。
她想起两人从见面到如今的点点滴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住进了他的心里,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习惯他带给自己的温存。可是,那么好的感情,她却留不住了。
坐在邻座的是一对母女,小女孩从登机后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此刻看到许冬言,她反而安静了下来。小手指戳了戳许冬言的手臂,小女孩怯生生地问她:“阿姨,你为什么哭?”
许冬言摸了摸脸,这才发现脸上湿湿凉凉的。她笑着掐了掐女孩胖嘟嘟的脸:“要离家了,所以舍不得。”
“不是还可以回来吗?我们过几天就回来了。”
还会回来吗?回来时,他还是原来的他吗?
回去的路上,宁时修接到了山子的电话:“头儿,那天的事情根据您的吩咐处理妥当了,要不您就趁机在家多休息几天,别着急回来了。”
宁时修目视前方,专注地开着车:“我明天就回去。”
“别啊,这里又没什么事,难得您在家休息两天,这不还有人在家守着您吗?”山子边说边嘿嘿地笑着。
头顶上一阵轰鸣,一架民航飞机呼啸着渐渐远去。
宁时修又说了一句:“我明天回去。”说完也不等山子再说话,就结束了通话。
他这次回来什么行李也没带,就是打算看看许冬言就回去。结果看是看到了,可是心里却比回来时更加难受。
他把车子停到车库,下车锁门,刚要离开,那熟悉的心悸感再度袭来。他放缓呼吸,想着缓缓就会过去了,可是他就像是被人扔进了一个巨大的真空塑料袋中,周遭的空气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失,汗水渐渐湿透了衣衫。
“先生,您没事吧?”小区巡逻的保安看到他,发现情况不对,忙过来看看。这一看不要紧,宁时修这时的脸色难看极了。
宁时修勉强地抬起头来,在忽明忽略的太阳光线下,他似乎看到许冬言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几个小时后,许冬言到了S市。一下飞机,S市的温暖潮湿就席卷而来。过往的旅客说着她不熟悉的方言,空气中也满是让她陌生的味道。
她深吸一口气,虽然陌生,但并不代表不好,她就要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了。
取了行李走到出口,就看到接机人群中“欢迎许冬言小姐”的大字牌。许冬言走过去,关铭笑着接过她的行李:“哟,脸色不太好。”
许冬言不置可否:“有点晕机。”她指了指那大字牌:“怎么搞得这么夸张? ”
“接你这么重要的人,这不算夸张啦!”关铭带着许冬言上了一辆商务车跟服司机吩咐了一句,转身又对许冬言说,“咱先去你住处休息一下。
“先?”许冬言注意到了他的措辞。
关铭笑着:“今晚必须给你接风洗尘啊。”
“不用了吧?”
“这是公司的一片心意。”
车子从机场高速出来没多久,就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小区,最后停了下来。关铭替冬言拎着行李,熟门熟路地带着她上了楼。
公寓在12楼,是个朝南的大一居,采光好、装修人流、房间也宽敞,家具也是一应俱全。
关铭趁机邀功道:“怎么样?我就说不会亏待你。”
许冬言看了一眼窗外:“这个地段一个月得多少钱?”
“每个月六千,租了两年。”
“什……什……什……么?”
见许冬言这反应,关铭笑道:“公司出钱,你紧张什么?”
“我是说,怎么一下子租了两年?”
“你既然都来了,至少也得待两年吧?”
许冬言心里有点不安:“那可不一定。”
“你先适应一下吧,说不准回头你自己都不想走了。”
关铭说着,突然笑了,那笑容让许冬言有些捉摸不透。
她挑眉看他:“你怎么对现在的公司这么看好?”
“都必须的!实不相瞒,我也参了一股。”
许冬言了然地笑了:“那我下半辈子就靠你了。”
她本就是随口一说,不想关铭竟然红了脸。许冬言倒是没注意,继续问:“公司离这儿近吗?”
“近,不然这么贵,租这儿干吗?”他指给许冬言,“你看,公司就在那栋写字楼里,步行一刻钟。”
许冬言顺着关铭手指的方向朝窗外看去,“中庭远”的牌子在层层叠叠的楼字间显得异常醒目。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关铭说:“路上累了吧?你先好好休息下,晚上我来接你。”
“好。”
关铭走后,许冬言又仔仔细细地把这房子看了一遍,随手摸了摸窗台,一尘不染。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好,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人,心里多了一份落寞罢了。
她拿出手机,犹豫半晌,还是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我到了。”
这天晚上,还没来得及办理入职手续的许冬言提前认识了自己未来的同事。
许冬言粗略地数了一下,公司就四五十个人,规模也就只有卓华的五分之一。但细细一聊,许冬言发现,每个人似乎都算是行业内有点名头的,倒是她,相比较之下就普通太多了。
人陆陆续续地到齐了,许冬言不禁有点纳闷,问身边的关铭说:“给……给我接风,用……用……用……得着全公司的人都来吗?”
关铭笑着压低声音说:“你对面那三位也都是新入职的,隔壁那桌有几位是上个月入职的,但老板上个月出差了,所以就安排到今天给大家接风了。”
原来如此。许冬言了然地点点头:“那怎么菜都上了还不开席?”
“重要人物还没到呢!你先坐坐,我去看下。”关铭说着,起身走向包间门外。
趁着关铭走开,许冬言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那条短信发出去很久了,依旧没有回信。是没看到吗?既然并不担心她在这边的情况,又何必假惺惺地要求她落地就回个信呢?许冬言有点生气地把手机塞回了手袋中。
坐在她身边的同事见她抬起头来,朝她友善地笑了笑:“你今天刚到吧?”
许冬言也笑了笑:“嗯。”
“别着急,大老板很快就来了,他一般不会迟到的。”
“大老板?”
“嗯,公司一共有三个老板。”同事朝着主桌的位置扬了扬下巴,“那边的那两位是小老板,股份比较少:一会儿来的是大老板,在公司一言九鼎的。”
许冬言受教地点了点头。那同事继续说:“以前我们公司只有两个小老板,大老板加入后不仅带来了资金,还成立了一个新的事业部。以前公司杂志都是经济和贸易方向的,后来成立的这个事业部要做土建矿产方向的杂志——对了,你应该就是那个部门的吧?”
之前关铭倒是跟她提过,但是她也没太在意:“好像是啊。”
“那挺好的,那个部门是大老板坐镇的,肯定什么资源都要比别的部门多。”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推移,众人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小。
许冬言歪头问身边的人:“大老板是不是脾气很不好?”
那人诧异地看向许冬言:“谁说的?”
许冬言愣了愣:“感觉大家有点怕他。”
那人似笑非笑地睨了许冬言一眼:“是敬不是畏。”
“哦哦。”许冬言偷偷撇了撇嘴。
正说着话,许冬言留意到候在门口的关铭突然露出笑脸,朝门后迎了过去。
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正好差五分七点钟,非常准时。
包间里的人也都知道是老板来了,纷纷站起身来。在关铭和另外两个人的簇拥下,那个所谓的“大老板”笑容和煦地走了进来。
开什么玩笑?一瞬间,许冬言立刻就读懂了关铭近日来那些意味深长的话。
很久以前,当他一声不响地离开时,她曾想象过自己未来见到他的情形。如果是今天这样,她应该会高兴吧?可是今天的她第一反应却是担忧:宁时修知不知道这些?他知道后会不会误会?
可是一转念想到他在蒙蒙细雨中和刘玲“依依惜别”的情形,她又不禁觉得好笑;或许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她和他之间既没有“天时地利”,更没有所谓的“人和”。
陆江庭面色柔和,目光里还带着很礼貌的笑意。他一一看向每个人,目光扫过许冬言时,他毫不避讳地朝她点了点头。而这一点小小的交流,已然被许多人看到了。
开席后,许冬言身边的同事就迫不及待地凑上来问:“你和老板之前认识吗?”
许冬言想也没想说:“不……不……不认识。”
那同事微微一愣。
她连忙解释:“估计见我一直盯着他,他……也不好意思当没看到,就点点头打个招呼。”
同事笑了:“也是哦,他应该习惯了,谁让他长那么帅呢。”
许冬言轻轻舒出一口气,这才想起,难怪公司叫中庭远,想必中间那个“庭”就是陆江庭的“庭”吧!
饭局上,几个老板一一讲过话,轮到陆江庭时,他很谨慎也很中肯地分析了“中庭远”目前在市场上的优势和劣势。他的语气温和,语速不急不缓,众人都不自觉地放下筷子认真聆听。
作为一个新公司,中庭远的基因不错,但是依旧前途未卜。好在有陆江庭这样的领头人,目标很明确,策略很详尽,最重要的是,他强调道:“无论未来前景如何,只会让在座诸位和我们一荣俱荣,绝不会有一损俱损的情况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