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再无耽搁,上了两辆警车,风驰电掣般追了出去。
——
路虎在夜色里一路狂飙。
前方不远处,许湳柏的车一直在急速转向躲闪,试图甩掉韩沉。
但这怎么可能?
眼看两车越追越近,许湳柏一个打弯,驶上了通往郊区的外环路。半夜外环上私家车不多,却有不少长途货运车,路面又到处在施工维修,车流反而变得拥挤起来。
韩沉始终盯着前方,将车开得又快又稳,追随许湳柏穿行在大货车之间。苏眠挂掉唠叨的电话,转头望着他:“是催眠。许湳柏催眠了冷面,要不是冷面靠本能反应躲开,那一刀就不是插在肩膀上,说不定他已经被杀了。”
想了想,她又说:“冷面提到了佛珠和手表。我看过一点催眠术的书,这或许就是许湳柏的催眠工具。难怪他平时总戴着、还总转。据说催眠高手,平时就能让你不知不觉进入轻微催眠状态。所以今晚他才能这么容易就得手。”
韩沉的脸色更冷了。
“坐稳。”他开口。
苏眠立刻抓紧扶手。他一脚油门,车陡然往前一飚!苏眠先是瞪大眼,然后立刻侧头回避——“嘭!”一声巨响,他们结结实实撞上了许湳柏的车尾。
许湳柏的车一下子被撞飞出去!
只见他急忙一个打弯,险些就撞上了路旁的护栏,跌跌撞撞继续往前开。这时,苏眠就见到韩沉很冷地笑了笑,轻巧而快速地避过周围乱七八糟的车辆,又是一脚油门追上去。简直就跟猫撵耗子似的,又要把许湳柏逼向绝境。
虽说冷面受伤让苏眠也很愤慨心痛,但看着韩沉开着自己一百多万的车,毫不心疼地撞,她只觉得又爽又肉痛…
前方一个岔路口,路中间是个环岛。许湳柏的车飞驰而过,韩沉避开旁边并道的车,紧随其后。苏眠再次握紧扶手,做好飙车的准备。就在这时,她忽然瞥见环岛的草丛中,有红光一闪一闪。
“那是什么?”她倏地一指。
韩沉一瞥,眼眸猛地定住。苏眠只感觉到车身狠狠一甩,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声响——他们已急速转向,一头扎进马路旁的树丛里,撞开两棵小树,朝低缓的山坡开了下去。
“轰!”
身后传来震天的声响,爆炸的火光突然就照亮了整条公路。韩沉松开方向盘,一把抱住苏眠,将她按进自己怀里。“啪啦啦——”车玻璃瞬间被震碎,落了他满背。
苏眠惊魂未定地抬头看着他:“有没有事?”
“没事。”韩沉拨开她长发上的碎玻璃屑,推门下车。苏眠跳开一地碎玻璃,跟他一起抬头眺望。只见整个环岛都燃烧着熊熊火光,爆炸的威力极大,旁边的道路都被炸断。许多辆货车都停了下来,还有一辆小货车侧翻在路旁,好在车中无人。许多司机跳下车,拼命往后跑。而前方,弥漫的烟气中,许湳柏的车已经不知逃往了哪里。
苏眠心头突地一跳,霍然举目四顾。
第四名杀手,爆炸者,出现了。
可是周遭一片混乱,哪里又能把他找出来?
“上车!”韩沉再次坐进车里,掏出手机,他的脸清寒一片,“立刻调集周围所有道路监控,把他找出来!”
路虎迅速拐进一旁的小路,朝许湳柏消失的方向,绕行追了上去。
——
天边,露出了一丝微光。
公路、树林、江水…山间的晨景一片寂静,只除了数辆警车奔驰而过的声响。
冷面本就是追捕高手,韩沉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早上五六点钟,韩沉的车从一条山路上冒出头,苏眠便看到了前方拐弯处,许湳柏的车尾部一闪而逝。而更远的前方,几辆警车在林间穿梭——
包围之势已成!他插翅也飞不出去了。
眼见韩沉一个急转弯,追得离许湳柏更近了,两车只有十余米的距离。韩沉忽然将她的手一拉,放到方向盘上:“你来开。”
“嗳?!”苏眠一呆。约莫是她的表情太呆,韩沉居然还淡淡笑了笑:“我的命交给你了。”然后拔出腰间佩枪,探身出去,偏头瞄准,那姿态要多帅气有多帅气。
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开玩笑。苏眠真想揍他,一咬牙,把着方向盘,全神贯注开了起来。
“砰砰砰——”接连数枪,干脆利落。就看到许湳柏的车两个后轮和一个前轮,瞬间瘪了下来,冒出烟气。车子一个猛打弯,就撞到了路旁的一棵极粗的大树上,不动了。大树旁边就是悬崖,悬崖下方就是奔腾的江水,极为凶险。
苏眠立马刹住车,韩沉已持枪跳了下去,缓缓逼近。而山路的另一头,几辆警车同时猛刹,唠叨、冷面和几名刑警先后持枪下车,将许湳柏的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眠一下车,就见对面车旁,徐司白也站了出来。两人远远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许湳柏的方向。
“下车!”一名刑警厉喝道。
数把枪,隔着十余米,对着车不动。
苏眠望着不远处韩沉矗立的身影,心也紧紧提起。眼睛紧瞄着车——万一情况有不对,她就冲上去保护他。
片刻的沉寂后,已经撞得变形的车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
与他们周旋的许湳柏,探身站了出来。
比起平时的温文儒雅,此刻的他真的是极为狼狈了。西装歪歪扭扭,满是灰黑。手上的佛珠也不知散落何处,只有半截丝线和几颗珠子还挂在手腕上。他的脸很阴沉,阴沉中又带着某种嘲讽和怨恨。他缓缓打量着黑盾组众人,最后慢慢举起双手,放到了自己的后脑上。
“蹲下!”冷面命令道。
韩沉依旧保持瞄准姿势,紧盯他的一举一动。
众目睽睽下,他却忽然笑了笑,往后慢慢退了两步。
背后就是悬崖,他离悬崖已只有一步之遥。大伙儿心中都是一惊。韩沉开口:“站住。”
他的目光,却似乎放得很远。瞬间的失神后,他的瞳仁重新聚焦,目光落在了韩沉身后的苏眠身上。
“小师妹,还记得那句话吗?”
苏眠冷冷地盯着他,没出声。
他却已兀自开口,声音很响,也很清亮。这一霎那,他不急不缓的声音,却像是宣言般响彻整个山谷——
“我的人生早已结束。直至遇到他,我的生命才开始真正的燃烧。”
苏眠心头一震。
然而话音未落,他的脸颊泛起奇异的微笑,一缕鲜血从他唇角溢了出来。
“他服毒了!”唠叨急忙喊道。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保持着这样的笑容,张开双臂就往后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旁的韩沉早有预备,一个箭步冲上前,就要抓他的胳膊。
然而,不知是不是天意,许湳柏脚下的那方土,竟突然塌陷,整个人一下子就坠了下去!
韩沉措手不及,只抓了个空。众刑警蜂拥而上,隔着几步站在悬崖边。徐司白也走上前,跟苏眠站在一起,静静眺望。却只见高达百余米的峭壁之下,江水如万马奔腾,已将一切都带走。
第106章 吃醋的人
江边的滩涂,乱石杂草丛生。刑警们四散寻找着,暂时没有找到人摔落的痕迹。
多半是掉进了江里。
韩沉是现场指挥,一直跟几个刑警交头接耳、四处走动。苏眠便独自转了一圈,最后到了江边,远远便见徐司白一个人站在水流旁,裤腿和鞋都被水冲湿了,兀自出神。
苏眠刚要走过去,突然心念一动,探头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韩沉的身影,这才大摇大摆地走向徐司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想什么?”
徐司白双手插在衣兜里,那张脸显得愈加清隽。他看向她,答:“在想许湳柏。”
与此同时,相隔数十米的大树后,韩沉刚跟两个刑警勘探完崖壁下方的一块土地。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苏眠左顾右盼的小动作,硬是没看到树后的他。然后,她就一脸放心地跑到了徐司白的身边,两人说起话来。
…
那屁颠屁颠的机灵模样,只令韩沉胸中一缕闷气无声缠绕,又像根羽毛似的挠过他的心。静默片刻,倒是笑了。
一不留神这女人就给他灌醋,还能灌得他有点心软。
“韩组,那边要去勘探吗?”一名刑警问。
韩沉又远远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偏过头,跟刑警们去了。
——
“想许湳柏什么?”苏眠问。
徐司白有些出神,答:“这个人让我很反感,很不舒服。”
苏眠有点意外。他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不相关的人和事,连评价的兴趣都没有。如今与黑盾组同仇敌忾,倒让她蛮安慰的。
这个孤傲男人离大家的距离,似乎也在慢慢变近。
“只可惜…”他沉吟。
苏眠:“可惜什么?”
他轻蹙了一下眉头:“许湳柏死前服用了氢化毒物,又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再被卷入急流中。这么多种伤害出现在一具尸体上,非常难得。只可惜尸体还没找到。”
苏眠:“…噗,徐司白你够了。”
这时,现场勘探得差不多了,唠叨招呼大家上车。苏眠一转头,就看到韩沉跟几个刑警,从树林后走出来。她也就没管徐司白了,立刻跑了过去,跟他汇合。
等到了跟前,韩沉看她一眼,对其他刑警说:“你们先上那辆车。”等旁人都走了,他的手便往她肩上一搭,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他俩的事已是公开的秘密,在场的又都是些熟人,苏眠也就没太在意,任由他这么拥着往前走。只是心中稍稍有点奇怪——在公开场合,他基本还是跟她保持正常距离。今天怎么忽然亲近?
她转头望着他的侧脸。忙碌了整晚,他的短发有些乱,夹克里的衬衫也有点皱。他的怀里倒是依旧温热又舒服。
大概是累了?
苏眠索性往他怀里靠得更紧,手指还不安分地扯了扯他胸口的衬衫。这动作是亲近也是小小的撒娇,韩沉低头瞥她一眼,没说话。
而相隔不远的岸边,徐司白一转身,就望见两人相拥离去的身影。静静站了一会儿,他走向与他们相隔最远的一辆警车。
韩沉的车和几辆警车,都停在滩涂旁的下山公路路口。等到了车前,唠叨跑过来:“老大,你这车还能开吗?要不我帮你叫拖车,后面还有辆车空着,就坐了徐法医一个人。”
苏眠看着撞得面目全非的路虎,刚要点头,韩沉却已松开她,掏出钥匙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用不着。她就喜欢坐我这辆车。”他转头看她一眼,“换车她不乐意。”
苏眠一愣,唠叨已顿悟开口:“啧啧女人就是难伺候!”转身走了。
——
开往市区的公路上。
韩沉单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撑在车窗上,手背抵在唇畔,眼睛看着前方,车开得很平稳。苏眠看着他冷峻的侧脸,默默地想,即使开着这样一辆破车,他看起来依然这么帅。
一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刚才的横劲儿从哪里来。稍一琢磨,才慢慢觉出味儿来。但她并不知道自己之前的小动作被他发现(其实她也只是不想他不高兴而已),心想只是三人坐到一辆车上,现在他都不干了?
“卧槽韩沉你是醋坛子吗?”冷不丁的,她突然冒出一句。
哪知韩沉既不否认,也不反驳,脸色淡淡的,依旧看着前方。
“原来你知道。”他的嗓音低沉轻慢,“知道你还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