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算拿到的,而是抢到的。她身手如电,从李诚腰间拔出枪。以李诚的机警敏捷,居然失察,下一秒,枪已在她手中。枪口对着一个人——
对着她自己。
“放了他们。不然我自杀。”白安安的语调很温柔,听起来好像在说情话。
张痕天眼睛瞪得通红,这时才扬声道:“白安安,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女人进监狱?”
白安安沉默的看他一会儿,忽的笑了:“好,那你走,记得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她身旁的李诚神色猛然一变,抬手就想夺枪。
可是晚了!“砰!”一声清脆,白安安眼神有些呆滞的看着前方,又缓缓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嘴角露出温柔无比的笑意。她右侧额头一个小小的血洞,慢慢渗出血痕。她卒然倒地,李诚惊痛万分的抱住她的身躯。她倒在李诚怀里,双目平静,眼看活不了了。
一旁的慕善也是神色大变,眼看白安安怀里的孩子就要滑落,她一把接住。孩子的啼哭声愈发震耳欲聋,只听得人心惶惶,黯然难过。
眼见白安安嘴角的笑容,慕善原本极为震撼怜惜。忽的了悟——她自杀,到底是对张痕天失望,还是为了救张痕天!有她和孩子在,张痕天只怕狠不下心走!她现在死了,警方绝不会为难婴儿。张痕天再无后顾之忧了!
慕善能想到,其他人当然也能想到。然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张痕天呆呆的望着李诚怀里生死不明的白安安,瞬间暴怒了:“你骗我!警察不舍得死,你更是怕死怕得要命!白安安,别装了!带着孩子滚!我现在就走!”
说到这里,他猛的转身,怒视着荀彧:“杀了他!”他吼道。
用枪比着荀彧的手下,微微一迟疑。
就是这一迟疑,救了荀彧的命。这名手下的反应很正常,此刻张痕天急怒之下想要玉石俱焚,可杀了荀彧,在场所有同党都走不了。这等于让这名手下去送死。虽然他忠于张痕天,但转眼之间让他开枪杀市长,让他断了自己生路,他当然会迟疑。
就在这一瞬间,“砰!砰!”两声枪响,重叠得几乎毫无间隙。
第一个中枪的是刚才那名手下。子弹从他背心射出,正中他的心脏。他脸色大变,手枪脱手,他抬手捂住胸口,有些不可思议的低头看着怀中血洞,踉跄着往后几步,撞上另外一人,然后忽然扑倒在地。
第二个中枪的人,是张痕天。陈北尧再无迟疑,刚刚他下令杀荀彧,陈北尧铤而走险,再无迟疑,一枪射中他的后脑。子弹从他右侧脑门透射而出。他脸上惊怒的表情像是瞬间僵住,整个人一动不动。
局面瞬间扭转了。
挟持着这几位大佬的其余几个人,眼见张痕天卒然到底,哪里还有抵抗意志,纷纷丢了枪,举起双手蹲在地上。陈北尧长吐了口气,抬眸望去,只见丁珩拿着枪走过来,扶住荀市长:“市长,你没事吧!”刚才正是他在关键时刻背后开暗枪,救了荀彧的命。
警察们一拥而上,荀彧和其他官员被迎了出去。陈北尧等拿枪的人,全部被原地缴械扣押。慕善把白安安的孩子交给身旁人,快步就想向前冲,却被警察拦住。她朝李诚厉喝:“李诚!让我过去!”可白安安已死,李诚呆呆的抱着她,根本没听到慕善的话。
隔着百米的距离,陈北尧双手抱头蹲在地上,静静望着慕善。而慕善单手捂着自己肚子,泪水夺眶而出,却不能前进一步。
66、结局
春天到的时候,慕善已经大腹便便。
四月初的一天,她和叶微侬坐在家中楼下花园里晒太阳。因为这套房子陈北尧早已过户给她,所以警察数月前搜查一番后,重新恢复宁静。
与房产证同时被慕善发现的,还有一纸早已准备好的离婚证。不知陈北尧何时准备的这份离婚证,让慕善只在短暂的聆讯后,就被叶微侬接了出去。
只是时隔五个月,慕善连陈北尧一面都没见到。整个霖市已经翻了天,翻天之后却是久违的宁静。数个黑老大被连锅端起,违禁枪支被缴了成千上万。霖市,这个西南经济最发达、黑色势力最猖獗的城市,终于跟其他城市一样,暂时变得安全而平庸。
可陈北尧还没回来。
八九点钟的太阳,已经有了几分热意。慕善靠在躺椅上,身旁的叶微侬察言观色,笑道:“昨晚睡得挺好?”
慕善微笑点头:“他一晚上都没闹,就天亮时踢我几脚,还挺有劲的。”她的手抚摸着肚子。她当然已经有渠道得知,腹中是个男孩。
“是个听话的男孩子。”叶微侬笑道。
慕善不由得想起,这跟陈北尧的预期还有点偏差——还是在刚怀孕时,两人讨论过孩子的性别。陈北尧那时除了严谨的关注她的一切,对孩子的到来却很平静。又一次慕善问他想要男孩还是女孩。他淡道:“无所谓。”
慕善有些失望的神色落在他眼里,他就淡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亡羊补牢道:“女孩吧。”
“为什么?”她奇道。
陈北尧语气平静:“女孩会像你一样可爱。”
慕善那时候愣住了——这是她听到过的,有关孩子的性别,最甜蜜的情话。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些发酸。虽然不能见面,透过叶微侬和其他关系,她还是能隐约知道,陈北尧等人都被暂时收押在省公安总局。她动用了一大笔钱想要上下打点,却都被退了回来。这令她愈发不安。
她在网络、电视上看到过关于看守所的报道。虽然不至于偏激的认为里面暗无天日,但她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陈北尧穿着浅蓝色囚服、胡渣满面容颜憔悴,却温柔微笑的样子。叶微侬只说让她放心。可她怎么放心?
那天张痕天被击毙后发生的一切,可谓有惊无险。陈北尧本来并未抵抗,可在听到手下告知周亚泽已死的消息后,整个人都仿佛呆掉了。三名警察跟着他,却被他闪电般夺了枪,转身就朝地上已经重伤的张痕天补了一枪。
这个明显反抗的举动,引来数名警察更加猛烈的镇压。慕善最后看到他的场景,是他被警察制服压在地上,枪被取走。可他阴霾着脸,狠狠盯着地上的张痕天。慕善看到他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即使是陈北尧,也会为了兄弟有不冷静的时候。她毫不怀疑,只要他不死,一定会不惜倾家荡产不惜一切代价,弄死张痕天。
那天第二个□,是丁珩的死讯。慕善当时也被警察带走,并未亲眼见到。只听说关押丁珩的车走了没多久,就被人用炸药炸上了天。警方给的结论是张痕天的余党作祟——因为其他车辆,也不同程度遭到袭击,只是丁珩那辆恰好行至爆炸点——燃烧的汽车从桥上开进了江里,车子打捞出来,丁珩却已不知陈尸哪里。
慕善听到消息时,怔然掉了眼泪。她对叶微侬道:“丁珩明明已经决心坐牢了。他开枪救了荀市长,自己却死了。”
叶微侬却道:“慕善,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家老陈的确比其他黑老大干净很多。但是丁珩……他已经是西南最大的毒枭,你真的以为政府会放过他?”
慕善听得不寒而栗,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么周亚泽如果活着,是不是也一样?”
叶微侬点头:“周亚泽身上命案都有几十起,他跟丁珩,至少是无期。”
慕善听得难受。只是跟刚从巴拿马赶回来的Sweet去给周亚泽上坟时,望着墓碑上的年轻人一脸玩世不恭,仿若就在眼前。Sweet抱着周亚泽的墓碑,又哭又笑,她站在Sweet身后,想起周亚泽最后一吻,心痛如刀割。
往事已矣。如今,只剩下腹中孩子陪着她,等待着不知何时能够归来的陈北尧。
“中午想吃什么?”叶微侬站起来,微笑道。
慕善笑道:“让堂堂市长夫人每天给我下厨,我于心有愧。你随便做,我都吃。”她临近预产期,叶微侬竟然搬到她家里,与她同住。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两人起身进屋,叶微侬进了厨房,慕善在沙发坐下看书。过了一会儿,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却响了。她冲出来接起,神色立刻柔和起来。慕善听她说道:“……你回来了?不,我不回来。慕善快生了……好,晚上你来接我吃饭。”
看她神态甜蜜,慕善既替她高兴,又有些羡慕。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居然也响了。她黯然的想——只是她却接不到爱人的电话。
屏幕上显示陌生号码,她恹恹接起:“喂,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