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过腿根的黑裙子,上身倚着吧台,一双玉腿笔直修长,一只手撑在吧台面上,长发散在耳后,黑乌乌的,散着光点,细长的指尖夹着一根烟,烟头燃着屡屡青色的烟丝,萦绕而上。
眉眼清淡,却带勾。
严黛想到一个词,狐媚生烟。
被人踩了痛脚,怨愤积深,到了下午四百米障碍时,一触即发。
仨女生同时出发,跨桩、壕沟、矮墙、高板跳台、水平梯、独木桥、高墙、低桩网总共八个项目,徐亚是三人中体能最好,一出发就把两人甩到身后,南初跟严黛前后紧咬,前方路过一阵泥路,后方是男兵们加油呐喊声。
过独木桥时,严黛从后方赶超,没有防备的南初猝不及防给人退下独木桥,狠狠摔进泥坑里,吃了一脸土。
南初平静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继续爬上独木桥。
过高墙,南初被人直接一脚踹下来,尾椎骨着地,疼得呲牙咧嘴,严黛笑靥如花趴着墙头友善地问她:“没事吧?我拉你上来?”
南初站起来,拍拍手,不甚在意地说:“爬你的。”
严黛咬牙下去。
过壕沟,两人一前一后,底下是泥坑,坑上是一排单杠,两人交替勾手吊过去。
行至中段,严黛没了力气,落坑之前,用脚去勾南初的腰,连带着她一起给摔进泥坑里,后方男兵瞧着干着急,“怎么回事儿!南初怎么一路摔过去的。”
坑底水又脏又凉,渗透心底,南初撑着手站起来,还没站稳,就直接冲严黛扑过去,拎起她的衣领就往坑壁上撞。
严黛一阵眩晕,一个反掌把她推回坑里,南初往后踉跄一步,泥坑里污水四溅,把两人的裤腿都打湿。
“打一架!来!”
南初一转头,就看见身后的摄像直直对着他,脑子嗡嗡响,全是昨晚林陆骁那句警告,“要惹事儿就给我滚蛋。”
她揉揉太阳穴,脑仁直泛疼,“滚开。”
严黛憋着一股劲儿。
这股劲儿从三年前,甚至说更久之前,当初爆出冉冬阳跟南初的绯闻时,心里就疼的发紧,可总觉得既然进入娱乐圈了,就得适应这里头的潜规则,比如绯闻,以后也会还会有吻戏和床戏,这些都是他们艺人必须介怀的。
所以尽管当时媒体炒的多么火热,她也只当做没听见,顶多买几个水军去南初微博底下攻击一顿就当给自己出出气儿,倒也没往心上放,直到有一天,她在冉冬阳的手机里看到那张照片后,她才知道那混蛋是真的动了心思。
她拿着手机质问冉冬阳,那混蛋倒也坦诚,直接承认自己对南初有意思,甚至还要求导演加了一场吻戏,结果被南初驳回。
那口气,从当时一直憋到现在。
自始至终,她都认为,南初就是她的小三。
严黛仿佛蛮牛上身,一把扯掉麦,饿虎扑食般冲她直直扑过去,手脚并用给她整个人摁到泥坑里,随手抓了一把泥石挥手往南初脸上抹,南初一脚把她踹下去,彻底火冒三丈,反身将她压在身下,手掐上她脖子,把她牢牢摁在地上,眼眶憋得通红,“你他妈疯了!”
严黛目露凶光,抬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混着泥水,南初被打得侧过脸,狠意凸显。
“你抢我人的时候,没想过我会疯!”
南初一脚把她踹开,严黛还要张牙舞爪地扑上去,被身后赶来的男兵给生生扯住。
两人撕扯中衣服散乱,脸上身上糊得全是泥巴,模样难堪至极,像两只发狂的小兽,耳边散落着碎发。
严黛几乎是恶狠狠地回头看向正在拍摄的摄像师,“拍个屁,不许拍,这段不许播!”
话音刚落,张教官背着手过来,厉声呵斥道:“自己敢做不敢给人看?你们俩给我上来!”
张教官说话时,肌肉都在抖,脸黑得要吃人。
邵一九吓得一个哆嗦,心道,完了完了!
……
林陆骁考完试刚出考场,又被孟国弘叫进办公室,扬手一直面前的椅子,“最近队里怎么样?”
林陆骁坐下,摆正帽子,说:“挺好的。”
孟国弘点头翻文件,“嗯,后续的交接工作你可以杨指导先准备起来。”
林陆骁笑出声,“您就那么肯定我能考上?”
孟国弘终于正眼看他,见他嬉皮笑脸,手去捞边上的烟灰缸作势要砸死他:“要考不上我弄死你!”
林陆骁依旧笑,没做声。
孟国弘挥挥手,“行了,滚回你中队去。”
林陆骁戴好帽子,敬了个礼,转身走了。
暮色降至,驶进中队已是傍晚,过了训练时间。车子刚停好,林陆骁甩着车钥匙插兜出停车场,就见远方跑来一人,模样歪歪扭扭瞧上去像邵一九,再定睛一看,还真是邵一九,小伙一脸着急,相处这么几年,也没见过他急成这样,“队长!”
林陆骁停下来,手上还甩着车钥匙,“着火了?”
哟黑的脸上全是汗。
邵一九喘着粗气儿,眯着眼,说:“不是。”
“那你这着急忙慌上哪儿去?”
邵一九刚看见他车过来,连忙从宿舍跑下来,一下跑猛了,一下没喘过来:“南初跟严黛打架,被张教官罚,俩人现在还在——操场……”
话音未落,邵一九面前的人已经跑没影了。
第26章
已是傍晚,天空放出七彩,霞光丈地,云朵像团团火焰在烧,火光烧着操场上两道纤瘦的身影。
林陆骁叼了根烟站在台阶上,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一前一后,两人浑身都是泥水,脸上更甚,污泥沾满全脸,黑黑乎乎,有些风干结了块开始往下掉。
邵一九从身后跑过来,撑着膝盖,在他耳边喘着大气。
林陆骁把烟拿下来,目光仍旧盯着操场,不咸不淡问:“跑多久了。”
邵一九抹一把汗,眯眯眼,说:“张教官罚她们负重5000米。”
“谁先动手的。”他默了会儿,问。
400迷障碍的壕沟泥坑离他们很远,男兵们都看不太真切,直到两人打起来,那边才有人大喊跑过来,再往坑底一瞧,两人已经扭做一团,而当时离泥坑最近的是小九儿。
邵一九有些不确定地说:“小九儿说,是两人在过壕沟的时候,严黛支撑不住把南初也给拉下去了,南初摔地上后就冲严黛扑过去了……不过这都不重要,你也知道张教官这人,最讨厌部队里打架,不罚到她们心服口服是不会罢休的,我怕时间长了,这俩姑娘吃不消,本来就是录个节目,要是闹出点啥也不好跟制片方交代啊。”
林陆骁抽了口烟,“节目组人呢?”
邵一九努努嘴,“不知道,一出了事儿就顾着拍拍拍,也不知道劝着点,刚跟导演说了,导演还说犯了错就得罚,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
“你看着点她俩。”说完,林陆骁收回视线,转身上台阶,跑了两步,邵一九冲着他背影喊,“你上哪儿去?”
……
林陆骁来到指导员办公室。
张教官正跟杨指导在制定第二天的训练计划,转头瞧见门口站了一高大的人影,他眯眼一瞧,确定来人,露齿笑,冲门口的人招招手,让他过去。
张为杨将近四十,早年入伍下队,在林清远手下打过杂,后转战训,为人严肃,竖着眉教训人时,那眼底乍现的寒光能把人吓死,林陆骁刚下队时没被他少折腾,偏偏就是这股子劲儿让人又爱又恨。
杨振刚扫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
林陆骁走过去,脸上难得挂了笑,“张叔。”
张为杨警觉不对,这么些年,哪听他这么讨好的叫过自己,也是个人精,有来有挡,淡淡道:“考完试回来了?”
林陆骁站到两人中间,低头瞥了眼中间的课程表,浅笑:“刚考完。”
“考的怎么样?”
“就那样。”
张为杨知道这人的毛病,从小就这样,吊儿郎当,不争第一,混个前三保命,问他为啥不努努力考第一,他能跟你插科打诨地说,争啥第一,咱得给人机会。话虽这么说,反正没见他哪回考试发挥失常过。
“得了,我这话呐白问,你要考不上,我头剁下来给你当椅子坐。”张为杨笑说。
谁料,林陆骁一派正经道:“头我就不要了,我这拜托您一事儿。”
张为杨觉得新鲜,跟杨指导说道:“哟,这从小到大还第一次听这小子开口求人?说来听听。”
杨指导连连点头,看着林陆骁的表情,直觉心里不妙,生怕这小子又说出啥大逆不道的话来。
林陆骁也不拐弯,直白地说:“今天这事儿,您就当没看见过,可别往训练报告里头写,回头也别跟领导汇报。”
张为杨一愣,没成想是这事儿,心里莫名打起警铃,“我这两眼珠子都明晃晃地看得清清楚楚,我咋装没看见?敢情是这俩丫头请你来当说客了?”
说完,觉得不对,“不对啊,陆骁,在我眼里,你可不是这样的人,这队里要是谁敢打架你罚得可比我狠呐!”
说完,又觉得不对,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你不会是瞧上哪个丫头了?我告你,这可不行啊,这哪个都不是好的人选,你可别犯糊涂。”
“您要这么说,那可没话聊了,我这不是刚从支队回来,您这报告打上去,明天孟处肯定又找我,再说也不是大事,您就当帮我省了这顿训行不?”
张为杨始终觉得不对,拧着眉说:“你是怕挨训的人?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林陆骁靠在桌上,抱着臂,目光幽深:“您就说成不成?”
“真不是看上哪个了?”张为杨试探地问。
林陆骁一愣,眼神笔直,无比坦荡,“真不是。”
张为杨手搭上他的肩,“那行啊,你这从小到大第一回开口求人,我还能不帮?不过我可警告你,你可别让我失望。”
话音刚落,邵一九从门口跑进来,跑得急赤白脸的:“林队,有人晕倒了。”
林陆骁站起来,一提神,“谁。”
“俩都昏了。”
林陆骁神色一紧,张为杨刚要说找人送军医处看看,身边的人已经提步走到门口了。
张为杨瞧见这幕,指着他离去的背影,问杨指导:“这是正常反应?”
杨指导想了想,说:“正常,当初孟处开会的时候说了,要保证所有人的安全,这有人晕倒了,着急是正常的,说着我这心里也急了,我也去看看,您自己坐会儿,等会让陆骁找人送您会支队!”
张为杨摆摆手,“我也去瞧瞧,瞧完顺路就回去了。”
……
军医处。
林陆骁到的时候,军医处只有严黛,邵医生正拿着听筒检查,见门口有人进来,着急忙慌的样子,“邵姨,南初呢?”
邵军医:“醒了,回宿舍了。”
刚落话,后头陆陆续续进来杨指导和张为杨,林陆骁把车钥匙抛给邵一九,“一九,你送张教官回大队,我出去一下。”说完,人就往外走,边走边解外套扣子,杨振刚追上去,“陆骁,你上哪儿去?”
林陆骁瞥他一眼,脚步未停:“我去慰问伤员,怎么了?”
杨振刚追上去:“你这样子像是要去找南初打架。”
林陆骁拍拍他的肩,宽慰地说:“放心,我不打女人。”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林陆骁停下来,微抬首,撇了下头,懒洋洋道:“怎么了?”
“我那天看到南初进了你办公室。”
林陆骁彻底松开上衣的扣子,露出里头迷彩的短袖,手掐在腰上,别开目光,不以为意地说:“我让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