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说宋焰不是那样的人,可他也没法救他,更不知是谁要置他于死地。他一直以为宋焰死了,直到今年在望乡重遇,才有了那句荒唐的:“你没死?”
许沁脑子里木然地回旋着那句话,
不知是谁要置他于死地。
不知是谁要置他于死地。
眼前出现付闻樱那讥讽的笑脸:“他叫,宋……什么来着?”
半年前翟淼在四合院里的那句控诉也猛地清晰:“你差点把我哥害死还不够!”
恶心而苦涩的情绪一点一点,从四肢百骸席卷而上,突然翻江倒海,
许沁站在原地,沉沉地,一下一下喘着气,她僵硬地转身朝外走,刚走出一步,保安冲上来拉住她往场内推:“大会要开始了,你还磨蹭什么,快进去!”
许沁被推进会场,身后大门关上,眼前一片绚烂,舞台上,红色绿色的舞蹈演员涌上台,慷慨激昂的音乐声响起。
她站在音响出口处,被震得浑身发抖,她茫然不知该去何处,欲返回出大门,小南跑过来拉她:“许医生你乱跑什么呀?赶紧回座位,这直播呢!”
她被强行扯回座位上坐好,台上的音乐和表演彰显着地震的主题,愈发悲壮。
她的眼睛却失去焦点,目光涣散,不知看着何处。
身后,宋焰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开场歌舞过后,几位主持人上台,高昂地念着歌功颂德的赞美词。许沁坐在台下,内心各种情绪激烈翻涌,几欲呕吐。朗诵,诗歌,表演,节目一个接着一个,周围掌声不断,她坐不住了,每一秒都变得异常煎熬。
就在她快撑不住要起身冲走的时候,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第三军医院烧伤外科医生许沁……”
她猛地醒过来,身边的人在推她,到她了,到了表彰环节,她和宋焰得上台。
她回头,见宋焰已从座位上起身,掌声雷动,她木然站起,走上台去。
顶棚的灯光打着,她脸色煞白。
宋焰和她在舞台中央相遇,迅速看了她一眼,发觉她有些异样,但此刻站在万众视线下,也不能说什么。
主持人对全场观众和电视直播观众介绍着他们救出婴儿的感人事迹。
许沁知道轻重,把心中一切狠狠压抑下去,轮到她发言,她还能平稳淡定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医生的职责就是救人。”
可说完这句,她没了多的话,主持人夸赞:“许医生不善言辞啊,说的少,做的多。”
许沁一怔。说的少,做的多,这不正是她身边这个穿军装的男人吗?
她鼻子发酸,快忍不住,此刻只想下台,可还有人要表彰,主持人一一介绍,其他军人一一上台。
她和宋焰稍稍往旁边站,退去一旁时,宋焰极低地问了句:“怎么了?不舒服?”
她慌忙找借口:“好像吃坏肚子了。”
他低声:“再忍一下,马上就下台了。”
“嗯。”她看一眼他的侧脸。从上台后,她便一直不敢正眼看他,怕自己会落泪,此刻,他的侧脸也是安静淡定的,不显山不露水,不透露一丝黑暗过往。
许沁用力眨眨眼睛,提醒自己还在台上,刚要移开目光,可就在这时,她看见宋焰极其快速地扫了一眼舞台中央的另外几位军人,特种兵,炮兵,解放军,装甲兵。
他扫了一眼他们的军装,然后平淡地看向台下。
许沁突然就想起望乡的那个夜晚,宋焰看着从他身边走过的军人时的眼神,就是刚才这个眼神。
他在羡慕。
像只有纸飞机的小男孩巴巴地羡慕其他孩子的遥控飞机和坦克。
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疯了般涌上眼眶。
她飞速扭过头,任泪水哗哗地淌,待它淌够了又赶紧擦拭。台下的人以为她被其他人的事迹感动,不觉有异。
终于,领导过来发奖状,众人鼓掌,可以下台了。
许沁没往宋焰那边下,飞快走了相反的方向。
台下还有雷鸣的掌声,她不回观众席,直接冲出会场。
她一身白大褂出现在冬夜的街头,拦了车直奔西边。
半个多小时到了大院。
佣人来开门,说人在茶厅内。
许沁不换鞋,直接踩进门,快步穿过客厅,进了茶厅。
孟怀瑾和付闻樱正在泡茶,见她突然造访,稍稍讶异。
付闻樱本不打算理她,可看她脸色冷清,脚上还穿着鞋子,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许沁走到茶台边,俯视付闻樱,问:“是你吗?六七年前差点害死宋焰的人是你吗?”
付闻樱脸色骤变,顿了一秒:“谁跟你讲的?”
许沁就明白了,一大颗眼泪从脸颊上滚落。
茶厅里安安静静,没人开口,没人安慰。
她自己抹去脸上的泪,扭头看孟怀瑾:“爸,也有你?”
孟怀瑾眉心紧蹙,却又摇头:“沁沁,爸爸不知道该怎么讲。”
付闻樱:“这事跟你爸没关系。他也是后来才知道。”
她轻描淡写,没了别的话,别说道歉,一句解释也没有。
许沁站在那里,浑身颤抖地等了足足一分钟,可谁都不说话,仿佛这只是一件小事,翻个页就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