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谜带着青琐游走江湖,俊男美女,很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然后青琐有孕,生下一个女儿。
温谜爱若至宝,光是起名就想破了头壳。然而在女儿满月这一天,羽族偷袭柳氏一族,柳冰岩发信求救。
柳氏一族是仙心阁的主要宗系之一,与温谜师徒也一向亲近。柳冰岩更是温谜的知交好友。
温谜不顾青琐劝阻,再度提剑,驰援柳冰岩。他刚一离开,蓝翡进入他的居处。青琐当然不是蓝翡的对手,尽管疯狂反抗,仍然为他所制,母女二人都落到他手中。
随后蓝翡以女婴要挟,尽管仙心阁门人弟子全部赶来相助,却碍于青琐母女,投鼠忌器,一时之间,死伤惨重。
以至于最后,连柳冰岩七岁的儿子柳风巢也落在蓝翡手中。温谜与丁家、柳家联手,几乎围杀了森罗和郁罗等羽族精锐。
蓝翡在旁观战,微笑着轻摇团扇,说:“温少侠真是义薄云天,现在这里,一个兄弟的儿子,一个自己的女儿。我真想知道,你会怎么选呢?”
温谜回过头,蓝翡将两个孩子抛出,手中团扇机关启动,蓝色针雨漫天而发。温谜下意识抱住了柳风巢,为他挡下了绵绵毒针。
柳冰岩和丁绝阴同时抢出,却终究迟了一步,女婴身中毒针十几支。蓝翡将那孩子接在手里,摇头叹气:“诶,还是兄弟的儿子重要。”
青琐泪流满面,温谜拼了命同他争夺女婴,蓝翡说:“噫,这时候才这么急切,早干嘛去了。你看,她还哭呢,不知道还救不救得活。木冰砚早就说想做药人,我看她不错。”
温谜崩溃,眼看郁罗、森罗等人俱已脱出,纯血羽人背生双翅,可以离地飞行。他要抓住蓝翡非常不容易。
于是在逼得蓝翡抛出女婴,双手接招的时候,他一掌拍在女婴背上。不,不要这么生不如死地活着。
蓝翡的蓝血之翼逼近,或许当时他那一掌偏移,但孩子立刻就声息全无。
青琐惨叫一声,不顾一切穿透了蓝翡的蓝血之翼,身上被划出深有三寸的伤痕。蓝翡却及时收起兵器,说:“哈,不让你死,留着你伤心。”
青琐拖着血肉模糊的身体冲上来,抢夺女婴尸体。蓝翡一掌迫开她,双翼一扬,飞离地面,扬长而去。
青琐跪地痛哭,温谜走过去扶她,她回手一巴掌,那么用力,像是打破了一场执子之手、死生契阔的人间美梦。
后来,仙心阁与羽族多次交战,却再也没有发现过温谜之女的下落。九微山慕容绣与青琐有过几面之缘。彼时她也初为人母,深感同情,又不齿蓝翡行事,嘱托自己丈夫微生歧下山帮忙找寻孩子下落。
微生歧单人一剑杀入方壶翠微,一半羽人丧生于其剑下。
关于温谜的女儿,微生歧问遍了所有羽人,答案惟一:“死了。”
可是现在,蓝翡又派人前来传话。眼前的蓝小翅,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温谜心头绞痛,这边丁绝阴道:“阁主,蓝翡故意此时派人送信,而且如此高声宣扬,乃有意乱你心智。不可上当。”
师尊面前,仙心阁弟子不敢开口。柳冰岩说:“此事无论真相如何,只怕事已至此,不可转圜。”仙心阁阁主的女儿,可不是赦免罪行的理由。柳冰岩迟疑,毕竟当初,如果温谜不是当先救走柳风巢,不至于妻离子散,十五年孤单。
旁边贺雨苔拄着拐杖过来,她是专门为了观刑而来。此时也有点懵,问柳冰岩:“柳长老,这是怎么回事?”
柳冰岩示意她不要开口,旁边云采真一脸诚实,说:“这有什么可为难的,四根绝脉钉,顶多四个窟窿,又不一定会死。”
柳冰岩瞪了他一眼,丁绝阴说:“云大夫!您还是赶紧确认一下这小……蓝小翅是不是阁主爱女吧!”
云采真说:“你们是想确认她是不是当初被蓝翡抢走的女婴,还是想确认她是不是温谜的女儿?”
柳冰岩说:“这有什么区别吗?”
云采真说:“就算她是当年被蓝翡抢走的女婴,也不一定就是温谜的女儿啊。要是不小心查出来她老婆跟蓝翡有一腿,岂不是更伤他心?”
柳、丁二人气得——怪不得你终生赖在太极垂光行医,你这张嘴!要在别处,真的很难不被揍死。
温谜苦笑,慢慢收起信,知道兄弟们担心了。他扫视场内诸人,轻声说:“十五年前,温某曾痛失爱女。如今蓝翡旧事重提,让诸位见笑了。请诸位给温某一点时间,跟这位蓝姑娘说几句话。”
他走到蓝小翅面前,蓝小翅也在看他,嘎?这是发生了啥?
温谜伸出手,搭在她的脉门上。十五年前他的一掌,是有心要取女儿性命,她纵然活着,也势必伤重。
虽然时间甚久,但脉象之中,总不至无迹可寻。
诸人倒是没有不耐烦——仙心阁阁主的狗血八点档啊,谁不爱看?哪在乎耽误的这么一丁点时间!连载两千集才好呢!
柳冰岩碰了碰云采真:“云大夫,蓝翡诡计多端,你过去查看一下。莫让阁主中了他的圈套。”
云采真说:“这是你们让查的,要是查出温谜的老婆跟蓝翡有一腿,我可……”
柳、丁二人一并将他捶了出去。
云采真来到蓝小翅面前,发觉温谜神情异常,说:“我来。”
温谜也没拒绝,说:“有劳好友。”
云采真先为蓝小翅把脉,随后又从医箱里取出两粒药丸,喂给蓝小翅。蓝小翅瞪眼:“干嘛?仙心阁不是不准动私刑吗?你们还想把我毒死灭口啊!”
云采真怒目,柳冰岩说:“终于有一个说话比云大夫更气人的了。”
丁绝阴苦笑:“若经证实,只怕阁主……下不去手。”柳冰岩到底心中有愧,沉默,丁绝阴说:“可仙心阁自建立至今,向来公正无私。此事可如何是好!”
两个人说着话,云采真已经捏住蓝小翅的下巴,把药丸喂下去。不一会儿,再次把脉,他说:“是受过内伤,十几年的陈年旧伤,仙心阁心法。身上的毒经过奇特的治疗,唔,是拿她试过不少毒药。以至她体质异于常人。因为时隔太久,一时不能查证是否为蓝血银毫。”
温谜手抖,说:“是她。”
云采真于是对蓝小翅说:“喂,叫爹。”
蓝小翅看看他,又看看温谜,问:“叫你爹有什么好处啊?”
云采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还是有的吧,他毕竟是仙心阁阁主啊。”
温谜深深吸气,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妻离子散的疼痛一并袭来,他甚至不知道应该给予一个什么表情。
微笑还是哭泣?
他说:“我知道你暂时不能接受,但是小翅,我真……”
话没说完,蓝小翅说:“我能接受啊。我就是问,我认你作爹,有没有什么好处。”
温谜说:“你要什么好处?”
蓝小翅用商量的口吻说:“呐,起码我刚认了你这个爹,你总不好意思立刻就钉我吧?那要我死了,叫你这个爹叫得多冤。”
呵,狡猾又现实的小东西。十五岁,在羽族,蓝翡身边,到底把你养成了什么样子?
温谜说:“你叫我一声,不白叫的。”
蓝小翅立刻叫了一声:“爹!”又快又干脆。
欠缺诚意,温谜的眼里却泛着泪。他站起身来,面向武林同道,说:“诸位,经云采真大夫确认,这位蓝小翅姑娘,确实是温某爱女。十五年前被蓝翡所夺,抚养至今。”
人群有些许骚动,虽然消息劲爆,但前来丹崖青壁观刑的也不是乌合之众。诸人左右看了看,一脸“哇噻”的表情。
毕竟当初羽族跟仙心阁一场大战,可是历历在目。
终于有人站出来,问:“温阁主,那接下来……还行刑吗?”这才是大家关心的重点。仙心阁多年以来一直是武林的公平秤。
现在这杆秤涉及自己首脑成员的直接利益了,是否还能够一如既往地公平公正?
温谜说:“小女之刑,乃经仙心阁执法长老丁长老亲自查证,一应证据确凿、证人亦全部核对过口供。四根绝脉钉之刑,并无错漏。但现在,温谋有一个不情之请。”
诸人不说话了,数百双眼睛盯着他看。
温谜说:“正所谓养子不教父之过,温某十五年来身为人父,却未尽丝毫养育、教导之责,她的过错,其实是温某之过。今日,温某以己之身,代她受绝脉钉之刑。此后定会严加督促,令其改邪归正、弃暗投明。”
此话一出,顿时诸人再顾不得身份,议论纷纷。柳冰岩说:“阁主,不可!”
丁绝阴也道:“四根绝脉钉虽然不至丧命,却也非同小可。你何苦非要……”
温谜摇头制止他,微笑,说:“我……我只当了一个月父亲,其实并不知道怎么当一个父亲。可我也知道,绝脉钉钉在我身上,至少不至于心痛。”
丁绝阴沉默。
柳冰岩说:“他不是个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去吧。”
丁绝阴说:“开什么玩笑?你还真打算对他施刑?”
柳冰岩说:“去吧。”
丁绝阴渐渐明白过来,这是真的。他瞪了一眼蓝小翅:“记住你爹为你做的事!”
蓝小翅回瞪他:“我逼他了?!”
丁绝阴气急,有心一耳光下去,到底也不忍心。当初的温谜与青琐,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想来想去,只能恶狠狠地骂——该死的蓝翡。
温谜除去外衣,丁绝阴戴上白色手套,拿起一根绝脉钉,手有点晃。温谜苦笑,说:“好不容易大家肯给这个面子,你手稳一点,留条命给我。”突然发现还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好多事没有做。
丁绝阴怒道:“我这是第一次对仙心阁阁主行刑,心里激动!”
温谜说:“别难过。”丁绝阴顿住,温谜说:“能以身代之,是上天对我的仁慈。”
丁绝阴稳了稳心神,第一支绝脉钉入体,鲜血飞溅。温谜闷哼一声,别过脸,看见蓝小翅就在旁边,歪着小脑袋盯着他看,一双眼珠滴溜溜地乱转。
那眼中眸光,似乎可以止痛疗伤。
第12章 代女受刑
温谜的血,顺着丹崖青壁流淌,染红了半边衣衫。终于有武林同道看不过眼,说:“温阁主,我等知道仙心阁言出必行、守正无私,但是这次的事,就算了吧。令千金也是受了羽族妖人的蛊惑,若真论罪过,也是蓝翡等人的罪过。与你无关。不应由你受刑。”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纷纷应和。
温谜看了一眼,认出带头说话的是来自蜀雨青枫的化成雨,他说:“化掌门好意,温某心领。但是仙心阁门规如山,不敢枉纵。还请化掌门不要多言了。”
化成雨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丁绝阴太了解温谜的个性了,知道这次行刑是无法挽回了。他并没有手下留情,却也稳住心神,不伤及他筋脉骨骼。
鲜血如泉,在白衣上化开。蓝小翅抬起头,看见温谜正盯着她看,目光里不觉疼痛,竟然是带着笑意的。
行刑完毕之后,尚有七日风吹日晒。
蓝小翅被押回太极垂光,然后执法长老丁绝阴和传功掌老柳冰岩都有些为难。这个货是要怎么办?
绑着吧,不是对待自己孩子的道理。放开吧,可别调头就跑了。这要是再跑回羽族,阁主受这四根绝脉钉是图啥啊!
最终,蓝小翅被关在温谜的房间里。门外,贺雨苔声音急切:“丁长老,蓝小翅把大师兄伤成那样,就这么算了?”
丁绝阴说:“丹崖青壁的事,你都看到了。怎么,嫌你师父受四根绝脉钉之刑太少?”
贺雨苔说:“可是罪行是她所犯,师父他……难道半点惩罚也不给吗?”
丁绝阴说:“我只是执法长老,如今刑罚已毕,剩下的事,你问你师父去。”
贺雨苔咬了咬嘴唇,旁边柳冰岩说:“别在这时候添乱了。”说罢,也不再理她,转头对丁绝阴说:“阁主还在丹崖青壁,我们送水过去,也不肯喝。”
丁绝阴说:“让那个小……”想想,还是觉得“小妖女”这个称呼不好,改了下:“小翅膀给她爹送过去。我就不信阁主不喝。”
柳冰岩说:“嗯!让云大夫加点药在水里。”
不一会儿,几个人都进到房间里。蓝小翅还被捆着,柳冰岩把她的绳索解开,说:“给你爹送点水过去。”
蓝小翅翻了个白眼,说:“凭什么啊!”
柳冰岩怒:“你爹为你受刑,你有没有良心!”
蓝小翅说:“首先,他一开始就承诺了,我叫他爹,他给我好处。现在好处他是给了,爹我也叫了啊!钱货两清,明白?第二,刑是你们判的,也是你们执行的。和我有半根毛的关系?其次,就算他是为我受刑,也是为了让他自己心安。维护他师门的名誉。我就该感激涕零?虽然我现在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也能猜到肯定是当初他干了什么亏心事。是也不是?
所以啊,他还应该感谢我呢,要不我是我,他哪来这么个机会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丁绝阴说:“说的什么屁……”在男弟子面前粗鲁惯了,他改口说:“你到底要怎么才肯去?”
蓝小翅说:“你们现在是在求人,有没有一点求人的态度?”
柳、丁二人都愣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