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要告诉他,原来电流通过身体时,是半麻半痛的感觉,很像她想他时的感觉。

她要告诉他,躺在自己的呕吐物里真的是世上最难受的事,但也没有他不回复她消息时难受。

她要告诉他,她其实很害怕异变后的他,但她更害怕失去他。

她要告诉他,想到他的病就会很难过,但她不敢让他知道,只能装作无所谓……

“嘀嘀”的蜂鸣声不停地响着,一直没有人接听。

洛兰不肯放弃,一边喝幽蓝幽绿,一边继续拨打千旭的个人终端。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到后来,她越发糊涂了,把蜂鸣声当做千旭的回应,絮絮叨叨地说话,直到沉沉地睡过去。

清晨,洛兰徐徐睁开眼睛。

似乎做了一个很好的梦,把积压在心里的负面情绪都倒了出来,全身上下,从内到外,十分清爽振奋。

她一边伸懒腰,一边走进卫生间。

洛兰正闭着眼睛,任由个人清洁仪喷着白雾帮她洗脸,突然间,想起昨夜的梦,她不停地拨打千旭的个人终端,喋喋不休地抱怨倾诉……

雾气缥缈中,洛兰猛地睁开眼睛,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她虔诚地祷告了好几遍后,才胆战心惊地去查看个人终端。

“天哪!”

她竟然拨打了千旭的通讯号上百次。

洛兰拿起清洁仪,一边不停地捶头,一边郁闷地大叫。真是要死了!要死了!怎么做出了这么不要脸的事?

千旭看到上百次拨打记录会怎么想?

清洁仪不知道撞到哪里,突然切换模式,开始喷射按摩水花,洛兰被淋得满头满脸都是水。

她呆呆地站着,眼内满是悲伤,水珠顺着脸颊不停滚落。

即使她这么不要脸了,即使她拨打了他的个人终端上百次,千旭都没有回复她一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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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吐了五天后,洛兰终于适应了模拟舱内的各种变化。

每天的训练时间逐渐延长到四个小时,她开始按照宿七的要求去完成各种动作。

早上是精疲力竭的体能训练,下午是各种技能训练,枪械使用、飞船驾驶、逃生藏匿、反跟踪……

辰砂有时候会来盯着她训练,有时候去忙自己的事,让别的老师带她。

给洛兰上枪械课的男人叫宿二。

他皮肤黝黑,脸上总挂着憨厚的笑,戴着护目镜时,看上去很和善,一旦摘掉护目镜,看到他奇怪的眼睛,就会立即觉得他的笑容很邪恶。

宿二的眼睛发生了自然性异变,每只眼睛由六千个复眼组成,拥有视力异能,可以有效计算出物体的方位和距离,快速判断和反应,尤其善于定位高速移动的物体。

洛兰觉得和这样的天才人士上课压力太大了!比基因绝对是世界上最没有道德的事,完全输在了起跑线上!她两只眼怎么和人家一万两千只眼睛比啊?

宿二鼓励地拍拍她肩膀,和善地安慰:“指挥官和大法官都是我的徒弟,但都比我射击得好。”

辰砂和左丘白……

洛兰无语地看着宿二,他和宿七从小学习的是“如何真诚地把安慰变成插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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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射击训练室内。

宿二在给洛兰讲解每种枪械的优点和短板,“永远记住,没有最佳的武器,只有不同情况下的最佳选择,选择对了是生,选择错了就是死……”

“砰”一声,门突然打开,执政官站在门口。

依旧是黑色的兜帽长袍,银色的面具,全身上下遮盖得一丝不漏,可是,隐隐透出几分急切,没有以往的气定神闲、从容不迫。

宿二愣了一愣,双腿并拢,站直行礼,“执政官!”

洛兰也反应过来,放下正在组装的枪械,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屈膝行礼。

执政官扫了洛兰一眼,对宿二说:“我找辰砂。”

“指挥官不在这里。”

“你们继续。”执政官转身就走。

洛兰和宿二面面相觑。

洛兰试探地问:“执政官的靴子上是血迹吧?”

宿二肯定地说:“是血迹。应该刚出去做过任务,急急忙忙赶回来,还没来得及换靴子。”

洛兰忽然想起,她刚来阿丽卡塔时,在视讯中见过一次执政官。

他穿着黑色的作战服,挥手间,将一只利齿鸟开膛剖肚,让整个世界血肉横飞。

洛兰问宿二:“你见过执政官他老人家……”

“老人家?”宿二满面惊诧,“执政官四十多岁就出任了执政官,是联邦历史上最年轻的执政官,哪里老了?”

洛兰不好意思地说:“我听到百里蓝这么叫执政官,看他们好像都有点怕执政官,就以为……你见过执政官阁下得病前、没有戴面具的样子吗?”

“见过。”

洛兰好奇地问:“什么样子?”

宿二憨厚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畏惧,“执政官还是将军时,在军队里是出了名的俊俏好看,也是出了名的冷酷血腥,你们觉得他现在看着冷冰冰、没有人气,我倒是觉得他戴上面具后才有人气了。”

洛兰不相信,“永远没有表情的面具脸也叫有人气?他以前得长成什么样子?”

“人间极品,天使的脸,魔鬼的心,野兽的身!”

洛兰“噗哧”一声,笑得前仰后合,直拍桌子。

宿二尴尬地说:“不是我说的,是前公爵夫人,辰砂的妈妈说的。”

洛兰的八卦精神立即熊熊燃烧,觉得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也是人间极品。她忽闪着大眼睛,一脸“继续讲、不要停”。

“莫甘纳星战役后,夫人点评说,南昭将军没拿敌人当人看,也没拿自己当人看;对敌人狠,尸骨不留、寸草不生;对自己更狠,抽筋剥皮、敲骨榨髓!夫人感慨,不知道他做奴隶时到底遭遇过什么,年纪轻轻就……”

宿二察觉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收声。

洛兰惊诧地问:“奴隶?执政官做过奴隶?怎么可能?”

宿二犹豫了一下,说:“执政官和你一样,不是出生在奥丁联邦,他是安教授去别的星球旅行时买回来的奴隶。才十六岁,还没有成年,可因为是异种,受尽了虐待,听说刚买回来时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好不容易才救活。”

洛兰听得入神,那个少年孤零零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会不会像她当年一样既孤独无助、又紧张戒备?

“后来呢?”

宿二却不肯再讲了,不知道想到什么,黯然地叹了口气,拿起枪械,示意洛兰继续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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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械课结束后,洛兰走出射击训练室,才发现千旭竟然联系过她。

她接受训练和上课时,都会按照要求,关闭通讯信号,没想到竟然错过了千旭的音讯。

洛兰连训练服都顾不上换,立即拨打回去。

半晌后,千旭接受了通话邀请。

洛兰急切地问:“你找过我?什么事?”

“没事,只是看到你联系了我很多次,以为你碰到了麻烦。”

洛兰十分羞愧,“我没事。那天,我喝幽蓝幽绿喝醉了。你……怎么现在才回复我?”

她屏息静气地等着答案。

千旭的声音从个人终端里缓缓传出,“安娜建议我接受一个封闭式心理治疗,个人终端关闭了。”

洛兰一下子松了口气,敲自己的额头,下次不能再胡思乱想了,悲伤欲绝半天,结果原因这么简单。

洛兰笑着说:“过一段时间,等我回到阿丽卡塔,有个惊喜送给你。”

“好。”

洛兰发现千旭不像之前那么冷淡,看来安娜建议的心理治疗起了一些作用,她决定回去时,给安娜送一份大礼。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洛兰才依依不舍地结束通话。

Chapter 10---4

冲完澡,换好衣服,洛兰离开时,经过训练场的大厅,发现往日又吵又闹的大厅,竟然十分安静,大家都盯着屏幕在看星际新闻。

什么新闻这么有吸引力,竟然让他们连打架都放弃了?

洛兰也凑过去。

“……蝴蝶兵团从建团至今,已经八百多年,在星际的雇佣兵团中以行事果决、手段冷酷深受雇主信赖,近五百年,一直是星际中排名前十的雇佣兵团。但是,从今天起,蝴蝶兵团恐怕要绝迹于前十。”

画面从兵团威名赫赫的过往历史切换成了兵团驻地被破坏的狼藉不堪。

“根据可靠消息,有人秘密潜入蝴蝶兵团所在地,不但杀死了两名副团长,还拿走了中央智脑的信息存储器,一旦里面的信息被破译,很多不为人知的黑色交易都会暴露,现在肯定有很多人为这个消息坐卧不安……”

洛兰想到执政官靴子上的血迹,又想起之前在阿丽卡塔发生的行刺事件,隐隐有了猜测。

人家来刺杀他,他就把人家老窝端了,还真是……干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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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兰离开训练场,往第一区的城堡走时,看到山坡上一只一米多高、五彩斑斓的大山猫叼着一个亮晶晶的圆球,正撒着欢往山顶跑。

它轻盈地跃进树丛中,消失不见。

不一会儿,亮晶晶的球嗖一下被扔出来,远远地落在山坡下,山猫吼叫着,欢快地冲下山坡去捡球。

面具人可真会玩!洛兰呵呵一声,小心地绕过山猫的奔跑路径。

没有想到,山猫叼着圆球回来时,没有回山顶,竟然向她跑过来。

洛兰吓了一跳,撒腿就跑,指望着甩掉它。

可是,山猫看她跑,以为她在陪它玩,兴奋得紧追不放,还试图跳起,从背后扑倒她。

在洛兰眼里,山猫的举动变成了不依不饶、凶性大发,洛兰只能跑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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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宴远远地就看到洛兰沿着山坡七拐八绕,跑得飞快,山猫在后面狂追。

他开着飞车在洛兰头顶上慢慢盘旋一圈,发现山猫没有恶意,好整以暇地看起戏来。

洛兰冲着他又叫又跳,“喂!喂……”

紫宴探出脑袋,笑眯眯地朝她挥手,“你慢慢玩。”

他开着飞车,竟然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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