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凄惨地尖叫一声,迅速抽回手,一滴鲜血从她指尖冒出来。
家属们见状,全都吓了一跳。
移动病床已被轮班的医护人员接走,许沁抓住值班护士,叮嘱一句:“过会儿把这位病人的血液化验结果给我一份。”
说完回头看小东,小东还盯着自己的手指傻站在原地,许沁迅速把她拉到身边:“赶紧清洗了去感染科报伤,然后到留观室等着。”
家属们不停给小东道歉,说对不起。小东脸上抽了两下,想说没关系,可又害怕又委屈又生气,什么也说不出来,红着眼睛走了。
突发事件告一段落。许沁回头,透过移开的人群看到宋焰的眼睛。刚才是他拉了她。
宋焰没所谓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许沁追过去,从身后抓住他的袖子。
宋焰停下,似乎叹了口气,才回头,表情依然不太客气,说话也还是讽刺:“又要报答救命之恩?”
许沁摇摇头,指一下他的背后:“我给你处理吧,别的医生都在忙。”
宋焰:“意思是我没得挑?”
许沁:“上次你救我,我也没挑。”
……
手术间里,许沁坐在椅子上,随手拉过置物架,戴上口罩,说:“把上衣脱了。”
回头看,宋焰站在她面前,双目直视她,他利落地脱下防护服,里头一件军绿色的薄t恤,湿漉漉地贴着身子。他随手撕扯下来,甩到一旁。
一旁的小北和小西齐齐看呆了眼,脸蹭地就红了。许沁早早戴上了口罩,倒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只是长长的睫毛扑眨了一两下。
男人裸露着湿漉的上身,身躯高大,肌肉紧实,线条流畅而性感,几滴水珠从他脖子上滑落,一溜儿地划过胸膛、腹肌、人鱼线,隐进长裤子里不见了。
许沁不免仓促地上下扫一眼,移开眼神。
宋焰极轻地扯一下唇角,转身趴在床上,做个配合的伤者。
小北和小西还在一旁脸红耳热,许沁沉默而训诫的眼神已扫过去,盯了她俩一下。两人这才回过神来。
小北过来协助许沁给宋焰清理伤口,小西在一旁记录。
许沁拿医用尺量了一下创处:“脊柱右侧3厘米处,长13,最宽处2.5。”
小西埋头书写。
“割裂伤,伤口内有油漆碎片,铁屑,水草……”
小西听着都疼,忍不住抬起头问:“怎么弄的?”
许沁没回答,脑子里一晃而过宋焰把她推开的场景,断裂的车架在他背后划下这样一道骇人的伤口。
而刚才在医院门口,他眼疾手快,把她从那枚针头前救下……
想到此处,许沁不经意瞟一眼宋焰,他背身趴在床上,头埋在手臂里,看不见脸。只看得见手臂上一块块的擦伤,蹭红了表皮。
她让自己收回思绪,拿起手术镊给他清理伤口,刚碰到伤口中的一枚油漆碎片,宋焰的身体骤然缩了一下。
隔着薄薄的乳胶手套,背肌贲张的力量感传到许沁小指上,直抵心间。
只一瞬,他很快放松下去。
许沁停了一秒,问:“你确定不要麻醉?”
宋焰埋着头:“嗯。”
小北和小西瞪大眼睛,面面相觑,不会吧?等清理完,消了毒,还要上药缝针,得多疼啊。
许沁没多劝,继续手术。
然而,不知为何,这次手术变得和以往不一样了。
每一次把工具伸进伤口,他背部肌肉因疼痛而紧绷的微颤都会顺着她小手指的指尖撞进她心里,一颤,一颤,有了生命。
好似光脚走在浴室,每走一步,都细微地触一道电。
清晰地提醒着她:她面前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痛感的人,而不是麻痹了知觉的昏迷的工作对象。
每一步都触麻到心间,让她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要营造这种效果。
到最后收尾的缝针阶段,小西和小北的辅助工作已完毕,小西兜里的手机不停震动,她拿起来看一眼,脸色突变,捅了捅小南。两人眼神交流了一阵,很快就跑出去了。
许沁也没管她们。她们自有分寸,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不会这么跑开。急诊科天天都是特例,也不能按常规来出牌。
手术间里只剩下许沁和宋焰两人,一室安静,静得仿佛能听到缝合线从皮肤组织下穿过的声音。
许沁自己都没意识到,口罩下,她呼吸出来的空气凝结成了一颗颗的水珠。她额头上也泌出了一层蒙蒙的细汗。
她熟练而缓慢地操作着持针钳,忽而开口:“醒着?”
宋焰:“嗯。”
显然没心思和她聊天。
两人又无话了。
只有他背上的肌肉随着她指尖的针线,突突一下,碰触着她的指尖。
她看他一眼,他鬓角全是汗,沾湿了碎发。他一直强忍着痛。
许沁垂下眸,说:“今天在湖里,谢谢你。”
宋焰嗓音散漫,从手臂间传来,不太清晰:“工作职责。”
许沁问:“刚才在移动病床前拉我,也是工作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