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穆医生给她的资料,辰砂公爵是奥丁联邦军队的指挥官,主管联邦的星际防卫,是星际间赫赫有名的战争机器。
他性格冷漠、手段强硬,自从二十六岁开始指挥战役,迄今为止,未有一次败仗,最新的记录是几个月前把阿尔帝国打得落花流水的战役。
幸亏她不是真公主,否则就这一点,只怕“夫妻”间已经有了嫌隙。
清越像只愤怒的小母鸡一般,涨红着脸,愤怒地说:“竟然抽签决定新郎!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洛兰忧郁地对着手指,默默地想:的确是岂有此理!
尼玛说好的珍稀基因待遇呢?她可是一心奔着来做苹果树的,就算没有众星拱月,至少也应该把她好好圈养起来,精心投喂和照顾,花言巧语地哄骗她配合研究吧!
和阿尔帝国的那株苹果树相比,她觉得自己做人好失败!
清越看她一直不吭声,不甘地问:“公主不生气吗?”
“啊……当然生气了!我只是……”洛兰绞尽脑汁地转移话题,“有个问题想不通。”
“什么?”
洛兰小小声地说:“不是说他们都是异种生物基因携带者吗?怎么好像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看呢?”
“看人绝对不能看外表!随便动个手术,想要多美就有多美,外表都是假的!只有内在的基因才最重要,内在!内在美才是一切……”清越忧心忡忡,生怕公主被美色所骗,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不再纠结公主没有和她同仇敌忾。
————·————·————
洛兰觉得他不用换衣服,就可以直接去参加葬礼了。
婚礼的最后,按照仪式,约瑟将军代表阿尔帝国收回了洛兰公主的个人终端,紫宴公爵代表奥丁联邦授予她一个代表新身份的个人终端,意味着从今天开始,阿尔帝国的洛兰公主变成了奥丁联邦的辰砂公爵夫人。
新的个人终端是一个镂刻着玫瑰花的红宝石手镯,十分精致美丽,洛兰美滋滋地把它戴到手上。
个人终端一旦启动,就会进行绑定,只有自己可以使用。身份证明、信息通讯、资料查询、消遣娱乐、金融账户、地图定位、健康监控……一切日常生活所需都在个人终端里,可以说,在星际社会,没有个人终端简直寸步难行。
之前,她一直假模假式地戴着洛兰公主的个人终端,其实完全用不了,现在终于有了自己能真正使用的个人终端。
她愉悦地想,这个婚礼没有白参加!
————·————·————
婚礼结束后,约瑟将军迫不及待地辞行,紫宴公爵顺水推舟地欢送,两人谈笑炎炎地确定了归程。
一个小时后。
洛兰站在太空港,面带微笑,送约瑟将军启程返回阿尔帝国。
当飞船升空时,清越和清初失声痛哭,似乎真正意识到她们远在另一个星球,那颗她们出生长大的星球,隔着浩瀚的星辰,遥远得似乎这一生都再触碰不到。
任何时刻,哭声都不会像笑声那么受欢迎,如果听者不能感同身受,只会惹起厌烦和轻视。
奥丁的官员明显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向站在洛兰身旁的辰砂请示:“指挥官,回去吗?”
辰砂用行动做了回答,转身就走,大步流星。
洛兰下意识地跟在他身后,脚步却越来越慢。少女的哭声像是一条看不见的藤蔓,渐渐地缠住她的脚,不知不觉中,她停了下来。
本来,她觉得自己只是个假公主,心理上一直有一种置身事外感,但在她们悲伤无助的哭声中,她突然意识到,这两个女孩不是因为她来到这里,却是因为她留在这里。
滚滚而落的泪水,不仅仅是伤心留不住的过去,更多的只怕是在恐惧看不清的未来,就像她一样。她也恐惧害怕未来,只是她不能哭,因为她没有可以留恋的过去,只能咬着牙往前走。
辰砂已经上了飞车,隔着窗户看向洛兰,立即有人催促:“夫人,指挥官在等您。”
洛兰装作没有听见,转身走向仍然在悲伤哭泣的清越和清初。
她们不安地擦眼泪,努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
清越哽咽着说:“我们失礼了。”
洛兰微笑着伸出手,清越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困惑不解,“公主?”
洛兰说:“我们在一起。”
清越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间,破涕为笑,用另一只手拉住清初的手,“别怕,公主和我们在一起呢!”
“嗯。”清初一边擦着眼角的泪,一边用力点点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洛兰对清初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紫宴站在路中间,眯着桃花眼,笑嘻嘻地打量她。
洛兰有些心虚,这位也不是好惹的主,看上去貌美如花、风流多情,实际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翻脸无情。他是奥丁联邦信息安全部的部长,负责联邦的情报收集和安全,直白的解释就是间谍头子。
洛兰立即检讨刚才的言行——和自己的侍女说了一句话,握了一下手,没有什么不妥。
她维持着木然的表情,目不斜视地从紫宴身边走过。
到了飞车前,洛兰正要上去,听到辰砂冷冷说:“请公主记住,我不会等你。”突然间,车门关闭,飞车拔地而起,呼啸离去。
洛兰目瞪口呆,傻在当地,预料到他脾气糟糕,但没有想到这么糟糕!
在众人讥嘲的目光中,洛兰茫然四顾。
说实话,她完全不在意人尽皆知她“婚姻不幸”,只是……她该怎么回去?
“公主!”紫宴站在自己的飞车边叫。
她询问地看向他,紫宴风度翩翩的展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眯眯地说:“不介意的话,我车上还有空位。”
洛兰急忙走过去,上了飞车,感激地说:“谢谢!”
紫宴笑着说:“公主别介意,辰砂只是有点刻板,只要遵守他的行事规则,不难相处。”
洛兰不想和一个陌生男人讨论“婚姻相处之道”,含糊地说:“明白了。”
紫宴指间夹着一张亮晶晶的紫色卡牌,转来转去地把玩,看上去正是昨天他们用来抽签的卡牌。
他的动作时快时慢,非常随性,那张牌像是长在了他手上,不管五个指头如何翻动,卡牌始终在他手指间。
昨天距离远,没有看到正面,现在才发现是一张塔罗牌,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薄薄一片,如宝石一般光华璀璨,上面刻着的死神随着转动,好像要跳跃出来。
洛兰赞叹地说:“好漂亮的塔罗牌。”
紫宴盯了她一眼,食指和中指夹着牌,笑眯眯地问:“认识这个图案吗?”
洛兰脑内警铃大作,似曾相识的场景——当她站在审判席上,法官也曾指着苹果的图像,循循善诱地问“认识这是什么吗”。
“不认识。”洛兰抱歉地笑了笑,“只是偶尔在一本书里看过,说是塔罗牌。”
“公主涉猎很广,竟然知道这么古老的游戏。”紫宴微笑着收回牌。
洛兰纳闷地想:难道以前的她是研究古代史的?
也许可以找一些这方面的文献资料看看,说不定能回忆起什么。
之后的行程,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很快就到达斯拜达宫。
洛兰再次向紫宴道谢后,下了飞车。
回到自己的住处,脱婚纱、准备洗澡时,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她和辰砂已经正式结为夫妻,那么按照常理,是不是应该住到一起?
看着面前的床,想象自己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的画面,洛兰立即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尼玛人类都进化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进化成无性繁殖呢?
Chapter 1---3
晚上,在斯拜达宫的宴会厅举行晚宴,为辰砂公爵和洛兰公主庆贺新婚。
据说是紫宴提议的,洛兰对此人算是有了初步认识,完全就是一个四处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清越鼓动她不要去参加晚宴,摆摆架子,给奥丁那些傲慢无礼的家伙一点颜色看看。
洛兰同意了,不过不是为了摆架子,而是想着反正没有人高兴见到她,不如好好休息,省的自讨没趣。
安达来接她时,洛兰委婉地表示不想参加。
安达面无表情地说:“这是为了公主特意举办的宴会,很多人想见指挥官的夫人。”
清越正想不客气地抢白几句,洛兰心里一动,抬手阻止了她。
洛兰思考了一会儿,同意出席晚宴,倒不是因为“很多人想见她”,而是因为“她想见很多人”。
她没有本事像真正的洛兰公主一样逃离,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搭乘飞船去另一个星球,在可预见的未来,她肯定还要继续待在奥丁联邦。
难道只是因为他们不喜欢她,她就要永远躲在屋子里不见人吗?
如果那样,她会更加寸步难行。
真的洛兰公主至少还有血缘故国,有一条退路,她却什么都没有。
既然无路可退,如果再不往前走,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管心里多抗拒,她都必须走出去,多了解这个世界,多认识人,多学习,只有这样,有一天,她才真正有资格不想见谁就不见谁,那是一种高姿态的拒绝,而不是如今低姿态的躲避。
————·————·————
大厅一角,六个男人或站或坐地说着话,间或有熟人过去打个招呼,气氛很是轻松融洽。
当洛兰走近时,画风突变,他们都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冷淡,像是在打量一只不知死活、突然闯入他们领地的小动物。
其实,洛兰也不想自找没趣,但是,整个大厅里,她只认识他们,而且,他们对她的态度决定着整个奥丁对她的态度,满大厅的人都会看他们的态度行事,既然如此,那就迎难而上、直捣黄龙。
洛兰屈身行礼,微笑着打招呼:“晚上好!”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辰砂,辰砂喝着酒,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没有丝毫反应,大家又齐刷刷地移开目光,也都没有回应。
众目睽睽下,被视若尘埃,说不难堪,那是不可能的。
但洛兰没有拂袖而去的资本,只能自嘲地想:公主的待遇还不如囚犯呢,至少在监狱里时,身为重罪犯,只要她开口,法官绝对认真聆听。
洛兰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大家的无视,微笑着继续说:“我是阿尔帝国的洛兰公主,今天早上刚刚成为辰砂公爵的夫人,很高兴认识你们,你们可以直接叫我洛兰。”
依旧没有人说话,有人兴致盎然地打量她,有人专心致志地吃东西,有人心不在焉地看向别处。
洛兰咬了咬牙,绕过紫宴,往前走了几步,对一个五官清雅、气质斯文的男子伸出手:“你好!”
他正在欣赏舞池里的人跳舞,愣了一愣后,抬眼看着洛兰,迟迟没有回应。
“你好!”洛兰伸着手,再说了一遍。
她努力让自己紧绷的微笑自然一点,但脸部肌肉好像更加僵硬了。
在各种各样的目光中,她的手固执地伸着,脸上的笑显得很轻飘,像是水中月影,似乎轻轻一碰就会随着涟漪的荡起碎掉,但又会随着涟漪的平复依旧存在。
男子终于站起来,握住她的手,温和地说:“你好,我是奥丁联邦第四区的楚墨公爵,你可以叫我楚墨,很荣幸认识你。”
不过短短几分钟,洛兰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手在轻颤,楚墨肯定感觉到了,但没有流露一丝异样。
等他放手时,洛兰已经调整好情绪,笑着对他身旁的男子伸出手——男子高大魁梧,红色的头发修剪得很短,根根耸立如针,浓眉大眼,心无城府的样子。
他带着抗拒,蜻蜓点水地握了下洛兰的手,瓮声瓮气地说:“你好,我是奥丁联邦第五区的百里蓝公爵,你可以叫我百里蓝。”
有了这两个开头,后面似乎就顺利了。
第三区的左丘白,金色的半长卷发,透着淡然随意,一直歪靠在沙发上,连和她握手都没有站起来。
第七区的棕离,棕色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五官俊秀,可是薄薄的嘴唇紧抿,透着刻薄,茶褐色的眼珠阴沉冰冷,被他盯着看时,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着,让人几乎不敢和他对视。
百里蓝和左丘白都随和地顺着楚墨的方式介绍了自己,他却特立独行,没等洛兰伸手,就简短地说:“第七区,棕离。”丝毫没有握手的意思。
洛兰知趣地说了声“你好”后,立即走向下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