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快将解药交出来!放他离开!”我痛苦地望向被制押住双臂的小白,黑红的毒血从他的口中不能克制地大量涌出,染红鲜血的手还紧握着剑柄。那修长的手原本只该轻执玉笔挥毫泼墨,却因为我

握上了杀人的利器,挥舞间是罪孽的鲜血。笔梢的墨色可以洗去,那剑尖的鲜血却如何擦拭得去?这一切的起因都是我!我才是那罪恶的源头!却为何,我从不曾后悔爱上你。

我晃神的瞬间,没有看到狸猫枯萎的目光里溢满了绝望的伤痛和崩溃的疯狂。

膝盖一阵吃痛,一片刀片从甲板后方的一个侍卫手中飞出,准确地没入我的右膝,我跌坐在甲板上,却没有痛苦,因为心早已被鲜血麻痹。

霎时,混合着暴怒的杀气游走于狸猫冷眸的刀刃上,扩张的瞳孔里有罗刹的残暴,手上的龙渊剑破鞘而出——

我望着小白微微一笑,他昂起头,回视我,微笑。有灵犀的释然,我们闭上了双眼,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打更声,那么平凡而美好。也许,这便是我最完美的落幕,与你一起死去,带着我们不被世

人所容的爱情,抛开了道德和伦常,抛开了身躯和束缚,我和你,回归成最初的两缕孤魂,相互缠绕,共堕轮回。

龙渊剑破空刺来,却没有预料中的痛楚。

我睁开眼,却见剑身贴着我刺向了身后飞刀袭我的侍卫。

“谁给了你胆子伤她!”长剑哗然收回,侍卫应声倒地,鲜血渗出,光亮锋利的剑锋上甚至连痕迹都没有留下。狸猫转身,剑尖划了一圈,指向众人,“伤她者死!明白?”

“是!属下明白!”众侍卫齐齐抱拳。

我苦笑,原来他还想留住我的性命,我对他来说还有存在的价值,那么——

“交出解药!否则——”我将歃血抵住自己的脖颈,倔强地昂头,无畏地直视他。

仿若不可置信般,狸猫失措地后退了两步,踉跄蹒跚,望着我,眼里有溺水者的绝望和兵败如山的坍塌,似失去铠甲的刺猬,脆弱不堪一击,手中长剑铮然落地。

清脆的声音似摔碎的玉杯,打破了狸猫眼中赤裸的无助,转瞬染上疯狂嗜血的杀戮沸腾:“你威胁我?!为了他!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哈!哈哈哈…”他仰头大笑,癫狂讽刺。

我咬牙望着他,将歃血更抵入颈部的柔软,手上渐有温热,不知是划破的掌心还是割裂的动脉。

“容儿!不要——”船下是小白痛彻心肺的嘶喊。

狸猫睁大了眼,看着冶艳妖媚的红顺着我高昂的脖颈缓缓淌下,一阵慌乱恐惧,瞳孔痛苦地紧缩,浑身剧烈地颤抖。“快!拿解药!”他转身朝身边侍卫大吼,“把解药给他!”

那侍卫吓得赶忙摸向袖口,哆哆嗦嗦拿了解药飞身下乌篷船,将药送入小白口中。我牢牢将歃血放在脖子上,片刻不敢松懈,直到看见小白慢慢平缓了气息,不再吐血,才松了一口气。

狸猫一闪身,我手腕一阵吃痛,手上的歃血被打飞入水,身体片刻间便落入了狸猫的钳制。他牢牢将我压制在怀里,拇指顺着我的伤口缓缓抚摸,带着无声的冰冷,之后,他竟俯身下来将那血吮吸

入口,不带温度的唇似撒盐般刺激着伤口,我一阵战栗。再抬起头时,他的双唇艳如丹寇,绽开一笑,诡异如吸血的恶魔:“你以为这辈子逃得出我的掌心?”

船下一阵尖锐的兵器交接声迭起,小白已挣脱束缚,再次挥舞起长剑。如烈火燃烧的白莲,站在极致的风口,携着飞蛾扑火的绝然,身下是倒成一片的尸体和染红的江水。小小的乌篷船似负荷不了

这许许多多沉重的生命,摇摇欲坠。

“逆子!还不放下兵器!”一个凌厉的声音破空而来,一艘船正快速向这里驶来,将铁桶般的战船包围打开了一个缺口,船头上是脸色黑沉如子夜的爹爹和高深莫测的方师爷。

小白一愣,眼中血红的杀意却来不及褪去。不止小白,在场所有的人都有一瞬的愣神,包括我和狸猫,谁也没有想到爹爹会出现在这里。

“少爷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方师爷低沉的嗓音响起,隐含着低低的警告和不悦的威胁。

我讶异,却来不及开口就在一阵猛然袭来的无力眩晕中陷入了黑暗的深渊。

再次醒来时,窗外阳光明媚、鸟语清脆,头顶龙凤鸳鸯帐依旧,熟悉的薄荷草香隐约传来。若不是被包裹得严实的右手,若不是那脖颈处钻心的疼痛,我会恍惚以为那血火滔天的午夜修罗场只是我

凭空臆想出来的一场噩梦,我仍是被囚禁在这东宫的牢笼中,什么都没有变。

我缓缓起身下床,却带起一阵金属摩擦的声响。我低头,发现右脚踝处系了一根极细的精巧锁链,反射着黄金的冰冷光泽。锁链另一端牢牢拴在钉插入墙的锁环里,坚固得让人绝望。

“娘娘可是醒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外间传入,我还未应声,就有一个神情冷漠的宫女掀了帘子进来,端入铜盆,手脚麻利地给我梳洗换药,仿佛没有看见我身后长长的锁链。

“我哥哥呢?云思儒呢?!”我抓着她的手猛烈地摇晃。

“奴婢只管负责伺候娘娘,其余一概不知。”那宫女仿佛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眼里有不解的疑惑,不过转瞬即逝,随即又恢复了冷漠,收拾好了行礼出门去。

我颓然坐倒在地上,不敢去想象,掩住脸,将自己重新陷入黑暗。不过,片刻便有一个大力将我的手腕扯开,刺目的光明重新胀满双眼。

“贱人!你怎么还没死?!你怎么不去死!”狸猫癫狂阴鸷的双眸冰锥般将我锁牢,紧箍着我的手腕,恨不得将我粉身碎骨。

我冷笑:“你把我哥怎么了?你告诉我,我马上就去死。”

“云思儒!云思儒!休要再跟我提这三个字!刚才那个宫女已经被我斩了,你若再在任何人面前提此人,我知道一个杀一个!”语气濒临疯狂。

“你这个疯子!”我劈头盖脸吼向他,人命就这样随意被他当作泄愤的草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疯子。

“呵呵,疯子?我是疯了,我是疯了才会中了你的蛊!我为你厮杀前线,你却与人私奔出宫去!”停顿片刻,鼻翼有如喷火般微微张合,一把将我的脸拽到他鼻尖前,“你以为放一个傀儡就可以瞒

过我?!想把我当傻子耍?你那身形放在人堆里我一眼就能认出,还有那薄荷味,隔着几丈我都能辨出!你怎么不索性把这右手上的丑菊也给她画上!我真心待你至此,你就这样回报我!我确是傻子!

你没有心吗?今日我就要掏掏看,你是没长心还是黑了心!”狂乱地吼完,粗暴地将我的中衣撕开,刹那间裸露的亵服在微寒的空气中无助地起伏。

第39节:第十六章 风刀霜剑严相逼

“哈!哈哈哈!你为我厮杀前线?你真心待我?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怎么说得出口?你才是那没心的人吧!是谁一战下来就尽数取了玉静王手上的兵权?是谁将我的画像藏于右相潘行业府

中?又是谁一番假意搜查后从那潘家世子的书房里抄出画卷,说那潘世子当年梨园一睹我容貌后茶饭不思命人偷偷绘了画像,诬蔑那潘家里通贼国秘将此画献与妖王子夏飘雪?潘相被削官籍,贬为平民

,原潘相手中兵力尽数移交兵部,那兵部还不是在你太子殿下控制中?!妖王重色思倾国众人皆知,我看那画根本就是你命人献给子夏飘雪的吧?那妖王枉为狡诈之人,说不定根本不知画中之人是香泽

国的太子妃,只道是香泽国中一美颜,中了你的奸计。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好一招一石三鸟!太子殿下如今可是如了心愿,稳心坐定天下了?”我冷静地字字句句推理讽刺道。

他一下失了言语,顿在那里,有一瞬的恍惚,不知为何那片刻的默认却似针尖扎入我心,原先只是推测,现在仿佛得到了确认,寒意传遍四肢。

“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原来我在你眼中如此不堪?我为你做的这许多换来的就是你如此践踏!哈哈哈!”片刻失神转瞬即逝,换来的是他更加窒息的逼视,抓着我手腕的手转而移到我的脖

子上,缓缓紧缩:“不管你怎么想,今生你休想逃出我的手心!就是死也要带上你!”

“你为何非要执著于我?”直视着他,我冷哼,“是看上这张倾国倾城的脸?还是看上我背后云家滔天的势力?抑或是中意我这可以随手拈来自如运用的棋子地位?我看后两者最是重要吧!如今,

你已然得到了爹爹的势力支持,又利用我得尽了忠贞痴情的好名声,占尽了天下的民心,兵权到手,我还替你担了这红颜祸水挑起战乱的罪名。你还要如何?还是说还有什么用处我自己尚不自知?听说

那妖王有个妹妹初融飘雪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说不定你想拿我去与那妖王换了她来?…”

“啪!”话音未落,一个巴掌狠戾扇过我的面颊,一丝血迹顺着嘴角缓缓落下。我转过脸无畏地正视他。他捏住我的下颚,眼里烧红的愤怒翻滚燃烧,透着我看不懂也不想懂的萧条悲凉,“为了让

我放你,你就这样作践自己?!我倒是忘了你这张利嘴如此能言善辩!”

我一惊,本想激起他的罪恶感,却被他识破了。“你把我哥怎么了?你把云家怎么了?”

“哈!哈哈哈!说来说去,就为了他!你放心,他没死,充了军发配边疆!”他掐着我的脖子,伤口一阵刺痛,“不过,你这辈子休想再看见他!云家我也分毫未动,如你所说,我还没好好利用云

家的势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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