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小翅说:“我们去仙心泉好不好?”
他说:“嗯。”
仙心泉瀑布轰鸣如旧,水花四溅如珠玉,在月光之下自有一番奇景。
仙心泉上游就是烟雨虚岚的药田,里面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药草。月光悠悠,泉水经药田而来,连水气里都带着药香。
蓝小翅回身看他,说:“漂亮吗?”
微生瓷摇头,蓝小翅上前拉住他的双手,说:“你看,今晚月光很美,泉水里都有药香,你闻闻?你不喜欢吗?”
她双手掬水,捧到微生瓷面前,微生瓷还是摇头,如果可以,更希望回到石牢里。
蓝小翅帮他理好被风抚乱的头发,说:“难道外面就没有一点你喜欢的事吗?”
微生瓷沉默,除了可以看到你,可以听见你的声音,可以知道你在哪里、在做什么以外,没有。
蓝小翅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惦起脚尖伸了个懒腰,说:“你们微生家的人,真是最无趣的人了。你爹也是,来太极垂光这么多天,天天关在房里练功。真不知道当初你娘怎么受得了他。”
微生瓷很认真地说:“他每天陪我娘一个时辰。”慕容绣还在的时候,微生歧无论再如何练功,每天总会有一个时辰陪慕容绣。赏月看花,或者单纯只是看她做点女红,无论他感不感兴趣,雷打不动。
直到……微生瓷不再想了。
蓝小翅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想到了那些不开心,甚至有些可怕的事。她转移话题,说:“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对。我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微生瓷说:“好。”
蓝小翅轻盈跃到泉下白石之上,手握无色翼,翩翩而舞。微生瓷坐在泉边,月光无垠,离乱银光之中,只见蓝小翅身影旋转,衣袂当风、裙裾飞扬,手中无色翼亦镀着光,如同蝶翅舒展。
月与泉虚化了她,像清泉中升起的莲花,近乎圣洁的无瑕。仙心泉都沉默在刹那。
等一舞终了,蓝小翅向他勾勾手指。微生瓷不由自主便跃上了白石,蓝小翅说:“怎么目光还是这么呆滞?好看吗?”
微生瓷点头,蓝小翅拿指头戳他:“就这反应啊?”不怎么样嘛。难道这招失灵了?没理由啊!
微生瓷说:“好看。”
蓝小翅气馁了:“瓷少爷,你这反应不对啊。你至少应该找几个赞美的词狠狠地夸我一番啊!”
微生瓷皱着眉头,要这样吗?为难了。
蓝小翅笑得不行,逗他说:“那这样吧,夸奖就免了,你亲我一个抵了,好不好?”
微生瓷觉得这个容易些,点头同意了。蓝小翅把脸伸过去,微生瓷说:“能不伸舌头吗?”还记得上次赤薇斋他发病之后,蓝小翅亲吻他,以舌尖喂了药给他。
蓝小翅愣住:“什么?”你是不是男人啊!
微生瓷说:“有口水。”有点嫌弃了。蓝小翅差点一脚把他踹泉水里:“你这个……你这个……”气昏头了,好半天说:“你这个不开窍的呆瓜!!”
一转身跳下岩石,微生瓷跟下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蓝小翅挣扎。他一把将她拉回怀里,猛地吻住了她。唇齿微张,让她将舌头伸进来。妥协了。
蓝小翅当然不配合,正在气头上呢。微生瓷只好伸舌头过去,湿乎乎的,很不好。他皱着眉头,却还是忍了。要亲多久啊?
蓝小翅半天挣扎不开,好不容易脱身,气急败坏,啪一耳光过去:“流氓!”
骂完,一边擦嘴,一边走了。
微生瓷跟在她身后,轻声道:“小翅膀。”
蓝小翅没回头,径直进了太极垂光。微生瓷一路紧随,直到她进了院子,关上房门。他犹豫了一阵,终于回到自己房间。
温谜打开窗户,见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吵了嘴的样子,不由皱眉。这大半夜,孤男寡女地出去玩。
他叹了一口气,女儿大了,真是不好管。
蓝小翅回到房里,刚刚躺下,微生瓷就探头过来。蓝小翅用力踢他,贺雨苔等人一直没醒。微生瓷忍着让她踢了几脚,她没穿鞋子,踢不痛。他爬过来,慢慢把上衣脱了。
蓝小翅惊住,小声问:“你要干嘛?”
微生瓷趴下来,说:“你舔吧。”我错了,不该嫌弃口水。你舔我一身吧。
第二天,温谜很早就起床,但见微生瓷已经在院子里练功了。他说:“小瓷,你应该回你住的院子里练功。毕竟是不同门派,若让旁人看见,怕会有偷师之嫌。”
微生瓷难得回应了一次,问:“小翅膀去吗?”
温谜说:“她是我的女儿,仙心阁的武学于她而言不应是秘密。她自然可以在这里。”
微生瓷就听懂了一个“她自然在这里”,当下说:“我不走。”
温谜无奈,这父子俩啊!
柳风巢等人开门出来,就见师父已经等在院子里了,木香衣和金枕流倒是没什么,柳风巢就有些慌了:“弟子迟到,请师父恕罪。”
说着话已然跪下,温谜说:“起来吧,不怪你。”昨夜微生瓷跟他的宝贝女儿出去,恐怕对他的弟子动了什么手脚。贺雨苔也迟到了。
果然,不多时,贺雨苔过来的时候也是一脸惊慌。
蓝小翅伸个懒腰,昨晚她是没睡好,这时候也没什么精神。温谜说:“你们先练功,小翅,跟我过来。”
蓝小翅跟他一路出了院子,来到温谜自己的书房。她一脸没睡醒的模样,温谜却神色凝重,问:“昨夜,你跟微生少主去哪里了?”
蓝小翅说:“要你管!”
温谜沉下脸来:“不管你承不承认,我是你父亲,我必须要管。”
蓝小翅说:“好吧,我们出去玩了。”
温谜说:“微生歧久住太极垂光,是有意让你嫁入微生世家的。但是小翅,微生瓷的病恐怕是久积之顽疾,虽然爹也知道因为这些外在因素而考虑伴侣的想法不好,但是爹还是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
蓝小翅说:“什么?”
温谜说:“你觉得,微生瓷这个人怎么样?我的意思是,如果要你嫁给他的话。”
蓝小翅明白了,说:“你想把我嫁出去。”
温谜说:“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厉害关系或者你有犹疑的地方都可以提出来。如果你真的觉得你可以照顾他一辈子,可以忍耐他的疾病与缺点,我们再考虑接下来的事。”
蓝小翅笑,说:“温阁主,我觉得你需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温谜说:“小翅!”
蓝小翅说:“虽然你一直以我的父亲自居,但是我并不觉得你有替我考虑婚嫁问题的资格。如果你觉得当年的事让你良心不安,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欠我什么,或者应该为我做什么。同样的,我也不觉得我欠你什么,或者应该顺从你什么。”
温谜眼中的温度,渐渐被哀痛笼罩。蓝小翅说:“其实你这个人挺矛盾的,我觉得你就当自己义薄云天,儿女私情皆是微末小事,也许会快乐得多。人嘛,谁活一世还没有辜负过几个人呢?养的小猫、小狗跑了、丢了、死了,就重新再养一个好了。何必执拗呢?”
温谜说:“你不是小猫小狗,你是我的女儿。”
蓝小翅说:“那又怎么样呢?你只要不这么较真,谁都可以当你的女儿。很多女人都愿意为你生一堆儿子、女儿。就算是当年我死了,不好吗?”
温谜说:“不,小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这样的想法,很像……”
蓝小翅说:“像蓝翡,对吗?”
温谜沉默了,蓝小翅说:“其实我并不想顶撞你,有时候你让我觉得挺可怜的。”
她话音刚落,柳冰岩开门进来,几步上前,扬手就准备给她一巴掌。蓝小翅握住他的手腕,柳冰岩怒道:“混帐,他是你爹,你这是什么态度!”
蓝小翅说:“开诚布公的态度啊。温阁主不如柳长老。柳长老当年明知他已携娇妻退隐,仍然发书求救。明知他妻儿落入羽族之手,谁想过办法营救?十五年之后,他女儿寻回,柳长老第一个想法是赶紧为自己儿子订下亲事,免得他的麻烦变成你的麻烦。而现在,柳长老居然还有脸冲进来打我,这是多么义正辞严的嘴脸。”
柳冰岩顿时满脸通红,这个丫头这双眼睛、这张嘴……
温谜厉声道:“小翅,不许胡说!”
蓝小翅说:“阁主教训得是,毕竟撕长辈的遮羞布是很失礼的。”冲柳冰岩一鞠躬,“柳长老见谅。”
温谜说:“不管你怎么想,我不能放手。”
蓝小翅说:“我先出去练功了,对了,木香衣的解药,不要忘了。”
话落,径直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温谜右手紧握,许久,说:“孩子不懂事,不要跟她计较。”
柳冰岩苦笑,说:“她说得对,太久没人来扯身上的遮羞布,我都快忘了羞耻的感觉了。”
温谜说:“冰岩。你非要跟一个孩子计较吗?”
柳冰岩说:“对不起。”一直把你当兄弟,所以总是理所当然地拖累你。
温谜说:“你也看到了,拎她回来给你赔罪我是拎不回来了。如果你再这么说,我只好替我的宝贝女儿跪下来向你请罪了。”
柳冰岩说:“阁主。”
温谜拍拍他的肩,说:“蓝翡算错了,他不过就是想让我痛苦。但我不会认输的。”失去了青琐,我只剩下这唯一的星火,生死紧握,绝不放手。
第26章 宣扬情书
温谜从书房出来,柳风巢等人已经在练功。柳冰岩脸色不佳,但是温谜神情已然平静。他指导柳风巢和贺雨苔的剑法,蓝小翅拉着微生瓷:“来来,跟我对练几招。”
温谜立刻说:“小翅,微生世家的武学不能外传。”
蓝小翅说:“我偏要学两招,你把我手砍了啊?”
温谜无奈,只得对柳冰岩道:“去请微生家主过来。”
柳冰岩也知道非同小可,现在这丫头已经这么驴,万一真的从微生瓷身上学到几成微生家族的功法,到时候如何控制?
他转身出去,蓝小翅说:“好了,你担心的问题解决了。”
温谜一愣,说:“你……”
蓝小翅说:“都说了和平相处,不要涉及个人问题。破坏人心情,不练功了,我吃早饭去。”
她转身走了,金枕流看了看温谜,又看了看微生瓷。温谜说:“枕流太子,是仙心阁待客不周。请至厅中用饭吧。”
金枕流说:“不不,我在这里住得很好,仙心阁很周到。青灰,走走,吃饭去。”
正厅里,诸人刚刚坐下,正要吃饭,微生歧就进来,面色不善。微生瓷坐在蓝小翅身边,微生歧说:“小瓷,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微生瓷看了一眼蓝小翅,终于还是起身出去。微生歧面色严肃:“微生世家的武学不能外传,日后练功需要回到你的住处,也不能跟仙心阁的人对练,否则,你就跟我回九微山去。”
微生瓷低下头,微生歧说:“爹已经尽量迁就你,但是原则问题不能妥协。你要保证,就算是蓝小翅,也必须拒绝。”
微生瓷不说话,微生歧说:“回答我!”
微生瓷低下头,微生歧说:“那么,你跟我回去吧。在你学会拒绝她之前,你不能再见她。”
微生瓷说:“我……”
微生歧加重了语气:“你听不懂我的话?!”
他一发怒,微生瓷就不敢顶嘴。从小到大,微生歧是他的父亲,也是他的严师。可是即使是这个时候,他还是说不出他可以拒绝蓝小翅的话。
微生歧说:“收拾一下,回九微山。”
微生瓷说:“我会拒绝她。”
微生歧略微松了一口气:“你保证。”
微生瓷说:“嗯。”
微生歧拍拍他的肩,说:“她现在立场不明,事关重大,你不可被儿女私情冲昏头脑。”
微生瓷说:“嗯。”
微生歧放缓了语气,说:“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