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至于邢政,他对财产也是没有兴趣的。自赫饶认识他以来,除了对医学的研究,他唯一的兴趣就是徐骄阳。可他有个对财产极度感兴趣的妈,结局就不好预料了。赫饶不愿看到邢唐与郑雪君撕杀,无关亲情友情,而是性格使然。但现在事关徐骄阳和邢政的爱情,赫饶就不免有些担心了。

她的异样很快就被萧熠察觉了:“徐骄阳走了你就心事重重的,怎么,她说了什么?”

赫饶理解为:“没说你坏话。”

“说了也不要紧,反正,”萧熠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影响不到你。”

午后的阳光透过片片树叶落下来,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锐亮的眼眸,挺拔的鼻梁以及削薄轻抿的唇,无一处不俊朗动人,无一处不令人着迷。赫饶心头一跳,移开了视线。

萧熠穿着质地精朗的白衬衫,姿态安静:“怎么不说话了?”

赫饶单手托着脸拄在窗台上:“阿政有意安排骄阳和父母见面,骄阳却要和阿政分手。”

“迟早的事。”萧熠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轻轻活动她拆了石膏的手:“疼吗?”

赫饶摇摇头,一时没明白他说的“迟早的事”是指迟早要见面,还是迟早要分手。

萧熠低着头,脸就在很近的位置,嗓音轻慢地道:“我倒是很期待徐骄阳和那位撕破脸的场面。”然后在她抽手前握住她修长的手指:“行了,不用担心,只要不伤及你和萧氏,我不动他们。”

赫饶不会问郑雪君带谁去拜访了萧老夫人,结果如何?有了萧熠的保证,她只关心:“医生怎么说,是伤口发炎了吗?”

萧熠任由她单手解开自己衬衫的纽扣,查看他肩膀上的枪伤,“不是,应该是昨晚翻身时不小心抻到了。”当赫饶微凉的指尖触及他的皮肤,他按住她的手:“别乱摸。”

乱摸?赫饶讶异地抬头,看到他眼底泛起的笑意。然后,她抽手,握拳,作势攻击他腰腹。

动作出奇地快。

萧熠下意识躲。但其实,赫饶只是吓吓他而已。

女朋友武力值太高,果然不是好事,萧熠失笑。

与世隔绝的病房里,这样平淡温暖的相处,令两颗心渐渐靠近。

术后四周,赫饶的手已经可以承受一定量的训练了。为了确保功能训练达到最完美的程度,萧熠每天都会遵照邢政的指示和时间安排,先给赫饶进行热疗,再活动关节,最后训练手指力量和灵活性。或许是邢政太年轻了,萧熠并不完全信任他的医术,坚持每晚和通电话,把赫饶手上的一切反应巨细无遗地告之。

简直受不了他的啰嗦,抱怨:“作为萧氏总裁,你话这么多,属下没有意见吗?”

“有吧。”萧熠全然不在意他烦不烦,只说:“但他们不敢说。”

抚额:“我说过了,依你和我说的饶饶的情况,她的手现在一切正常,你每隔三天,或是一周和我通一次电话就可以。另外,你应该给她办理出院了。哪有做个手筋接驳术住院一个月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的手术失败了。”

出院就意味着不能朝夕相处,萧熠显然不太愿意:“住院方便,万一有什么不舒服,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好的治疗。”

无语:“好吧,随你。”忽然想到什么,他建议:“或者,你带饶饶来我这住啊,权当是度假了,我还可以给你打折。”

提到度假,萧熠首先就舍不得楠楠了,他拒绝:“我不差钱。”

生气了:“记得给我打出诊费,我很贵的。”

萧熠眼眸微合,慷慨表态:“有价就行。”

才不管他什么萧氏总裁的,挂他电话没商量。

病房里的赫饶也在打电话,根据她的表情判断,对方应该是楠楠。

萧熠弹了弹烟灰,目光幽淡。

等了一个月,赫饶几乎不抗拒他的亲近,却依然对孩子绝口不提。而他,平均两三天就会去一趟c市,偶尔带去萧茹准备的精致的午餐送到幼儿园,然后和楠楠坐在树荫下,在他带去的彩色纸条上写下一句祝福赫饶的话,然后折成星星,装进他亲自挑选的水晶瓶里。

每次楠楠问他:“萧叔叔你写了什么?”时,他总是回答:“祝你妈妈早日康复。”

楠楠笑眯眯地:“等我们给妈妈的星星折完,再一起给你女朋友折吧,我也祝她早日康复。”

多懂事的孩子。萧熠摸摸她的小脑袋:“我们折别的给她吧。”她都有这瓶星星了呢。

“她不喜欢星星吗?”楠楠转着黑亮的眼珠,“那我去向小王老师学习折千纸鹤吧。”

萧熠自然是赞同的,“好啊,等你学会了教叔叔好不好?”

楠楠点头:“萧叔叔你那么聪明,肯定学得很快哒。”

“主要是楠楠教得好。”

被表扬的孩子自然很高兴,她站起来,从萧熠对面的草地上挪坐到身边,“等我们把水晶瓶装满,萧叔叔你帮我带去医院送给妈妈好不好?”

萧熠把她抱坐到腿上,丝毫不介意西裤被压皱:“没问题,萧叔叔也是这么想的。”

楠楠用小胳膊搂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谢谢萧叔叔。”

这就是父女天性吗?自从相识,楠楠与他越来越亲近。萧熠微笑而不自知。

待赫饶打完电话,萧熠又在外面站了片刻才走进病房:“也说康复过程中会有一些疼痛,冷敷可以缓解。”

赫饶目光沉静:“阿政说的不会有错,偏偏你还要打国际长途确认。”

萧熠和她一起站在窗前:“明天我带你出去走走,住了一个月的院,闷坏了吧?”

赫饶却严肃地说:“我问过阿政了,她说我现在的情况,完全应该出院。”

完全应该——这语气,萧熠顿觉不妙:“他懂什么的意见是再住半个月都不嫌多。”

赫饶总算发现他的“用心良苦”了,“钱多挥霍是吗?你继续住着吧,我明天出院。”

自从默许了恋人的关系,这似乎是赫饶第一次和他发脾气。

萧熠自身后把她抱进怀里,“这是和我吵架啊?我舍不得出院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那也不能拿医院当家。我们在这住一天,得劳动多少人?就说阿姨吧,要不是我坚持说中午外出散步顺便解决午餐,她还要每天往医院跑呢。”赫饶觉得自己真是太没出息,他一说好话,一抱她,她的心就怎么也硬不起来了:“而且,你也不能糊弄我啊。”

萧熠在她耳边轻笑:“好吧,我认错。”

“明天我出院。”

“那我呢?”

“你随便。”

萧熠在她馨香的颈窝轻吻一下:“那我也出吧,否则整个楼层就我一个人,害怕。”

赫饶偏头躲开:“堂堂萧总居然说这种话,看不起你。”

办理出院这种事,用不上萧熠,他只负责送赫饶回家。但在此之前,他早起去了趟c市,有意把楠楠折的那瓶星星取来,作为出院礼物送给赫饶,以他的名义。

去c市的高速路上,萧熠都为自己要把孩子送给妈妈的礼物占为己有感到惭愧。

萧熠从来都是直接去幼儿园看楠楠,以避免和照顾孩子的张姐碰面,这次也一样。结果,幼儿园的彩色楼房才出现在视线之内,远处一辆奥迪减速驶来,稳稳地停在街边唯一的车位上。

然后下一秒,邢唐施施然下来。

萧熠无意回避,他降下车窗,从邢唐身边驶过。

邢唐脚步一顿,停住。

萧熠找好了车位过来,邢唐神色疏淡地倚车而立,姿态慵懒。

显然是在等他。

萧熠行至近前,先开口:“或许,我该感谢你为我带路。”

邢唐摆弄着手上的烟盒,转过来,转过去:“凭邵东宁的办事效率,不出三天,你也会知道。”没有否认是故意暴露了楠楠的住处。

萧熠深邃的眼里没什么表情:“邢总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让我领一份人情那么简单。”

邢唐从裤兜里掏出火机,打着,点烟:“萧总已经亲眼所见,怎么样,觉得我这个筹码如何?”

萧熠静了一瞬,再开口时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错。”

邢唐眼里没什么温度,语气更冷:“萧总,别说我没提醒你,你有本事的话就从赫饶入手,别没事往这跑招惹孩子,万一哪天东窗事发,我怕你不好收场。”

萧熠看向他,眉目冷峻:“我如何收场不劳操心,倒是邢总,腹背受敌之下还有心情来看楠楠,干爹果然不是叫假的。”

  ☆、第37章 你如此不解风情06

早晨的阳光耀眼地照亮整条街,投射在两个男人身上,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邢唐的眼神从起初的平淡无波逐渐转为冷冽,他看向萧熠,反击:“她既随我姓“邢”,我就该有这个姿态,无论是爸爸,还是干爹。萧总以为呢?”

一句“随我姓邢”戳到了萧熠的软肋。

漆黑的眼,蕴含幽冷迫人的情绪,他语气很冷地回敬:“我以为她姓‘邢’是当时最无奈的决定。但凡有一点办法,赫饶都不会同意。”

没错,她是走投无路了。可是——邢唐捻熄了指尖的烟,稳准地弹进旁边的垃圾桶里:“那我就想问萧总一句了,在她最无奈无助的时候,你的人在哪儿里?你的心,又在谁身上?”

我的人,不在她身边;我的心,亦不在她身上。

邢唐字字珠玑,一百零一次交锋,萧熠首次无言以对。

邢唐却还不够似的讽刺一笑,继续加重砝码:“在你为了另一位姓‘贺’的女人不顾一切的时候,孤身在a市的她却因胸口中枪陷入重度昏迷,病情不断反复了七天。萧熠,你知道子弹距离心脏仅有五毫米,对生命的威协有多大吗?你体会过守在icu病房外七个日夜的焦灼恐惧吗?如果说那一夜她为你险些废了手,那一年她所经历的,才是生死一线。”

胸口中枪,距离心脏仅有五毫米,陷入重度昏迷,病情不断反复了七天——她从未提过。

在一个又是一起输液的傍晚,萧熠还特意问过:“有没有在行动中受过伤?”

她当时那么云淡风轻地说:“哪有警察没受过伤的,我算幸运,都是些小伤。”

凭她的身手,萧熠信了,但还是挽起赫饶的袖子,轻轻地在她手臂的那个刀疤上来回抚摸。

那是一年前,沈俊案收网那天她为救他留下的。

赫饶反而安慰他:“留个小疤而已,不要紧。”然后腼腆一笑,低声说:“只要你不觉得丑。”

怎么会?他只觉心疼。

邢唐以冷寒的目光一瞬不离地锁定萧熠的眼睛:“萧熠,凭她对你的心意,我自知失去了争取的机会。不妨告诉你,对于今时今日的结局,我丝毫不觉意外。但你记住,我和你争的,是待她之心。”

过去的九年,赫饶对他的心有多坚定,邢唐待她,就有多坚持。

邢唐言外之意,无论萧熠有多爱赫饶,与他相比,也输了九年。

邢唐走后,萧熠独自站在人来车往的街边,忘了时间。

言语落于下风无所谓,男人之间,逞的永远不是口舌之争,但在事实面前,萧熠意识到:赢的是邢唐。他所谓的“东窗事发”,萧熠认定了不简单。或者,邢唐和自己一样,不知真相?不可能。赫饶既知道她和邢唐的关系,却还保持着好朋友的交往,说明他们之间是有一定交情的。而这份交情,或许就与楠楠有关。否则,怎么只有他知道楠楠的存在?甚至于,孩子还随他姓了“邢”。“邢”这个姓氏,赫饶绝对不会喜欢,也最难以接受的。原本可以选择走一个捷径,但萧熠不愿从他人口中探问关于赫饶,关于楠楠的任何事。

至于说不好收场,在邢唐没有提及赫饶受重伤的经历之前,萧熠认为:即便赫饶知道他暗地里调查了她的过往,以及接触了楠楠,无非就是生气和他吵一架。恋人之间,哪有不争执的?更何况他们要面对的,是一段极为重要的秘密。可是现在,萧熠很害怕,他的行为,伤害了赫饶。在她过去的二十七里,经历的伤害已太多,萧熠不允许自己再添一笔。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萧熠没有等楠楠下课,直接回了g市。

路上,赫饶打来电话:“你在哪儿,是公司有事吗?邢唐来接我出院了。”

既然如此,萧熠说:“那我就不过去了,等公司的事处理完了再去家里看你。”

赫饶也并不愿意他和邢唐碰面,也或许,她有关于楠楠的话要和邢唐说,所以,“那好,你先忙公司的事,晚点再通电话。”

除了酒会之前她徘徊在萧氏楼下那天给他打过一次电话外,这是赫饶第一次主动联系他。萧熠该高兴的,因为赫饶不再抵触自己,即便从不主动亲近他,也已经有了女朋友的样子。可越是这样,他忽然越害怕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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