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消耗战。
说实话,敌人的进攻速度也不是很快,虽然一直一步步推进,但并没有带给破月那种排山倒海的威慑感——不过如果真的有那种感觉,破月想北城门也许已经攻下来了。
也许对方死的人太多了,每个人脸上表情都很麻木僵硬,但当赤兔营的箭雨落下时,每个人眼中都会闪过惊惧的光芒。
这支攻城部队并不强悍——破月在心中有个这个清晰的印象。
但是敌人数倍于自己,且都是生力军。再这么打下去,破月可以断定,己方一定先输。
到底要怎么办,才能改变局势?
她又看了眼城楼下的敌军,他们几乎已密密麻麻挤满了便道,至少有一千人。前锋部队正要架上云梯,往城楼攀爬。一旦云梯架上,城门就堪忧了。
就在这时,她忽的反应过来,自己为何看到他们,觉得有异样了。
她一把抓住身旁那士兵:“他们的衣服颜色,为什么不同?”
那士兵见她指着城楼下,奇道:“他们是五国联军,服色自然不同。快搬石块,不要废话。”
破月明白过来——虽然号称五国联军,但也是在大胥侵犯下仓促联军。如今士兵虽然混编,但还是保留原来国家的军服。
也许有机会!
破月猛的想到——若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此刻沉稳用兵,自然能将城门攻下。可他们是五国联军啊!难怪她觉得他们的势头似乎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面对赤兔营的精悍,他们其实也心有余悸吧?
混编军啊!再也找不到比混编军配合更生疏的军队了!步千洐有信心反攻,只怕也料定了这一点吧!
一个大胆的念头渐渐在她心中成形,她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但同时又热血上涌!
她只在游戏里运用过战术策略,在实际两军交战,能成功吗?
她咽了口口水,湿润干涸的嗓子,看向身旁士兵:“谁在指挥战斗?”
“什么?”士兵没听清。
“哪、位、将、军、负、责、北、门、守、卫?”破月一字一句重复。
未料那士兵眼眶一红,居然掉下眼泪:“薛校尉已经战死了。”
破月恍然大悟,难怪如此,所以这里的士兵有些颓势,彼此配合也显得不太流畅,只因无人直接下令了。
步千洐那边,大概正战到最酣畅时吧,只怕已无暇顾及这边。
这一回,没有步千洐,也没有容湛。只有她自己了。
“那你们现下听谁的?”破月问。
士兵答道:“刘都尉。他便在城楼正中。”
破月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士兵目瞪口呆,看她一溜烟小跑不见了。
城楼正中的攻防,比角落处更加激烈。破月小心翼翼躲过楼下的飞石,绕过疯狂往楼下射箭的士兵,一探头,便见一高大军官矗立在城垛间,怒目圆瞪,接连不断往下射箭。
“刘都尉!”她扯扯他的衣服。
那军官满眼迷茫的转头看着她:“你说什么?”
她只得凑到他耳边大吼:“这么打下去是不行的!”
刘都尉咬牙切齿,继续射箭:“别废话,敌人都要上来了!”转身对身旁诸人喝道:“射!加紧射!擂具快些!”
破月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不能不搬出步千洐了。
她抬手扯着他的大耳朵:“听着!我是步将军亲兵小宗,他派我过来,告诉你守城方略!”
刘都尉又惊喜又疑惑,望着眼前小个子士兵,声音还跟娘们儿一样娇软,不由得问道:“当真?”
破月拿出腰间寒月刀:“这是步将军赐给我的。”
刘都尉虽不认得她,却认得这把刀。因为步千洐拿过不同的刀,与这些下级军官演练。他这便信了七八成,喜道:“是寒月刀!太好了!要怎么做?”
破月将他拉到后方,一阵低语。刘都尉听得惊讶不已,张了张嘴:“能成吗?”
破月其实也不知能不能成,但知道必须给他信心,于是用力点头:“能成!这是步将军定下的计策。你只管放手做,若是无功而返,都算在小宗头上。”心里却想,小宗,对不住了!可是妈呀,步千洐回头知道,还不宰了我?
不对,也没事,万一不成,己方也没损失,老步舍不得惩罚她。
她想得理所当然,却也没细想,自己这个“步千洐必定舍不得”的念头,到底从何而来。
刘都尉听她这么说,哪里还有迟疑。约莫是为了鼓励其他士兵,他大喝道:“传令下去!步将军派来小宗……”语意一滞,看着破月。
破月硬着头皮接道:“校尉。”
刘都尉更加欢喜,高声继续道:“……小宗校尉,带咱们守北门!大伙儿提起劲,一定要守住北门!”他心里却想,年纪如此的轻,却是校尉,还有步将军最爱惜的寒月刀,必定有过人之处!莫非也是名高手?
命令层层传下去,城楼上各处都是一阵振奋的欢呼。
刘都尉便下令:“宗校尉有令,所有弓箭手,射白衣敌军!”
统一的命令下去,士兵们虽然惊讶,却严格执行。刘都尉本人便是神箭手,步千洐对于赤兔营的骑射技艺又向来要求甚严,故一轮箭雨下去,竟倒下二十余个白衣士兵!
城楼下,白衣军最早发现了异常。
因为死的大多是他们的人。
城楼下原本不断推进的兵阵,忽然出现了些迟滞和骚乱。
乱象已生。破月脑海里冒出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