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与惩罚。

她潮起潮落的情绪都在那一刻间归于静寂。

许沁低下头,拿双手捂住了脸,良久都未再抬起。

“医生!”一声刺耳的呼救从大厅外传来。

许沁立刻从手掌中抬起头,目光已瞬间变冷静,拔脚就朝外跑去。

士兵们送来了一个在废墟下埋了37小时的少年,刚刚才救出来又被余震砸断了手臂,血液突突地往外冒。

许沁迅速拿碎布条拴紧他的手臂,吩咐护士:“准备血袋!”

医疗中心短暂的寂静被打破,一瞬之间四周再度忙碌起来,少年很快被送上手术台。许沁极其快速而有条不紊地换衣服消毒戴手套戴口罩,护士也忙碌地在她身后辅助准备。

当许沁拿起手术刀,转身面对手术台上的病危者时,不久前的寒冷与眼泪,悲伤与疲惫,统统消失殆尽。

没有宋焰。也没有她自己。

面对着台上昏迷的少年,她的脑中只剩了一个念头:凭她的所学所知,去救活这个人。

或许,凭她的所学所知,去维护他生而为人的尊严。

那场手术进行了五个多小时。许沁站在手术台边,不曾有过半刻分心。偶尔,护士在一旁走动,偶尔,轻微的余震摇晃着房间,她心无旁骛。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黑夜再度过去,天空再度破晓。

手术成功结束,许沁换衣服时,手臂肿痛得几乎要抬不起来,双腿也如灌了铅般沉重。

走出门的一刻,像解了封印,关于宋焰的一切记忆扑面而来。她立刻赶去找他。

而噩耗总是来得叫人猝不及防。她才跑到那间手术室门口,门就推开了,蒙着白布的人被推了出来。

许沁浑身颤抖,几乎是扑上去病床前,抓住那块白布一掀,下一秒,喉中的惨叫就要溢出来时,人猛地一怔。

不是宋焰。

她盯着那张脸,狠狠喘着气。

“救不活了,刚送进来,还没撑到上手术台。”医生说。

许沁抬头:“前一个伤者呢?内出血的那个!”

“刚送去病房,诶——”

许沁转头跑开。

冲到军人病房里,一眼就看见了宋焰。

环境简陋,他和另外三个重伤者挤在一间病房里,床前挂着数个吊瓶,手腕手背上都是针。

许沁在门口喘了好几口气,才轻轻走过去,到他床边蹲下。他双眼紧闭,眼窝深陷,唇上依然没有半点血色,下巴上却冒出了青青的胡茬,整张脸异常憔悴。

她蹲在床边,缓缓握住他一只手,他的手洗干净了,骨节分明,布满伤痕。她稍稍用力握住,他的手坚硬却冰凉,没什么温度。她握着他的手,一只手指缓缓摸到他手腕处,轻轻一摁。

突,突,

他的脉搏在她指尖跳动。

仿佛到了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还活着。

她低下头,埋头在他手心,泪水无声地淌下,渗进了他的指缝。

宋焰,我错了。

我错了,好不好?

……

……

宋焰醒来时是下午,他输液的左手旁边躺着一个玻璃瓶子,瓶里的水是温热的,压着输药管。

他醒后,医生过来给他做了检查,让护士给换了药,交代他好好休息,不能乱动。

考虑到实际情况,出山的路太颠簸,医生不建议送回帝城,认为他在原地休养几天后再回比较好,只是条件会简陋一点。

“诶?这瓶子是谁放的?”医生问。

“不知道。”护士答,“可能是家属放着暖手暖药的吧。”

他们讲话的间隙,宋焰察觉到门口走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待医生护士走后不久,那道身影又折了回来。

是许沁。

她走进来,手里抱着个葡萄糖瓶子,问:“麻药退了?”

宋焰不经意龇了一下牙:“嗯。”

“很疼吗?”

“还好。”

许沁没有多的话安慰,两人便没了话讲。

许沁站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又说:“对了,你的队员们都没事。”

宋焰点了点头,她倒是清楚他牵挂着什么。

许沁又站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手里还抱着东西。她把瓶子放到床上,他的手边,旧瓶子收走放回兜里。

那新瓶子里装了开水,挨着宋焰的手,滚烫的。

宋焰垂眸看着那瓶子,抬起一根手指碰了碰,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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