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凝神片刻:“今儿南府来弹琵琶的那个琵琶伎,抱着凤颈琵琶的那个……” 王钦一怔,即刻回过神来:“是南府琵琶部的乐伎,叫蕊姬。” 皇帝按了按眉心,嘴角不自觉地蕴了一分笑意,简短道:“带来。” 王钦只觉得脑袋一蒙,嘴上却不敢迟疑,忙应了赶紧去办。 长街的积雪已被宫人们清扫得干干净净,缓步走在青石花砖上,两旁堆雪映着红墙碧瓦,越发觉得雪光炫目,犹如白日一般。 如懿扶着海心的手慢慢走着,前头两个小太监掌着羊角宫灯,只见冷风打得宫灯走马灯似地乱晃,四周唯有阴森寒气贴着朱墙呼啸而过,卷起碎雪纷飞。海兰有些害怕,紧紧依偎在如懿身边。 如懿安抚似地拍拍她的手,歉然道:“这么晚了,还要你陪我去宝华殿祈福,实在是难为你了。” 海兰靠在她身边挽着手慢慢走着,眼里却有几丝欢悦:“我一个人待在宫里也闷得慌,贵妃她又……”她欲言又止,“还好能陪姐姐去宝华殿听听喇嘛师父诵经,心里也安静许多。” 如懿道:“佛家教义,本来就是让人心平气和的。我去和大师们一同念念经文,将这些日子抄的《法华经》烧了,也是了了自己的一桩心愿。” 海兰往四下看了看,紧张地道:“姐姐别说,别说了。” 如懿含了一脉坦然笑意:“别怕,只有你明白罢了。亲人不在身边,咱们在世的人也只是尽一点哀思罢了。” 海兰微微点头,触动心事,眉梢便多了几分落雪般的伤感:“海兰父母早亡,只有姐姐在身边,不过姐姐在,我心里也安稳多了。”她说着,将自己单薄的身形更紧地往如懿身边靠了靠,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御冬日里无处不在的侵骨寒意。 如懿懂得地握了握她削薄的手腕,仿佛形影相依一般:“你常来看我是好的,但被贵妃知道,只怕又要刁难你。” 海兰轻声道:“我都惯了。” 两人正低声说着话,忽然听得车轮辘辘碾过青砖,一辆朱漆销金车便从身畔疾驰而过。如懿将海兰拦在身后,自己躲避不及,身上的云白青枝纹雁翎氅便沾了几点车轮溅起的浊泥。 犹有余香散在清冷的空气中,缠绵不肯散去。海兰诧异道:“是送嫔妃去侍寝的凤鸾春恩车!” 如懿顾不得雁翎氅上的污浊,惊异道:“今夜并不曾听说皇上翻了牌子,这凤鸾春恩车走得这样急,是谁在上面?” 海兰嗅了嗅空气中残余的甜香,亦不免惊诧:“好甜郁的香气啊,贵妃都不用这样浓的熏香,会是谁呢?” 二人相视疑惑,只听得宫车辘辘得去得远了,那袅袅余音车过深雪,有两轮深深的印迹便似碾在了心上,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