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熠几乎是含着眼泪笑了,他说:“是啊,叔叔的女朋友好棒的。等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楠楠很乐意结交新朋友:“好呀,我也把我妈妈介绍给你认识。妈妈说,做人应该礼尚往来。”
萧熠眼底的湿意终于散去,他微笑着试探着抱了抱楠楠:“能告诉叔叔你的名字吗?”
楠楠一点都不抗拒他,感觉到他的亲近,还配合地向他身边凑了凑:“我叫楠楠。”
邵东宁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心想小西瓜你是故意的吧,没听出来我们家萧总,你未来的亲爹,意在你的姓吗?
萧熠显然比他有耐心,他紧接着说:“叔叔姓萧,萧熠。”然后以眼神示意邵东宁拿纸笔来,把自己的名字写出来:“楠楠记住了这两个字,萧熠。”
“萧、熠,有点难写呢。”楠楠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聪明地礼尚往来似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叫邢楠,是这两个字哦。”
萧熠的目光停留在“邢”字上许久,然后他把纸笔递给邵东宁:“可以告诉萧叔叔你的生日是哪天吗?”
楠楠仰着小脸:“萧叔叔你是要送我礼物吗?妈妈说小朋友不可以随便接受别人的礼物。”
萧熠捏捏她的小下巴:“我们约定那一天,介绍我女朋友和你妈妈认识好不好?”
邵东宁闻言就想:萧总你这么机智,不仅太后娘娘欣慰,我也引以为傲。
楠楠其实不懂为什么一定要选日子相互认识,而且那样的话,要等很久呢,所以她回答:“可我今年已经过完生日了呀,如果在那一天让她们见面的话,就要等到明年的七月八号了。”
萧熠抬眼看邵东宁:“今年的七月八号是农历的多少?”
楠楠回答的比邵东宁还快,她说:“五月二十三呀。”
邵东宁立即打开手机查看万年历,五年前的农历五月二十三阳历日期是:六月二十九号。
孩子的生日距离那一夜,九个多月,十个月不到。
那一夜,确实是赫饶无疑。而那之后一个月,她就休学了,次年六月楠楠出生。
时间完全吻合。你却说,那一夜,没有细节?让我怎么相信?
是为了惩罚我在那一夜喊了“贺熹”的名字,所以才不肯如实相告吗?还是现在你其实依然在抗拒和我在一起,根本不相信我们会有未来?
到底,我要怎么做,才能获得你的原谅?
回g市的路上,邵东宁的车速始终保持在一百二十迈,而萧熠,全程都开着车窗,不言不语。
往返了一趟g市和c市,错过了晚餐时间,没想到,赫饶竟然在等。
听见走廊外的脚步声,她对萧语珩说:“你哥回来了。”
萧语珩就笑:“哟,凭脚步声都能判断出是他了呀,等我一会告诉他,让他高兴高兴。”
赫饶轻推了她一下:“这个楼层就住了我们俩,这个时间能来的,不是他还能是谁?”
“你就别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恋人中的女人啊,真是不得了。”萧语珩边打趣她边走到病房门口:“你可算回来了,我都以为你和一起上飞机走了呢。”
原本萧熠还没准备好以何种情绪面对赫饶,现下这种情况,他只好径直走过来。
连暂时回避一下都不被允许。
赫饶正在用左手打开保温饭盒:“还没吃饭吧?”
她神态自然,言语温和,如同他们是一家人,而她只是等到了晚归的丈夫。萧熠上前一步按住她的手:“我来。”然后逐一打开饭盒,先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慢点喝,小心烫。下次我回来晚了,你就先吃,别等。”
萧语珩闻言很不厚道地笑出声:“东宁哥你说,此情此景我们该怎么做?”
邵东宁看看他家脸色不太好的萧总:“时间不早了,我想我可以下班了。”
为免赫饶尴尬,萧熠以眼神谴责了萧语珩:“顺便把她带走。”
邵东宁伸手示意萧语珩:“请吧二小姐。”
这是住院以来两人在一起吃的最压抑的一顿饭。以往,萧熠虽然言语不多,但绝不会冷场,还会时不时说两句暧昧的话,惹得赫饶脸红心跳,然而今天,他除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照顾周全外,一句话都没有。
不是掩饰不了,而是他根本不想掩饰心事。终于,赫饶放下筷子:“你怎么了?是隐瞒了什么吗?如果是关于我的手伤,萧熠,我希望你能如实相告。”
萧熠原本就食不知味,如果不是为了陪她,根本胃口全无,此时她一发声,他直接放下碗筷,但依然不愿告之实情,除了不知该如何启口外,忽然对呼之欲出的答案失去了面对的勇气,“只说一定要听从医嘱开展功能训练,切忌急躁。”
“是媒体那边又有了什么新发现吗?”
“没有。”
“有也没关系,只要你不觉困扰,我无所谓。”
如此坦然,是她的性格。可是:“我愿意骄傲地向全世界炫耀你是我的女朋友,但我不能置你于险地。所以对外,我还不想让旁人知晓你的身份。”
于赫饶,这样当然最好。以他萧氏总裁的身份,一旦公布恋情,必然全城热议,赫饶实在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更无法承受被媒体关注。况且,她确实也不确定,他们能走多远,万一……赫饶不愿去想不好的结局,因为那也不是她想要的。
第一次,赫饶主动去握他的手,“那你能告诉我你怎么了吗?别说没事,如果真的什么事都没有,我们的话题不会是现在这个。”
她关心我,因为爱。这份温暖让萧熠的心不再冰冷,他手心翻转,反握住赫饶纤细的左手,“怎么从来不问我关于我父亲的事情?”
“语珩和我提过。”赫饶直言不讳,“她所言不多,我也猜了个大概。”
显然,赫饶对他的了解相较于他对她的所知,更多些。
萧熠决定告诉她细节:“委婉地说,是个不幸的故事。直白点说,就是个没有新意的男人婚内出轨故事。”
那是一段除了家人知晓,萧熠从未对外人提及的往事。
思绪穿越时间的阻隔,回到十六年前,他十六岁那年。
“我和我的母亲都是在那个女人找上门时才知道我父亲出轨的。我母亲是个自立又坚强的女人,得知我父亲背叛了他们二十年的婚姻,她提出了离婚。原本她什么都不想要,除了我的抚养权。结果,本该家产百万的我的父亲,竟然在那个女人的怂恿下可耻地转移了所有财产,如果不是顾南亭的父亲顾长铭动用人脉帮忙打赢了官司,她是要举债离婚的。”
“可即便如此,我那善良的母亲也没有想过要给成为她前夫的男人一个教训。”萧熠深呼吸,连续地:“我开始筹谋创业,以一百万美金的启动资金垫底。我当然是没有这笔钱的,我去找顾长铭,我的姨夫,说服他借我一百万。”
他不过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出口就是一百万,还是美金,顾长铭多少有些犹豫。可萧熠却提出:“听南亭说民航总局已经正式批准了你们提出增加飞机的请求,而您正计划与外商谈判。如果您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为您节省一笔可观的资金。”
顾长铭并不在意萧熠能为中南航空省下多少资金,他看重的是这个不满十六的男孩子的魄力。果然,萧熠没有让顾长铭失望,中南航空根据他的方案以对外招标的方式,成功租赁了四架空客飞机,为期一百四十四个月,租金比预期节省了整整两千万,美金。
顾长铭就这样发现了萧熠经商的天赋,但萧熠拒绝了他的邀请,放弃了中南航空抛出的橄榄枝。顾长铭兑现承诺,借了一百万美金给他,并把剩余的一千九百万以萧茹的名义入股中南航空。尽管萧熠从未动用过这笔股份,但顾南亭始终记得,中南航空是有萧家一份的。所以一年前,萧氏与中南航空合资开辟了新航线,成为最佳战略合作伙伴。彼此关照,步步登高。
萧熠仅用一个方案就为中南航空省下两千万美金,用一百万美金,十五年的时间,成就一个萧氏,也不算什么传奇了。所以萧熠没有细讲他如何创立了萧氏,只继续说:“没错,我创立萧氏最初的目的,只为整垮我父亲的公司。但我不想我母亲怨我,所以我制造了一个商业假象,让她误以为我父亲的公司是因为那个女人才遭遇了财政危机。我的目的当然是达到了,我曾经风光无限的父亲破产了,然后,没有任何悬念的,那个口口声声说和他是真爱的女人,要离开他。”
话至此,萧熠停下来。赫饶看着他暗沉的眼眸,几乎没有勇气听下去,她说:“我知道了。”
萧熠却自嘲似的笑了:“我都没有猜到结局,你怎么会知道。”话至此,他更紧以握住赫饶的手,像是要借此给自己以力量:“我恨透了这个背叛了婚姻和爱情的男人,可因为我母亲爱过他,我一次次地说服自己,只要我母亲选择原谅,我就接受他。可是,他非旦没有回头,反而和那个女人谋划着绑架了我的母亲,试图以向我索要赎金,东山再起。”
☆、第34章 你如此不解风情03
“只要我妈平安,别说是钱,要我的命都行。”话至此,萧熠的目光陡然锐利:“可他太贪婪,既想要我的钱,还想要我的妈的命。换谁,也容忍不了吧?何况,我不是个善良的人。”
他说他不是个善良的人,的确,商场上与萧氏打过交道,见过萧熠的人都称他为“笑面虎”。如同邵东宁所言,他鲜少情绪外露,从来都是微微地笑,让人揣摩不透心思。可聪明人都明白,这样的人往往最危险。
连顾长铭都说:“这孩子,每次见面都是笑脸相迎,谁能想到竟是个狠角色。”
不狠,怎么在商场立足?不狠,何以保护母亲?不狠,如何存活至今?
有太多狠下心的理由。
萧熠不需被人理解,他只暗自努力让自己成为强者,强到:无人可伤,无人可敌,无人可及。
站在高处,俯瞰那些伤害过他母亲和他的人,走投无路。是萧熠创立萧氏的初衷。
他以金融起家,在快速聚拢大量的资金后再从事自己钟爱的行业——管店管理。至于那些他名下的会馆,酒吧,茶室,甚至是投资的影视公司和教育培训学校等产业,不过是做卧底期间为了方便隐藏身份罢了,后期既有人打理,他也索性撒手不管。
所以萧语珩问及他是否会为了集团利益与人联姻时,萧熠那么自信地回答:“萧氏不需要。”在事业上,他已经强大到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但是爱情,却不是能力和财力可以解决的难题。尤其对象是赫饶,一个有着比任何人都敏感坚韧个性的女子,那些男人惯用的方法和伎俩就都不上台面了。唯有以真心相待,才有机会吧。
撕开伤疤,萧熠继续:“他向我开价五千万。说三天之内凑不齐,就让我为我妈收尸。听着电话里他的声音,我无法想像,那是我喊了十几年爸爸的人。我发誓让他付出代价。可要在三天之内凑齐五千万,根本不可能。可他认定了我能办到,我就必须办到。”
当时还没有萧氏,一个萧熠两年之内创立起的公司,能有多少流动资金?况且,他才不计代价毁了他父亲的公司,邵东宁用一天时间调集了所有他个人名下的现金及公司全部的流动资金,只有不到三百万。相比之下,五千万简直是个天方夜谭。
比萧熠小一岁,年仅十七的邵东宁急哭了,他说:“他敢动我干妈一下,我就杀了他。”
同样经历过婚变的萧素,萧茹唯一的妹妹,急病了。而她的丈夫顾长铭得知此事后,与儿子顾南亭一起,在两天之内筹集了五千万给萧熠作为赎金。
萧熠对姨父的感激哪里是一句谢谢能够表达的,但是他说:“不用了,我已经准备好了。”
顾长铭无法想像这个刚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的男孩,在两天时间内拜访了二十位这两年之中与他有过合作的公司负责人,以融资的名义筹集了一个亿。与此同时,他报了警。警方根据他提供的线索,迅速锁定了嫌疑人林某,那个破坏了萧茹婚姻的女人。
行动之前,萧熠对警方负责人强调:“我准备了一个亿,他带得走的话我不介意全给他,但如果你们不能保证我母亲的生命安全,这些钱我就送去你们家里,作为你们的抚恤金。”
他的表情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连语气都是一惯的慢条斯里,但眼底的戾气却太明显。而这一席话,太放肆,惹得当时的行动指挥几乎就要当场爆发。
萧熠抬眼看他:“我报警不是舍不得五千万的赎金,只是为了在保证我母亲安全的情况下,以合法的手段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否则,我大可以用这一个亿神不知鬼不觉地直接买他的命。所以我请你们,给我确保万无一失。不然的话,我能干出什么,我保证不了。”
行动指挥看着面前这个身材劲瘦的年轻小伙子,似乎明白了他不过是一家注册资金三千万的小公司的老板,却能在三天之内拿出一个亿的原因了。他压了压火气,说:“小子,你给我记住,你母亲获救后,你必须给我道歉。”
萧熠冷笑:“只要你能办到,我跪下给你请罪都可以。”
行动当然是成功了。当萧熠遵照父亲的指示把分装成十份的现金逐一放到指定地点,他也终于凭借自己的智商拖延了与父亲最后一次通话的时间,给警方机会查到了犯罪嫌疑人的藏身之地。可惜的是,萧茹并不是毫发无伤。
对于那段被绑架的经历亲近如母子,萧茹也未曾提及细节。
被前夫绑架,以此向亲生儿子开价五千万,是多难堪和屈辱的经历,萧熠不必知道细节也能感受母亲的痛心。所以,萧熠多一句都没问,只是在她被成功解救后,看到她被刀割伤的手臂,以及红肿的脸颊时,指着那一对男女一字一句地问:“是他,还是她?”
萧茹忍了三天的眼泪终于掉下来。萧熠径直冲过去,疯了一样扯开押解的警察,一拳挥向父亲,又狠狠地连扇了姓林的女人好几个耳光。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无人阻拦。
那是萧熠此生做过最大逆不道的事情,对亲生父亲拳脚相向。而他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手打女人的经历,也是那一天。
那天的最后,他指着姓林的女人的鼻子撂下话:“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从里面出来。我们就看看,是你命长,还是我命长?”然后走到他父亲身边,附在他耳边:“你不是要五千万吗?我给你。然后用它,买你的后半生。”
从警局做完笔录回来,萧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没有出来。萧熠没有劝慰,也没有打扰,只是坐在客厅里,寸步不离地陪着她。当萧茹房间的门打开,萧熠走过去,神色无异:“饿了吧?我做饭给你吃。”
看着同样憔悴的儿子,萧茹含着眼泪说:“从今天起,这个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终于,她不再去怀念那个伤害了她的男人。
一个月后,那个萧熠喊了十六年父亲的人,和那个姓林的女人,被判无期。
与此同时,萧熠从原本的随父姓程,改为随母姓萧。
而那个被萧熠“威胁”的警察,则是把他推荐给国际刑警,近而成就了萧熠三年卧底生涯的人。
明明隔着十六年的光阴,如今回忆起来,清晰的依然像是发生在昨天。原来,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过,萧熠苦笑:“我果然是个心窄的人。”
赫饶却轻轻与他拥抱,“我想,萧阿姨其实早就知道了你父亲是如何破产的。她很清楚你的动机是为了她,之所以从不提及,是因为不怪你。”
萧熠把脸贴在她颈窝,闭上眼睛呼吸她特有的女性气息,“对于做过的事,我不后悔。”
赫饶与他交颈相拥:“我也是。”从爱上你的那一天起,直到决定与你告别,我都没有后悔过。甚至于去假设一个不曾相遇的如果,都没有。
“饶饶。”萧熠以双手抱住她的腰:“告诉我要怎么做,才可以原谅我。”
赫饶像安慰孩子一样以左手拍拍他的背:“我从没怪过你,是真的。”
萧熠勉强以用力地拥抱压抑住了眼底的泪意:“告诉我,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