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隐说:“你……要离开太极垂光吗?”
蓝小翅甜甜一笑,说:“温阁主和我慕爹爹也不傻,肯定是在路上等着堵我呢。你要送我回去吗?”
迦隐说:“你不怕我把你送回慕相身边去?”
蓝小翅歪了歪头,说:“迦隐哥哥不会这样吧?我很有诚意的。”
迦隐沉默,半晌,说:“若慕相怪罪,不要牵连我。”
蓝小翅笑靥如花:“一字不提。”
漫漫夜色之中,迦隐以斗蓬拥住她,化雾而行,很快穿过了太极垂光的关卡。夜风习习,他突然放慢了速度,问:“羽族的人也可以过来接你,为什么要让我护送?”
蓝小翅说:“我说过了呀,如果羽族和暗族结盟的话,我们一定会比慕爹爹更有诚意。”
迦隐说:“比如?”蓝小翅轻笑,迦隐拥住她的手慢慢添了一点力道,说:“羽尊会将你许给我吗?”
蓝小翅说:“你猜呢?”
迦隐不说话了,一路疾行,眼看天色快亮了,蓝小翅说:“天快亮了,我叫个羽人送我回去吧。”
迦隐说:“不用。”随手撑了一把伞,蓝小翅只觉得眼前都是暗的,一把伞竟然真的就这样遮蔽了天光。迦隐一直将她送到方壶拥翠之外,方才放她下来。
油纸伞下,他眉目俊美无匹。蓝小翅随手采了一支羽藤递给他,说:“今天没有带什么东西可以致谢,羽藤在羽族意味着吉祥如意。就以此,聊表寸心吧。”
迦隐接过来,问:“羽族的吉祥之藤,在落日城也可以存活吗?”
蓝小翅微笑,说:“没有试过,也许呢?”
迦隐将藤纳入斗蓬,说:“我收下了。”
蓝小翅转过身,长衣萧萧,走入方壶拥翠。临去时,复又回头,迦隐与她四目相对,许久,她终于转身离开。身形隐入无边花海之中。
蓝小翅一路前行,眼前花树交织、阡陌纵模,但是她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
身边偶有经过的羽人,见到她,忙欠身:“大小姐。”
蓝小翅微微点头,一路不停,径直来到蓝翡的居所。她直接往里冲是习惯了的,守护都来不及禀报。
蓝翡倚卧在美人榻上,右手轻扣着羽毛扇,正在小憩。蓝小翅哪管那么许多,往上一扑,直接扑到他身上。蓝翡虽然睡着,手中蓝色的羽毛扇却一下子将她格住,说:“宝贝儿,爹还活着,如此大礼留着上坟时用也不迟。”
蓝小翅哇哇大叫:“爹你好无情啊!居然也不派人来看看我!我离开这么多天,你问也没有问一声。为了金枕流你还知道跑一趟太极垂光呢!”
一边说一边去揪蓝翡的翅膀,蓝翡把翅膀收收,说:“宝贝儿,你有点太过激动了。让爹想想,冥巢好久没见你,肯定很想你。”
蓝小翅瞪他:“你怎么不说外面那片荆棘会想我呢!”
蓝翡说:“哈,那片荆棘留着明天想你。”
蓝小翅将脑袋往他怀里拱:“爹。”声音软软柔柔的,蓝翡不由伸手,摸了摸那颗茸茸的小脑袋,呵,还是认我这个爹吗?温谜会这么轻易地放你回来吗?
蓝小翅是不管那么多的,伸手就去揪蓝翡的羽毛,蓝翡正在思考是不是温谜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身后翅膀尖儿晃了一下,他立刻怒喝:“来人!把大小姐拖出去!拖出去!!”
蓝小翅哪管他,手上的就够串个项链啦!
两个羽人上前,也不敢真拖她,只把她请了出来。里面蓝翡的声音传来:“宝贝儿,你这习惯真是太坏了,虽然十几年可能已经改不过来了,但你还是再去冥巢纠正一下吧。万一能改掉呢?”
两个羽人只好送蓝小翅去冥巢。刚下了树冠,蓝小翅就瞪眼:“你们干嘛?!”
两个羽人吓得一哆嗦,其中一个说:“大、大、大小姐,羽尊让您去冥巢思过。”
蓝小翅说:“废话,我又不是笼子!”扬了扬手里从蓝翡翅膀上拔下来的羽毛,说:“没见我还差一手链吗?!我得先去瞧瞧我师父!”
说罢,一溜烟往雪藤崖跑。路上先是看见了森罗,她扑过去,森罗后退一步,一把挡住她,一脸“拔毛翻脸啊”的表情。
蓝小翅说:“切,谁要你的毛了,又干又丑的。来我抱抱。”
森罗哼了一声,却站定没动。蓝小翅上前,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她在他耳边,轻轻说:“森罗叔叔,我又回来了,好开心啊。”
森罗一怔,右手不期然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是啊,我们都以为你不回来了呢。他说:“去找你师父吧。”
蓝小翅在他脸上啪叽一声亲了一口,一转身跑了,手里已经揪了五根毛。
森罗摸了摸翅膀,只是摇了摇头。
郁罗倚着雪藤,雪藤的叶如细羽,柔柔地包裹了他。凤首箜篌就立在他身边,蓝小翅走过去,像模像样地拨弄箜篌。
郁罗醒了,只是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蓝小翅倚着他,羽藤软柔,她静静地弹一首荒城月夜。经常听郁罗弹,她记住了曲子。郁罗闭上眼睛,双手枕头,眠在羽藤之中。呵,那个总是很聒噪的小东西,学会了安静陪伴呢。
蓝小翅在这里玩够了,也凑齐了一条手链之后,终于下了崖。想了想,又喝了点水,找了两个果子,这才悻悻地爬到了冥巢。
冥巢仍然一片漆黑,蓝小翅缩在角落里,突然想起,不知道微生瓷会不会再去找她。如果找不到,大抵会很失望吧。想了想,又觉得好笑,他早晚要失望。她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刚刚入了梦,突然外面传来声音,蓝小翅睁开眼睛,还没坐起来,就见冥巢的小门打开了。
她探头出去:“爹?咦,这次时间这么短呀?”看看月亮,估计不到两个时辰。
蓝翡说:“今时不同往日,不好罚太久了。”
蓝小翅脸上本来愉快的笑容,顿时凝住了:“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蓝翡轻摇羽毛扇,说:“宝贝儿,这是事实。”
蓝小翅扑过去,一把揪住他:“你为什么这么说!”眼里含着水气,都要哭了。蓝翡说:“好吧,爹也想你了。走,陪爹看月亮去吧。”
蓝小翅跟着他走出冥巢,两个人披月踏花而行。蓝翡说:“可惜现在长大了,不好抱着飞了。”
蓝小翅认真地说:“如果爹不介意,我还是可以坐你背上。”
蓝翡一口回绝:“不宝贝儿,那样的话,爹看起来会很像座骑的。”
蓝小翅笑弯了腰。
第47章 怀孕
太极垂光,慕流苏脸色很不好看,问温谜:“太极垂光是仙心阁的地界,居然阻挡不住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让她来去自如?”
温谜说:“她是我女儿,我留她在此,是希望她回家。她不是仙心阁的囚犯。”
慕流苏说:“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温谜问:“你有计划?”
旁边微生歧走过来,说:“看来你们也并没有商量好。”
慕流苏和温谜都看过去,温谜说:“让微生家主见笑了。”
微生歧表情冷凝,目光中却迸出仇恨的冷光:“不,我根本笑不出来。”
温谜看出来了,问:“微生家主可是有事?”
微生歧没说话,慕流苏解释:“微生家主查出,当年以幻绮罗毒害微生少主的,是他义子连镜。”温谜点头,此事他已知道。慕流苏却又接着道:“而指使连镜这么做的,正是蓝翡。”
温谜这才吃了一惊:“竟有此事?”
慕流苏说:“幻绮罗本来就是木冰砚的得意之作,在蓝翡之手理所当然。何况当初微生家主为了温阁主的事独上方壶拥翠,杀伤羽人众多,蓝翡这么做,有什么可意外的?”
温谜心下内疚,也知道事情是因己而起,说:“微生家主,连镜在何处?当初是谁跟他接触,可有其他人证?”
微生歧哼了一声,慕流苏说:“连镜双腿已残,微生家主问完经过之后,我已经命人送他下山了。不过此事,我觉得不会有假。除了蓝翡,谁敢招惹微生世家?”
温谜说:“那么,微生家主下一步打算如何?”
微生歧这才说:“那丫头既然回到方壶拥翠,小瓷也应该死了这条心了。但是如果真的和那丫头遇上,他恐怕不能下手。我打算先将他送回九微山。至于方壶拥翠,我能杀入一次,就能杀入第二次。”
温谜说:“微生家主,不可冲动!”
慕流苏冷笑:“温阁主,当初微生家主结此仇怨,可全是因为你。如今你倒是真知道感恩,口口声声,只劝受害人不要冲动。杀妻害子之仇,不冲动,还要重长计议不成?”
温谜说:“我只是说,哪怕蓝翡真的作恶,至少也应该有真凭实据。请微生家主给予时间,让仙心阁再查再问。”
慕流苏说:“给仙心阁时间?当初微生夫人听闻你的事,才央了微生家主下山相助。结果呢?结果是仙心阁严密监视九微山!”
温谜说:“仙心阁监视九微山,很大原因正是为了防止羽人复仇!”
慕流苏说:“防住了吗?”
温谜哑口无言,许久,转头看向微生歧说:“微生家主,正因为这些年仙心阁一直严密注意九微山往来人士,所以我才对此事是否蓝翡所为存疑。如果……”
慕流苏不待他说完,转头对微生歧道:“当初微生家主行事,是为了温谜和青琐。如今青琐是我的夫人,我与夫人同感微生家主恩德。如果家主需要,我愿意竭尽全力,助微生家主一雪前仇。”
微生歧对温谜恶感已生,此时听他之言,倒是回了一句:“多谢。”
温谜没有办法,只得说:“微生家主……”叹了一口气,说:“仙心阁,也愿鼎力相助。”
微生歧冷哼:“不用了,对付一个蓝翡,用不了这么些人。只是小瓷,让我为难。”
慕流苏说:“微生少主身体不佳,每日都会前往烟雨虚岚诊治。相信以云采真的能为,让他昏睡一些时日,却又绝不损其身体,是没有问题的。”
微生歧沉吟,给儿子下药这回事,好像不太地道。再说了,仙心阁也不是绝对安全,如果到时候有危险,他如何自保?
慕流苏当然看出他的犹豫,转头看向温谜,说:“温阁主是蓝小翅的生身之父,我虽然与她也才相识,但好歹也是继父。微生家主,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微生歧问:“什么?”
慕流苏说:“此行前往方壶拥翠,我们仅仅只擒杀蓝翡,当然了,他的余党,如有凶顽搏命之辈,也是不能留的。但是万不可伤及小翅。如此,等蓝翡一死,家主大仇得报,羽族事态平息。我们自然会带回小翅,到时候微生少主若是醒来,岂不是万般无事吗?”
微生歧想了想,觉得这样确实有道理,说:“可以。”
慕流苏转头看了一眼温谜,温谜还在皱眉,说:“蓝翡在羽人中声望极高,如果擒杀他,恐怕整个羽族都会反击。”
慕流苏说:“总有想求活路的。”
温谜说:“慕相为何极力促成此事?”
慕流苏说:“人情债啊。青琐现在是我夫人。”
温谜不再说话了。
微生瓷上午去找过一次蓝小翅,她不在。他以为她出去了,也没说什么,中午又去了一次,还是没见到人。微生歧过来,说:“小瓷,你愿意先回九微山一段时间吗?”
微生瓷立刻一脸戒备,不用说话,就知道答案。微生歧叹了一口气,果然放回九微山也不安全,他要醒过味来,没准自己找蓝小翅去。那时候更麻烦。
他只得说:“好吧,那你先去云大夫那里,他在找你。”
微生瓷还是很听自己爹的话了,转身就去烟雨虚岚。微生歧不放心,当然一路跟着。
云采真听到温谜的要求,觉得任务艰巨啊。要迷倒微生瓷,还要不损伤他的身体。他不声不响地配着药,微生瓷在小桌旁边坐下来,也同样不声不响。
微生歧都觉得这屋子里压抑。不一会儿,云采真配了药过来,微生瓷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爹。微生歧有点心虚,说:“看什么看?还不快喝?”
云采真说:“就是,喝了这药……”
连微生歧都受不了他了,说:“闭嘴!”
——他可算是见识过云采真治病,人家来太极垂光求医,他一诊脉,直接说:“要死!”
他手下药童每天都搭死尸。
微生瓷看看二人,还是一埋头,把药喝了。
微生歧说:“云大夫说,这药服下后会有点犯困,你先睡会。”
微生瓷点点头,正要起身,突然觉得头晕。他趴在桌上,不一会儿,真的睡着了。微生歧不放心,又看看云采真:“真的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