唠叨打电话来,是汇报寻找郑成志的弟弟——郑成达的情况。
“老大,我还没找到人。”他的声音有些无奈,“郑成达没坐火车,听他老乡说是为了省钱,跑去坐了汽车。上海跑岚市的客运大巴太多了,还有一些私人的客车,我得一辆辆查。我已经让人在岚市汽车站那边盯紧了,一发现他,马上带回来问。”
“嗯。”韩沉又问了他其他一些情况。挂了电话,他又逐个打给冷面、秦文泷等人通气。
放下电话,已经两点了,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他往椅子里一靠,拿起瓶水,喝了几口。
现在只能等待。等待任何一条线索能有所突破。
再抬头望去,锦曦那辆车看起来安安静静。
他静了一会儿,推门下车。
一走到后门,就看到锦曦闭着眼,斜靠在后座上,已经睡着了。驾驶位的小篆听到动静,推门下车:“哎,老大,我们都以为你走了。小白睡了,我值前半夜,她值后半夜。有事吗?要不要我叫醒她?”
“不用。”
韩沉低声把其他方面情况,简单跟他说了一下,最后叮嘱一旦发现周家人踪迹,马上汇报。
小篆连忙答应下来。
韩沉又看一眼后座的锦曦,问:“你就让她这么睡?”
小篆丈二摸不着头脑,看了看她,迟疑开口:“啊,那要怎么睡,她都是这么睡的…”
韩沉的手扶在车门上,眼睛看着白锦曦:“行了,你去忙你的。”
小篆“哦”了一声,又坐回车里,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继续查询资料。
韩沉低头看着车里的白锦曦。
秋天了,天气凉快,车窗是开着的。她没有平躺着,而是歪歪地靠在一侧座椅里。她只穿了件薄运动外套,鞋已经脱了,腿蜷了上来,露出白色的袜子。一只手枕着脸,另一只手抱着膝盖。
韩沉脱掉夹克,拉开车门,弯腰探进去,盖在她身上。
她一动不动。
韩沉双手摁在座椅上,抬头看向她的脸。
这是他第三次看到她的睡颜。依旧是印象中的样子,睡着的她看起来没有睁开眼时那么清艳夺目,嘴似乎习惯性的微嘟着,神态有点娇憨。
韩沉无声地笑了笑,刚要起身离去,谁知锦曦却像是有点热了,嘤咛一声,皱着眉,动了动。
然后膝盖上的手就缓缓滑下来。
刚好落在他的手背上。
韩沉倏地抬头看向她的脸。而她不知在梦见了什么,眉头慢慢舒展开,然后五指轻轻抓住了他的手掌,不动了。
他静默片刻,想要抽手。谁知刚一动,锦曦的手便抓得更紧,五指深深扣进他的掌心里。
牢牢的,好像怕就此失去。
——
小篆低头工作了一会儿,才发觉韩沉还没走,而是在后座坐了下来,一只手搭在车门上,正在抽烟,脸色静漠,好像在想事情。
他也看到了他只穿一件衬衣,夹克盖在了锦曦,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对伙伴的关心太少了!
“老大,你觉得这案子能破吗?”他小声问。
韩沉抽了口烟,答:“能。关键是时间。”
一句话说得小篆的心情也沉重起来,叹了口气。
韩沉慢慢抽着烟,看着窗外的夜色。
而他的黑色夹克之下,锦曦的手依旧将他的手紧紧抓着。她没有再动,他也没动。
脑子里,却忽然想起今天下午那一幕。
向来神色飞扬的草根神探白锦曦,蹲在一地夕阳中,双手抱着膝盖,哭得那么伤心。
而当她抬起头,他看到她泪水满溢的双眼,忽然就感觉到心脏部位一阵刺痛。将她从地上拉起时,只差那么一点,就会把她扣进怀中。
…
不是没有动心,不是没被诱惑。
所以后来不再回复她的短信,让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她却再次来到他的面前。
再次诱惑。
他想就这样保持上下级的关系,可以与她保持清醒的距离。他对自己的理智和自制力很有信心。时间一长,一时的诱惑和心动,都会淡去。
她却这样在他面前哭。
…
他转头,静静看着她的脸。
是不是她的心中,也有难以忘却的人和感情?才会哭得这样伤心。
心口深处,不知何处,慢慢有点疼。
他再次看向窗外。
又抽了一会儿烟,手背无声地一翻,她的手就彻底落在他掌心中,被他反握住。
——
锦曦醒的时候,韩沉早走了。只看到盖在身上的夹克,慢慢坐起来,帮他叠好。
小篆跟她交了班,就开始呼呼大睡。锦曦下车走了一圈,感觉神清气爽,坐回车里,继续监视等待。
到了早上八点多,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上班的人潮里,竟然终于看到周家一家三口,从小区外走了进来。
锦曦一把拍醒小篆,两人跑了过去。
周父手里提着个印着“市人民医院”的塑胶袋,看来是刚从医院回来,难怪彻夜不归。周母神色很疲惫,身旁跟着小女儿周思琳。资料记载,她今年十九岁,比亡姐周思涵小三岁。
锦曦和小篆亮了证件,周父很疑惑:“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吗?”
锦曦答:“周大叔,是这样。很抱歉打扰你,您大女儿,生前有个男朋友叫陈西贤…”
她才刚提到这个名字,三人脸色就变了。周父转头看着妻子:“你先带思琳上去。”
周母点点头,周思琳也是神色复杂地看一眼锦曦,跟母亲上了楼。
周父转身看着他们:“警察同志,那个畜生,跟我们家没有半点关系。你们要问,去找别人!”
他的声音很严厉,转身就走。小篆连忙拦住他:“大叔!陈西贤昨天被人杀死了!”
这话起了作用。周父一愣,表情也有些震惊。但他接下来的反应完全出乎锦曦二人预料。
他笑了出来,是那种充满恨意和快意的笑:“太好了!太好了!老天有眼啊!死得好,死得太好了。我今天回去要好好喝一杯,老天有眼哪!”
锦曦和小篆对视一眼。
他的脚步竟然有些踉跄。锦曦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周先生,为什么?你们跟陈西贤有什么恩怨?”
周父看着她,眼睛慢慢红了:“人都死了,我也不怕丢人了。警察同志,如果不是陈西贤这个祸害,我女儿怎么会死?如果不是他吸毒,跟我女儿要钱。我女儿又怎么会在半夜送钱的路上,被几个混混…她一直不肯报警,我们也忍了,要她跟那个畜生也断了来往。可后来她就变得精神恍惚,没多久就出了车祸…这种人死一个,社会的祸害就少一个。你们还查什么?谁杀了他,谁就是我周家的大恩人!”
…
驾车离开周家楼下时,锦曦抬头,就看到周家三口,全站在阳台上,远远地望着他们,看不清楚表情。
小篆沉吟了一会儿,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周思涵的死,是由陈西贤间接造成的。”
锦曦一直蹙眉沉思,闻言掏出手机,刚要打给唠叨,谁知手机屏幕上,唠叨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白妹,我已经截住了郑成达,深入浅出地盘问过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很严肃,“不对啊,在我的逼问下,郑成达的情绪变得很激动啊。他居然对他哥哥很有意见,他说母亲身体一直不错,走路也很小心。他坚信她的死不是意外,是哥哥为了独占拆迁赔偿房子和款项,把母亲从楼梯上推下去的!”
锦曦心头猛地一震。
是了,果然是这样。
之前他们就注意到,两个死者,最近都死了亲近的人,感觉其中一定有什么关联,才来深挖这两条线。
尽管还不知道杀手T是如何从人群中找到这些目标的,但他的杀戮,不仅仅是针对无用之人这么简单。
他是为了惩罚!
刚才周父说,周思涵在半夜去送钱的路上,被人强奸。锦曦从警多年,很清楚有的吸毒者,已经泯灭人性。这样的例子曾经发生过多次,男人为了换取毒品,故意设陷阱,让自己的女人遭罪。
这么说来,T杀的两个人,很可能都是背负了人命,却未遭到法律惩治的人。
“马上去找韩沉!”锦曦说,“规律找到了!”
但是…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
中午12点10分。
岚市各个区,已到处是巡逻的警察。全市交通、公共场所的每一个摄像头,都严密监视着周围的动态。
黑盾组和刑警队的所有人人,都散布在各个城区,协助辖区警察布防。
但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砰”。
一声清脆的破空声,不知在这个城市哪个角落响起。不被旁人知晓,也不被警察们洞悉。
只有躺在家中沙发旁地上的年轻女孩,一下下地抽搐着,胸口涌出阵阵鲜血。
十五分钟后。黑盾组众人接到电话——
“第三名受害者出现了。她叫陈灿烂,二十一岁。”通报情况的刑警说,“她与去年12月的一宗交通事故有关。据说是她酒驾,撞死了个小女孩。后来家里花钱,找了她一个朋友顶罪。这件事当时在网上吵得很凶。所以接到报案赶往现场的民警,当场就认出了她。”
第二十八章 飞翔小鸟
第三名受害者陈灿烂的死亡现场,与前两起案件,如出一辙。
中午时分,心脏中枪,一枪毙命。当时这位富家女刚刚起床,没走几步,就迎来了死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