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开了一段,路逐渐平实宽阔。约莫隔个几十米,就能看到身着迷彩的持枪战士,闲散的守在路边。

  

  而道路两侧,大片大片的罂粟花,红得像鲜艳的血海,一直绵延到远方,几乎与蓝天青山连成一片。

  

  而那淡淡的香味,终于令慕善识别出——那就是蕈身上的气味。

  

  他自己,不就像一朵罂粟?

  

  蕈却在这时把车一停,一抬手,打开了车门。

  

  孩子的尖叫此起彼伏传进来,两个小小的头颅趴在门边上。蕈含着雪茄,脸上浮现愉快而明亮的笑容。他说了句什么,双手一伸,就把一个孩子举起来,放到大腿上。

  

  “蕈、蕈!”那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穿着极不合身的破旧军装,黝黑的脸,大大的眼睛,笑嘻嘻的扑在蕈怀里。

  

  这么温情的蕈,实在跟昨天的手起刀落判若两人。慕善别过头,不看他的伪善。

  

  没料左侧车门一响,孩子们的欢呼飘进来,两个半大的孩子,扒着车门就爬到慕善身上。

  

  他们身上脏兮兮的,小脸也黑黑的。眼睛却亮的吓人。其中一个抬头看着慕善,用泰语问了句什么。慕善听不懂,勉强对他微微一笑。两个小孩欢呼一声,扑到慕善怀里。

  

  口水。

  

  脸上、肩膀上,都是小孩的口水。两人简直是抱着慕善一顿乱蹭乱亲,很喜欢她的样子。慕善呆在原地,叹了口气。

  

  直到两个孩子抱着慕善的腰死活不肯起来,蕈才一手一个,把他们拎起来,放在车门外。又从储物格里拿出几根糖果棒,放到他们手里,再拍拍他们的肩膀。

  

  孩子们欢呼着散去了。蕈关上车门,笑嘻嘻看着慕善不做声。

  

  “他们说喜欢你,像一块奶油蛋糕。”

  

  慕善不理他,心道你是块过期的毒蛋糕。

  

  他哼了一声,长臂忽然一伸,抓住慕善的肩膀,低头就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他的口水和孩子们的混在一起,只令慕善脸上阵阵发麻。抓起纱笼重重擦了擦,狠狠的瞪着他。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细长的眸含着笑意看她一眼,伸出麦色修长的手指,指着自己肩头一圈新鲜的齿痕:“知道这是谁咬的吗?”

  

  慕善忽然有不妙的预感。

  

  他似乎故意让她难堪,一处处数着肩上的红痕,半笑不笑的道:“你昨天非要抱我,还咬了这么多口。把我点着了,你却睡得像只猪,踢都踢不醒。大半夜我去哪里找女人?只能跟女奴做一晚上。现在亲你一下怎么了?”

  

  “我怎么没咬死你!”慕善冷冷道。

  

  换来的,却是他更加爽朗的笑声。

  

  又开了十来分钟,视野豁然开朗,前方一长排竹棚和木屋,应该就是将军住的地方。

  

  罂粟的香气和火药的气味夹杂在一起,愈发显得周围安静、冷酷、紧张。

  

  路旁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全是实枪核弹的士兵。还有几辆载满武装士兵的卡车,迎面驶过。那些年轻士兵的脸,有一种刻板的冷漠。慕善毫不怀疑,这些人体内都有同样的嗜血因子。在他们眼里只有金钱和武力,没有人性。

  

  她竟然流落到这里,陷入走投无路的境地。

  

  陈北尧这会儿估计已经想杀人了。

  

  如果他拒绝涉毒,她只怕境况堪忧;如果他妥协,她更加生不如死。为今之计,只有信他。她也不会坐以待毙,只能静观其变。

  

  她跟着蕈,脱了鞋,沿着木梯一步步向上。这是一间很漂亮的木屋,每一块木板,仿佛都有相同的颜色、纹理。脚踩在上面,又温润又凉爽。

  

  两个高大的士兵背着枪站在门口,上前从头到脚把两人检查拍打一遍。甚至连蕈,都主动摸出口袋里的两把薄刃,才被放行。

  

  正中放着一张紫檀木圆几,一个男人跪坐着,闻声抬起脸。

  

  慕善心头一动,这个男人……

  

  他穿着白衬衣、灰色迷彩裤,身形高大略显削瘦。看起来约莫三十七八岁,相貌却很清秀斯文。

  

  这就是蕈的首领?

  

  看到慕善,他微微一笑,眼中闪过柔和温润的光芒。

  

  他朝慕善坐了个请的手势。

  

  慕善在他对面坐下,蕈则坐到他左手边。

  

  他提起紫砂壶,倒了三杯茶,拿起一杯,放到慕善面前。慕善神色不动,端起喝了,看着他。

  

  他目露笑意,第一句话,却是有些生涩的汉语:“对不起。”

  

  慕善微微一怔。尽管知道他们捉自己来是为逼陈北尧就范,但这个充满诚意的道歉,还是令她略有些吃惊。

  

  首领又用泰语说了几句什么,蕈耸耸肩,为她解释道:“首领说……很抱歉委屈你,他只是想跟陈北尧好好谈一谈。无论能否合作,都会放你走。放心,你在这里很安全,就像客人一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慕善对首领礼貌的笑笑,问:“陈北尧什么时候来?”

  

  “明天。”蕈笑了,自己又添了句,“中国男人真有意思,之前一个亿都买不通,现在为个女人竟然自己送上门。”

  

  慕善冷冷看他一眼,心想,你这种人,怎么会懂?捉鬼放鬼都是你们。

  

  首领话锋一转,却是问慕善是哪里人、在哪里受教育。甚至还表示了对慕善母校H大的赞赏。末了,他让蕈转告,这两天她可以随意在附近转转,蕈会为她导游。

  

  “就当是来度假。”首领这么说。

  

  重新坐上蕈的车,慕善之前的紧张,因为首领的态度而得到缓解。难道首领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难以判断。

  

  尽管首领让蕈陪同,可他哪里有耐心?直接开车把慕善又送回了原来的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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