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微怔,反而噗嗤笑了。想了想,解开安全带,探身过去,就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我心里从头到尾只有那一个人,其他人你根本不必在意。我爱你。”
韩沉轻抵在唇边的手,放了下来。偏头就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两人的脸隔得极近,他的眼睛墨色浓郁,只看得苏眠一阵滚烫的心悸。
“坐回去,扣好安全带。”他低声说。
“嗯。”
两人都没再说话,车内的气氛却似乎变得温软又慵懒。苏眠靠在座椅里,脚往地垫上一踢一踢。过了一会儿,听到他开口:“苏眠,我在想,许湳柏既然是当年的连环杀手之一,他自己是犯罪心理学家,许家在科研和警务两方面都有些背景。当年警方对七人团的抓捕行动出了差错,会不会跟许湳柏有关?”
苏眠一怔。
——
接下来的一天,警方除了继续在江中打捞许湳柏的尸体,还对他的个人情况进行了更深入全面的调查。
得到的调查结果,算是侧面进一步印证了韩沉的猜测。但是也有意外之外的收获。
首先,当年七人案发时,许湳柏还是国家公安大学的助理教授。但是他的父亲是犯罪心理学方面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说不定苏眠当年还听过他的课。家族中其他几位近亲,也都在警校或者公安系统任职。所以他当年如果是叛徒,的确是有可能给警方带来很大麻烦。
其次,通过询问他原本在公安大学的同事,黑盾组了解到:他尽管有些名气,但他在院校同仁间的风评并不好。有不少人认为,许湳柏对学术的态度过于激进,经常希望尝试一些算是“踩线”的、法律不会允许的实验方法。但他时常能提出一些很有新意的观点理论,所以才一直被院方容纳。但最近,院领导已经有考虑,想要辞退他。
因此,他最近离开北京,到k省的院校承担研究项目,说不定也是为自己在另谋出路。
但是搜索他的住所、电脑、工作单位…却没找到任何与七人团有关的罪证了。
“既然许湳柏在学术上比较偏执、刚愎自用,与其他学者并不合群。那么这也许是他卷入七人团的理由之一。”调查告一段落后,苏眠这样说,“跟一群心理变态者在一起,身为一个犯罪心理学家,他能理解他们,能获得共鸣、认可,甚至也许获得他们的尊敬和追捧。这也许,能带给他极大的成就感和刺激感吧。就像他死前说的,真正开始燃烧自己。至于他在组织中究竟是担任什么样的角色,放在警方身边的卧底?精神导师?他是催眠帮助他们杀人,还是跟他们一样自己亲手杀人,暂时不得而知了。”
…
这天调查结束,苏眠和韩沉回到家,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分。
第107章 姐姐你好
苏眠躺在床上,她已经很困了。可韩沉还在洗澡,所以她死撑等着。
过了一会儿,浴室门推开,韩沉穿着睡衣、拿着剃须刀走了出来。睡衣质地柔软而考究,印着暗灰色条纹,倒为他平添了几分清贵慵懒的气质。他单手撑在盥洗台上,对着镜子,开始刮下巴冒出来的那一点青色胡渣。
苏眠一下子来了兴趣,跳下床跑到他身旁:“我来给你刮。”
刚洗完澡的韩沉,漂亮得让人看一眼就心跳。他用那沾着水汽的眉眼,淡淡看着她:“你会?”
“不会可以学嘛。”苏眠答得豪爽,双眼期盼地望着他。
韩沉笑了笑,转身正对着她,把手里的剃须刀交给她。然后一只手往她身后墙上一按,另一只手插在睡裤兜里,低头看着她:“动手。”
盥洗台前空间本就狭窄,他这么一靠近,明明很有爱很正常的刮胡子,突然就变得…很暧昧很性感很诱惑。
苏眠脑子一热,没头没脑说了句:“你可真是个…俏韩沉。”
俏韩沉显然是不喜欢这个称呼的,低头就吻住了她。他的脸映着浅淡的灯光,眉目沉凝。这个吻却极挑逗极具惩罚意味,含着她的唇反复轻咬。直到苏眠被吻得呜咽求饶,他才松开了她,两人一本正经地刮起胡子来。
苏眠虽然大大咧咧,下手却十分细致温柔。将他的脸涂满泡沫后,就沿着他的脸颊,一点点刮了起来。她刮得很认真,微微仰头看着他,眼睛里映着璀璨的光。韩沉凝神注视着她,脑子里却响起,许湳柏坠崖前特意唤她的那一声“小师妹”。
他的胸中,有些燥乱的冷意在翻滚。
毫无疑问,眼前的女人,对于七人团来说,是个特殊的存在。所以他们当年才没杀她,所以许湳柏临死还要喊一声小师妹。
从他和她重逢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她能那么细致、甚至温柔地理解心理变态者的痛苦和需要,但是,她也是那么坚定清澈,绝不苟同。
是否,这也是她身上,吸引他们的特质?
他们曾经将她从他身边夺走,也夺走了她原本的人生。
而他终于寻回了她。
这一次,他们想要重来吗?
…
思及此处,他搭在她腰上的手,缓缓收紧。
“想什么呢?”苏眠看着他的眼睛。
他却取走她手里的剃须刀,丢在盥洗台上,不由分说低头开始吻她,答得含糊:“嗯…想今天要不要…画个正。”
“人饱暖才思淫欲!”苏眠奋力推开他,“我要睡觉啦。”
韩沉到底心疼她,笑了笑,放她爬回床上,又抬头看了看时间,还很早,刚八点。
“我把车送去修了。”他换了套衣服,拿起车钥匙,走到床边摸摸她的头,“你先睡。”
“嗯,早点回来。”她软软地说。
他双手插裤兜里,走向门口:“回来时会让你醒的。”
苏眠花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
他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地耍流氓!
——
苏眠这一觉睡得很安稳。自从跟韩沉住到一起后,她就很少做梦。
不知过了多久。
某个瞬间,她的腿就这么自己轻轻一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她忽然就睁开眼,醒了。
房间里昏黑一片,周围也很静很静。但是在刚才的半梦半醒间,她却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又似乎,只是错觉。
“滴”一声轻响。
这回,她听得真真切切。
声音是从客厅门口传来的。她的手心忽然就渗出了隐隐的汗,躺在床上没有动,透过卧室虚掩的门,看着大门的方向。
刚才那声音,她分辨得出来。
自从上次她差点被那个神秘人——也许就是许湳柏——掐死后,韩沉就在家里的每扇窗、每扇门,都装了红外报警器。只要有人闯入,就会立刻报警。
而刚才那一闪而逝的报警声…
有人在拆掉报警设备。
他即将无声无息地进入这间屋子。
但他大概不知道的是,韩沉在卧室门口还装了第二道更精密的报警器。韩沉每次出门,都会打开两道开关。这个人如果踏入,警报就会立刻呼啸响起,不仅大楼保安会立刻被惊动,报警信号也会直接发送到韩沉的手机,和这片小区门口的当地派出所警务值班亭。
但来的人极可能是七人团之一,稍有不慎也许就是生死之别。此刻韩沉不在,苏眠只能靠自己。她轻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又睁开,内心竟涌起一股凌冽的豪气。
她几乎是无声无息地坐了起来,以极慢的动作,拖起墙角的一根粗木棍,缓步走到了门后,贴墙,极静极静地站着。
等了大概十几秒钟,就听到了很轻很轻的声响。
门被推开了。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光和影,但是她很肯定,那人走了进来。
他走得很慢很慢,大约又过了十几秒钟,苏眠透过门缝,才看到一个人,走到了卧室门外。
光线几乎没有,那人浑身上下黑漆漆的。苏眠大致看到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完全看不到脸。个子…似乎很高,身材削瘦。
床上被子还原样堆着,看起来就像是有个人躺着。苏眠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屏住呼吸,然后就看到门边地上,一只穿着运动鞋的脚,踏了进来。
就是现在!
尖锐的报警声骤然响彻整间屋子,那人仿佛也一惊,脚步顿住。苏眠手里的木棒风驰电掣般就往他头顶砸去!
嘭——一声闷响,那人吃痛轻哼一声,背上结结实实吃了一棍。苏眠二话不说,举棒又要猛击,谁知那人竟不躲不闪,抬头就看向她,竟是气呼呼地开口:“苏眠姐!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干嘛一见面就打我!”
那声音极响亮极年轻,语气也极委屈。
苏眠再警惕,也被他说得愣了一下。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
他身手如电一把捏住她的手腕,苏眠吃痛,木棒脱手而出。
他却轻笑了一声,语气是跟刚才完全不同的低沉散漫:“苏眠,这一招装疯卖傻,还是当年你教我的,也忘了吗?”
苏眠心头一震,语气却极淡:“我怎么会忘…”说话间就一脚踢在他腹部,手也往后一缩,躲开他的桎梏。
两人暂时打平。
这时,楼下却突然响起了警铃声。
“还挺快…”他低喃了一声,身形一闪,就退出了卧室门口。苏眠刚要再追,他却背对着她开口:“站住,如果你不想韩沉死的话。”
苏眠脚步一滞,逼视着他的背影:“什么意思?”
他却又笑了一声,伸手压低帽檐,答:“我今天是来送信的,信已经送到,我要走了。我一直就打不过你,当然要在韩沉的车上偷偷装个炸弹做护身符,就装在你们今天撞破的车头里了。你再往前一步,我就炸死他。”
这么冷酷的话语,他却说得轻巧含笑。苏眠一时难辨真假,竟不敢动,转眼间,他已闪身出了客厅的门。
“你是谁?”苏眠忽然喊道。
以为他肯定不会回答,谁知门被掩上的同时,却听到那近乎温软的嗓音再次响起:
“姐,我是a。你曾经最亲爱的弟弟——a。”
苏眠心头巨震,一个箭步冲出门口,可楼道里已经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倒是有几个警察,扶着楼梯急匆匆地往上爬。她最关心的是韩沉,立刻折返屋中,打开灯,找到手机打给他,这才发现调成震动的手机上,已经有数个他的未接来电。
电话接通。
“你还好吗?”
“苏眠?”
两人同时开口,语气都有些急。
苏眠马上说:“我没事,在家。你马上离开车子,车上有炸弹!”
韩沉却是一静,很快答道:“不可能。我用车前,已经检查过。车刚才送到车行,在做修理,也没发现炸弹。我快到小区了,呆着别动。”
挂断后,苏眠一把将手机丢在沙发上,骂了句脏话。
关心则乱,被骗了。
但他是爆破高手,还是琢磨不定的心理变态者,她当时无论如何也不能拿韩沉的命冒险。
满屋灯光明亮,这短暂的几分钟的交手,却叫她内心如排山倒海般难以平静,下意识缓缓低喃他刚才留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