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她醉酒后质问他没有为靠近她而做过一丝努力。
她不知道的是,
为了娶她,为了和她在一起,他积攒了十年,拼搏了十年。
即使那次受了重创,让他几乎崩溃。可后来的每一天,他不曾有一天安于现状,不曾有一天想过混着日子等相见。
他的计划,在更早之前。
很早的时候,五芳街房价虽然不高,对他来说也是一笔巨款。他二十岁生日那天,也不知哪来的魄力,把父亲留下的各类资金一次性花了个干净,付了首付。还挺聪明地选了前低后高的递进式还款,打着如意算盘,想着工资补贴和租金足够还房贷。等房贷慢慢升高,他也升职加薪了。
却不想中途天降横祸。
他被严刑拷打半个月,后来被救走,罪名由坐实变成存疑,他知道救他的是谁。那时他太心高气傲,太恨,太屈辱,人都倒在土里不成形了,都发不出清晰的声音了,也要咒骂那个毁了他原生家庭的人。
他失去彻底洗清的机会,没罪却也不够清白,原来的队伍待不下去,被丢进人们说的最没出息的队伍,从零开始。
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梦想破灭,事业挫败,身体荒废,四合院也要保不住了。
他是拼了命地想出成绩想立功想升职,盯着考核奖金,绩效奖金,功章奖金……盯着士官加薪,升班长加薪,升排长加薪。
可再怎么拼命也出现空缺,入不敷出。长那么大,生平第一次找朋友开口借钱,期满了还不上,又不能失信,被逼到走投无路,找民间借贷。
而那时他甚至不知道许沁在哪儿,还会不会回来。可人就像是失去理智了,是个赌徒,是个疯子,只想用尽一切办法守住最重要的东西。
头几年黑暗的日子他已记不太清,只记得每月回家都穿着军队的迷彩服和胶底鞋,吃穿用度全在军队,不买东西不花费,每分钱都拿去还债了。
可即使是被生活逼成那副样子,每过一个月却又像赢得了一场战争,仿佛他的家一点点真实起来。
一点点找到了存在于世的感觉。
即使偶尔会模糊了许沁的样貌,却莫名觉得她一定会回来。
就跟那次在溜冰场打架一样,她跟孟宴臣走了,可第二天她就回来了。
或许她自己没发现,但只要她意识到宋焰在等她。
她就会回去找他。
只是,很多个第二天之后,她都没回来。
渐渐,一年一年,房价开始疯长,房租跟着一次次翻倍。而他也一步步升职,压在肩头的重担才一点点卸下。
但由于前期借过高利息民贷,他三年前才陆陆续续还清欠账。
好在那时,房租已超过贷款额数倍,终于能余钱了,也能研究装修了,让舅舅帮忙设计和打造家具。
他天天翻书,研究说紫色促进睡眠,蓝色叫人安静,绿色适合厨房,黄色促进食欲。
花草树木也都了解一番,香味不能太浓,不能招虫,花期则最好把一年四季都凑进去。
而如今,房子已干干净净到期。
家具都是舅舅帮忙,刨去装修的少部分钱,剩余也只有三十多万,一大半买了戒指,余下按揭了一辆车。
他目前的工资应付车贷已是绰绰有余。
不舍得她在高峰期排队等出租,更不舍得她挤地铁,提前预支送她上下班的幸福,未尝不可。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买白色宝马。
因为八月那个雨夜,他救起来就是那辆车。
而她忘了。
她以为那天他是去救一个普通市民,以为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车。
她忘了。
在最初,五芳街起火那天,她的车堵着消防通道时,他就记住了她的车牌。
那个暴雨夜,支撑着他咬碎了牙也要把车推上去的信念,不过是因为他知道车里的人是她。
他的女人啊,生活记性不太好。
不过,不要紧。
等老了,再告诉她,也会是个惊喜。
等到白发苍苍了,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再告诉她:
老伴,那辆白色宝马,你真的想不起来了?
给你一个提示,消防通道啊。
那时候她会笑吧,
或许,
又会像此刻这样流泪而哭呢?
……
宋焰告诉许沁自己很早就买房了,言简意赅,省去艰难的前半段,还调侃:“买得早,连房租都赚了一大把。”
许沁正在心算呢,他拉着两个箱子往里头走:“站着干什么,过来整理东西。”
她回过神,跟上去。
他提箱子过门槛时,把大纸袋放在门边,说:“先运了一部分,剩下的以后慢慢搬回来。”
两人进了室内,一起收拾。
许沁起先有些懵,反应不过来,总是手里捧着东西,却不知道该放去哪儿。
但她对这个家有天然的亲近,很快就随意起来,把衣柜构造摸了个清,迅速给外套、毛衣、内衣、裤子、袜子、包包划分了各自的去处。
杂物不少。
她一会儿跑去中心区放书本,一会儿跑去客厅放一把指甲刀,充电线摆去大木桌上,毛绒玩具放进吊篮里。
宋焰没那么多东西,很快收拾好,靠在墙边看她忙忙碌碌一脸兴奋地跑来跑去,女主人一样。
一室阳光,心情很好。
“要帮忙吗?”
“我自己来。”她很享受自家整理的乐趣。
宋焰瞧出来了,便不剥夺。
他出门去,躺在回廊露台的软榻上,手枕在脑后,阖上眼睛晒太阳。
他昨天睡得太晚,耗费不少精力,今天又起得太早,人有些困。
此刻阳光温暖,枇杷树的影子洒在他脸上。
他听见屋内,软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窸窸窣窣,她进进出出来来回回地跑。听着她在他听觉范围内穿梭,他淡淡弯唇,慢慢睡去。
过了没多久,她那头收拾完了,爬过来他身边,搂着他的腰躺下。
他闭着眼睛问:“收拾好了?”
“嗯。”她把脸靠在他肩头,他黑色的毛衣被太阳晒得暖烫。
两人安静依偎了一会儿,她却还惦记着,
“宋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