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南微微嗔道:“你讨厌。”
那言语和姿态,俨然是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林如玉别过脸去,不屑地哼了声。
川流不息的航站楼前,司徒南伸手要抱抱,并要他承诺:“回国一定要让我知道。”
盛远时无法拒绝这临别的一抱,他轻轻回抱她,答应:“好。”
司徒南抱着他不松手,仰着头撒娇:“怎么办,还没分开,已经开始想你了?”
盛远时抬腕看了下时间,“我真的要来不及了。”
司徒南惦脚,动作极快地亲了他侧脸一下,“好吧,我立志做个善解人意通情达理投其所好的追求者。”
终于,除了老妈和老姐外,第一个和盛远时有亲密接触的女人出现了。
毫无征兆,堂而皇之。
被偷袭的盛远时有点不好意思,他避重就轻地回应她,“前缀太多,我容易抓不住重点。”
等他转身要上车,司徒南旁人无人地喊,“我一定会追到你的,你等着。”
她声音那么大,想假装听不见都不行。
盛远时跳上车,朝她挥了下手,“先回国再说。”说完启动车子走了。
林如玉拖着两个人的行李箱,不耐烦地喊,“人都走了,就别杵那儿扮望夫石了吧,赶紧先去退税啊。”
司徒南哪还有心情退税啊,瑞士法郎再好,有她家盛机长好看吗?她从林如玉手上接过两个人的箱子,“你退你的,我看行李。”
林如玉误以为司徒南是指使自己去退税,有点不满地说:“那么多单子我哪整理得过来,你来帮帮忙嘛。”
司徒南也不理她,看时间还早,她没急着马上换登机牌,而是蹲在距离值机柜台不远的角落里,翻看手机里昨晚偷拍的盛远时的照片,以及缠着他拍的两个人的合影,口水流一地,没有听见排队的林如玉在背后小声说:“有钱有什么了不起!”
这边司徒南正垂涎盛远时的美色,那边不知从哪里跑出个人来,没长眼睛似的拖着个大得能把司徒南装下的箱子,重重地撞到她身上,司徒南没有任何防备,一下就膝盖着地跪在大理石地面上了,手上的手机摔出去老远。
司徒南一惊,也顾不上膝盖处的疼,几乎是连滚带爬着去捡手机,确定裂了屏的手机运行正常,里面的照片都在,她才松了口气。可想到险此丢了盛远时的照片,心里顿时燃起一股无名火,司徒南站起来追上去,对那位撞了她,还理直气壮冲去值机柜台的人喝道:“You Give Me Stop!!(你给我站住!!)”
第17章 相遇分离总有期08
那位撞了司徒南的外国大姐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一路疾驰到柜台前,不顾后面排着长队等候的其他旅客,手舞足蹈地要求工作人员给她优先办理登机牌。
女值机边用英文说着什么,边用手示意她排队。
大姐却完全不听,用护照拍打柜台,示意值机快点,她来不及了。
女值机无奈之下拿起了她的护照,但经过查询后,还是拒绝给她办理值机手续,原因是航班已经截载。
大姐闻言非常气愤,“我订好了票,飞机也没有起飞,为什么要截载?凭什么截载?”
显然,她不明白航班截载是什么意思,在她看来,只要飞机没起飞,她随时可以办理乘机手续,然后登机。
后面有那么多旅客在排队,为免耽误大家的时间,女值机请她到旁边等一下,说稍后会请自己的领导向她解释,并协助她办理改签事宜。
那位大姐却不肯,拍着柜台喊,“你为什么不给我办,你马上给我办,否则我投诉你到让你下岗。”在女值机强调航班截载时,她语速很快地说:“什么截载,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这样会导致我错过儿子幼儿园的亲子活动。”话至此,情绪忽然激动起来,越过值机柜台,扬手给了女值机一个耳光。
她动作特别快,还打得很用力,吓得旁边的旅客和工作人员都傻了,连身经百战的司徒南都因她突然的发作怔在原地,反应不过来。
那位大姐还不依不饶地指着被打得偏过脸去的值机,似乎是在说:“现在能不能给我办了?”
女值机怔了几秒,“哇”地一声就哭了,旁边的同事也顾不得工作了,纷纷过来安慰她,可他们没一个人能敢动那位大姐一下,只是听她一个人在那叫嚣。
当然,以上大姐和女值机的吵架内容其实是司徒南自己杜撰的,因为两人全程都是用英语在交流,语速又快,她除了听出来“Flight cutting load”是“航班截载”,和“The plane didn't take off”是“飞机没起飞”的意思,其它的……司徒南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没有听懂,而是根据她们的肢体语言脑补出来的。
如此强大的脑洞,想必也是很难被超越吧。
但是,因为航班截载停止办理乘机手续就打人,打的还是和她同肤色的亚洲人,司徒南就不能忍了。她没理会退完税跑过来的林如玉,撸起袖子就过去了。
林如玉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司徒南已经一把打开那位大姐的手,用中文质问人家,“机场是你家开的,还是航空公司是你家开的?值机端的你的饭碗吗?你想打一巴掌就打一巴掌?机场有明确规定截载时间,你是瞎的还是傻的,看不见吗,还是没读过书看不懂?”
可惜大姐是位国际友人,对中文没有涉猎,她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纤瘦的亚洲女孩子,叽里呱啦地讲了一大串英文。
司徒南的英文显然和大姐的中文不相上下,尤其对方的语速还特别快,她把发型挠乱了还是没听懂,想了半天,才对被打的女值机说:“Can you translate this for me?(你可以给我翻译一下这个吗?)”
语言都不通,还要路见不平?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好吗?
女值机以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她说,飞机还有半个小时才起飞,就应该给她办手续,问您是不是欺负她不懂,还是因为她不是头等舱的客人?”
“你会说中文?”司徒南如遇神助,“我说,你译给她听,不用委婉,就简单粗暴地译!”
然后指着那位大姐,开始她的表演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航班截载?而从截载到飞机起飞这段时间,又有多少事等着工作人员去做?载重平衡测算需要时间,行李装运和机上餐食配送需要时间,登机桥和客梯车的对接和撤离,摆渡车的机坪运行都需要时间,难道要因为你一个人,让所有的工作重来一遍?整架飞机就为你一个人服务吗?我镶金边长大,也没你那么贵啊大妈!”
“你什么时候懂这么多了?”林如玉都吃了一惊。
司徒南得意地一挑眉,“你以为这些天我每天对着手机是在看什么?”
为了讨好一个男人,不惜去了解一个全然陌生的行业?
林如玉嗤之以鼻,小声嘀咕,“学习这么努力,也不至于考试垫底了。”
女值机则为司徒南堪称科普式的宣讲要奉其为偶像了,她除了正常翻译外,还补充了两点从截载到飞机起飞这段时间里,工作人员都要做些什么。一点是,应对特殊情况需要时间,还有一点就是,航班起飞前的准备需要时间。但是“镶金边长大很贵”这句,她就译不好了,为免失去效果,她用中文,语气很重地重复了一遍,最后加了一句:“dama!(大妈)”
大姐才三十五岁,就被二十多岁的人喊大妈,不发火真是对不起自己。大姐嘴里喋喋不休的同时,人已经冲上来推搡司徒南了。
女人和女人之间就是这样,一言不合就发起总攻,挠脸扯头发什么的,统统用上。而林如玉最先发现大姐有要动手的迹象,她不仅没有维护司徒南,竟然下意识往后一躲,离事发地远了些。
大姐的存在感那么大,硬碰硬的话司徒南肯定要吃亏的,可她竟然一点也不害怕,一把抓起斜挎在胸前的包包就砸了过去。司徒南不是故意的,只是条件反射的自我防卫,结果包包的五金件正中大姐眼睛,所以十分钟后,盛远时接到了机场警察的电话。
可他在做起飞前的准备,实在走不开,为免因他个人令航班延误,在确认司徒南没有受伤的情况下,他让当时还是副驾驶的Benson过去处理,并亲自和机场警察通了话。
Benson是位中法混血儿,他赶到后先和机场警察交涉了几分钟,在警察去和那位大姐沟通时,他请司徒南接电话。
是盛远时,他先急切地询问司徒南有没有吃亏。
未免他担心,司徒南甚至没提被大姐撞倒,膝盖隐隐作痛的前情,而是拍着胸脯保证说:“我连一根头发都没少。”怕他不信,还补充了一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吃亏的话,我能只是砸她眼睛?”
确实,凭她小辣椒的个性,真吃了亏,不得吃了人家啊。盛远时放心了,他说:“去向那位旅客道个歉,然后跟Benson登机。”
司徒南一听就炸了,“我道歉?凭什么?”
盛远时微恼,“你把人家打伤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她先要打我,我总不能站那让她打吧?”司徒南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反而振振有词,“再说她还打了值机一巴掌呢,我就当替值机还回去了不过份吧?”
“你凭什么替别人还?况且这种事,是这么个还法吗?”盛远时看了下时间,“去道歉,别让我废话。”
司徒南想到他此时应该正在做飞行前的准备工作,属于关键阶段,没有时间耽误,她说了句“你别管了”,就把手机扔给Benson,然后从自己包里掏出一沓面额不小的瑞士法郎,还有些欧元,数也没数地拍在桌子上,“不是把你打了吗,我赔你医药费!但想让我跟你道歉,我告诉你,没门!”说完看着Benson,“翻译给她听!”
Benson一脸尴尬,却不得不在司徒南的“压迫”下勉为其难,但他自以为机智地篡改司徒南的原话,试图用委婉地说辞解决此事。结果司徒南听懂了他最后的那句:“Is that ok with you(你看这样可以吗?)”顿时明白过来Benson是在做和事佬。
她也不让Benson翻译了,自己组织了半天,冷冷地对大姐说:“I won't apologize to you!(我不会向你道歉!)”然后看向那位被打的女值机,建议道:“她打了你的脸,要么打还回去,要么就请律师告到她破产为止,总之,不接受道歉。这世上,就属对不起最廉价!”
警察和Benson明明已经协商好了,结果居然是这样一种情况,两人相对无语。
那位大姐见她不肯道歉,情绪激动问:“What do you mean?(你是什么意思?)”
这句司徒南听懂了,她气愤地说:“就是有钱了不起的意思!有本事,你别一见警察就怂。”然后看向警察,“这些钱作为医药费够不够?我能不能走了?”见那位大姐还要说点什么,她盯着人家,以质问地语气喝道:“要钱还是要道歉?”
这中英文让她切换的,也是逆天了。
盛远时在电话那端什么都听见了。气得肝疼,还不得不为她擅后。
最终,盛远时通过电话,代表司徒南向那位大姐道了歉,而那位亚洲女值机选择了……接受对方的道歉。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所谓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真真的成了多管闲事。
“吃饱了撑的无处消化吗?脑残笨蛋傻瓜!”司徒南一路都在骂自己,更是不肯听从盛远时的安排让Benson帮她换登机牌登机,而她到底因为对苏黎世机场不熟,直到过了飞机起飞时间二十多分钟才赶到登机口。这期间,盛远时一直在打她的手机,她没有关机,却始终不肯接电话,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盛远时,她在生气。
任性到无理取闹。
至于盛远时,直到乘务长汇报,最后两位乘客找到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司徒南,昨晚特意向公司申请,和一位执行期,飞行资质匹配的同事调换了航班,只为亲自送她回国。所以,飞机之所以等了司徒南将近三十分钟,完全是因为,机长是盛远时。
第18章 相遇分离总有期09
原本的惊喜,成了后来的负气。盛远时作为机长,首次在执飞期间,没有亲自做机长广播,而是由副驾驶代劳。
Benson见他脸色始终不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憋得只能以上洗手间的方式解压。
还是林如玉发现了端倪,她听完广播,不确定地说:“怎么听上去像是Benson的声音?”
“男人虽然是刚需,但也别看谁都长得像你未来老公。”司徒南怼完她侧了侧头,继续戴着眼罩装睡。
林如玉瞪了她一眼,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你还不是看见帅的就扑上去了。”
不知道是受心情影响,还是前一晚没休息好,才飞了四个多小时,司徒南就开始出现晕机的症状,初时只是感觉头晕,很快发展为上腹不适,恶心,其实如果吐出来可能还舒服点,偏偏她从睡醒就没吃过东西,胃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干呕,难受得恨不得跳机。
换作没认识盛远时之前,司徒南肯定要为难空乘,甚至可能像此前飞往苏黎世时,投诉盛远时飞机开得慢一样,投诉机长飞行术差,才把她飞晕机的。反正,自己不舒服,就要给别人添点堵,是司徒南一惯的行事风格。可现在她在追盛远时,莫名地对民航从业者有了爱屋及屋的情绪,否则,她或许不会觉得女值机被打是一种委屈。所以这次,尽管她已经控制不住在心里问候了机长的家人,还是忍住没发作。
林如玉见她在座位上翻来覆去,有点不耐烦,“晕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忍忍呗。”事不关己的语气听得司徒南想打死她。
却没有力气。她头靠在椅背上,连续深呼吸。
飞机却遇到气流持续颠簸了几分钟,司徒南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按铃叫来空乘,要了一杯热水。
空乘见她脸色惨白如纸,不放心地问:“还有其它需要吗?或者我们做个广播,看看机上有没有医生?”
司徒南还嫌人家啰嗦,不耐烦地说:“死不了。”
空乘向乘务长汇报了她的情况,乘务长亲自过来看了看,并对林如玉说:“如果这位小姐有什么需要,请您及时告诉我们。”
林如玉漫不经心地说:“就是晕机,没事。”
包括乘务长在内的乘务组是第一次和盛远时搭组,并不知道盛远时和司徒南认识,只拿她当作普通乘客,而她自己和同伴又都说没事,她们也就没有特别当回事,毕竟晕机,是最普通最常见的状况。
幸好Benson机灵,趁上洗手间的空档偷偷去客舱观察了下司徒南,结果发现之前气焰嚣张的中国小姑娘面色惨白,一副快死了的样子。他向乘务长了解完情况,转身回到驾驶舱。本来是要打小报告的,结果一见盛远时的脸色,又不敢瞎说实话了。
盛远时是多敏感的人,眼角余光瞥到Benson几次的欲言又止,终于问:“有什么事?”
终于得到关注的Benson谢过天地后如实说:“司徒小姐不太舒服 。”
盛远时闻言脸上风云变幻,就在Benson以为他会直奔客舱时,他却只是把乘务长叫了进来,确认司徒南是晕机后,他交代乘务长给她送药和毯子,末了还说:“多照顾她一下 。”
乘务长与Benson对视一眼,似乎就懂了,她回答:“您放心吧。 ”
Benson不解,“你不去看看?”
盛远时没有回答。
国际长途航班配备双机组,以便轮流换班飞行,直到另一位机长与副驾驶过来接班,盛远时才离开座位,走进客舱。
林如玉见到他,兴奋地拍了司徒南大腿一巴掌,“我就说做广播的是Benson!”
司徒南被拍疼了,可四肢无力的她眼睛都没睁一下,只是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滚开,别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