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跑出几百米的距离,赫饶在一个报亭买了一份最新的霖江晚报,视线触及头版头条的照片,她顿时失去了细看报道的心情。

萧熠追上来,“怎么了?”当看见报纸上清晰的楠楠的正面照,他肃然一惊。

然后他的手机就响了,是姚南,说:“萧总,霖江晚报刊登了一篇……”

“我知道了。”萧熠打断她,眼里的温度在瞬间消失殆尽,他只交代五个字:“让东宁处理。”

挂断电话后,他对报亭老板说:“今天出刊的所有报纸杂志,我全要了。”

报亭老板怔忡间,赫饶抓着那份晚纸,走向路边拦出租车。

“饶饶。”萧熠一把扣住她手腕:“我来处理。”

赫饶倏地回头看他,不过是分分钟的时间,她眼底竟然都红了。然后,她注视萧熠的眼睛,奋力挣开他的手,冷冷甩出三个字:“不必了。”

  ☆、第39章 你如此不解风情08

萧熠却不像以往那样,被拒绝了就不再逼近,任由她离开。他疾步上前,再次拽住赫饶小臂,“我没有想要解释,我只是希望你冷静,把事情交给我。赫饶,在应对媒体方面,无论是你,还是邢唐,都不可能有萧氏的力度。”

“那是你萧氏的事。”赫饶的眼睛漆黑如墨色浸染,萧熠在她清明锐利的双眸中看到了责备,以及他所不懂的质疑:“我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你大动干戈,我现在只相尽快去接楠楠,避免媒体伤害到她。所以,请你放手!”

萧熠听出最后四个字被她加重了语气,但他的手劲丝毫不减,只顾用自己修长的手指箍紧赫饶的小臂:“我和你一起去。”他认为自己有理所当然的责任。可惜——

赫饶的眼睛依旧看着他,但受伤的右手却已经慢慢抬起:“不需要!”

从“不必了”到“不需要”,面对她一而再的拒绝,萧熠几乎控制不住。可是,赫饶竟然不顾手伤,在用蛮劲去拨自己扣紧她小臂的那只手。

理智提醒萧熠,她的手正处于恢复的关键期,一旦发生意外,会落下终身残疾。所以,在感应到她的力度时,萧熠不敢硬来,他立即松手,但还试图以言语说服她:“赫饶,你可以怪我,但现在不是负气的时候!”

午后的阳光耀眼,赫饶看向他,目光漆黑难辩:“多一句话都不用说,我听不进去。”

这就是身为特警的赫饶,她想要抗拒的时候,萧熠根本无能为力。

赫饶胸口剧烈起伏,一步步倒退。

萧熠几乎有种错觉:她再不可以回到他身边。

直到赫饶坐上出租车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萧熠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报亭老板扬声喊:“先生,杂志和报纸您还要吗?我给您打包啊?”

萧熠回到公司时,邵东宁已经在指挥公关部应对此次报纸危机。仅仅是在一个下午,流通在g市的所有霖江晚报全部被回收。可是,霖江晚报是本市最受欢迎的几家报纸之一,日发行量近百万,只是一个上午的时间,流入市民手中的报纸已经超过四十万份。所以,萧氏动作再快,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看过了今天的报纸。

除此之外,如萧熠所料,他去c市幼儿园探望楠楠的照片迅速遍布各网站。或许是为了拍孩子的正面照,对方并没有拍到他的正面。所以与报纸一样,报道中没有指名是他,但依然含沙射影地暗示是萧氏总裁。因为他座驾那独一无二的车牌,太过显眼。

媒体终究是忌惮萧氏,但他们的职业特性决定了,他们甘于冒险,为了所谓的头条和独家。最为敏感的是,居然有网友翻出了一个多月前邢唐私生女的旧报道,在多个论坛开了同样的似类于技术帖的贴子,将两则新闻进行对比,猜测两次事件中的女孩儿是同一人。这更加证实了先前媒体不知从哪儿得来的:萧氏总裁的新女友曾与大唐副总有染连私生女都有了的传闻。

这个贴子一出来,立即在网上火了。更有好事者把相关内容和照片整理过后发上了微博和朋友圈。仅仅几个小时而已,萧氏、大唐、萧熠、邢唐,以及不知姓名的楠楠,均成了“热门话题”,且转发量持续飙升。先前受邀参加“皇庭”开幕酒会的媒体深知萧氏的厉害,不敢冒险得罪公布赫饶的照片出来,但也都虎视眈眈地关注,静待萧氏的反应。至于那些有意出席酒会又无缘得到邀请函的媒体,则开始捕风捉影地以水军的名义附和,期待事态扩大,得到无论是萧氏,还是大唐的哪怕丝毫回应。

为了保护楠楠和赫饶,此次媒体事件俨然成为萧氏自创立以来面临的最大公关危机。因为要完全压住这件事,等同于以萧氏一己之力对抗整个g市的全部媒体。而这其中又不乏有强势媒体,比如晚风传媒。

就在邵东宁处理删除各大网站相关贴子时,晚风传媒不顾萧氏施压,整理了全部关于邢唐和萧熠与楠楠的相关照片和报道,占据最新一期报纸的整个版面逐一比对细节,更是不留情面地讽刺:“不知孩子的母亲是否清楚,女儿的父亲是谁?”

该报道一出,无论是地面媒体,还是网络,又是一番波动。

这根本就是对赫饶的直面羞辱。萧熠震怒。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决定对晚风传媒下手。

与此同时,赫饶赶回了c市。不出邢唐意料,无论是楠楠居住的世纪阳光小区,还是她上学前班的私立幼儿园,都有记者蹲守。所幸萧熠在赫饶离开后就给幼儿园园长打过电话,园长早有准备,没有让楠楠出去,否则,孩子一定会被如狼似虎的媒体吓坏。

可身为大唐副总的邢唐也是绯闻主角之一,他的车一出现,立即就有眼尖的媒体发现了,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办法进入幼儿园接楠楠,只来得及让身手利落的赫饶快速转移到后座,以防被媒体拍到,近而曝光了赫饶。此时此刻,只能护一个是一个。最后,还是张姐混在家长之中,悄悄进入幼儿园,把楠楠接了出来。

回到g市赫饶的公寓时,天已经黑了。楠楠在车上就睡着了,邢唐把她抱上楼,安置在卧室里,轻轻带上了门。

赫饶站在窗前,她单手扶在窗子上,偏头枕在胳膊上,似是疲惫至极。

邢唐走过去,站在她身旁:“是我考虑不周。我以为,凭他的谨慎,不会有意外。”

赫饶转头看向他的眼睛,目光清锐:“你早知道?”

邢唐如实回答:“你住院第三天,我带楠楠去看你,他就和楠楠见面了。”

赫饶就那么看着他,竟一时说不出话。

“也是我,把他带去了c市。”邢唐用右手握住她左手腕,“我以为,凭他的骄傲在看见我和楠楠相处的情景之后,会退缩。”

赫饶想挥开他的手,他却扣得更紧,紧到赫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狠狠一缩。

终于,赫饶还是挣开他的手:“你走吧。”

邢唐穿过客厅行至玄关处,停下:“对不起。”

夜太安静,他低沉的嗓音听起来有满满的歉意。

灯光柔和,月光明朗,静立窗前的身影一动不动,直到身后响起关门声。

赫饶回到房间,在不惊醒楠楠的情况下给孩子脱了衣服,盖好被子,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手机在这时提示有短信,是萧熠,他说:“我在楼下。”

赫饶走到窗前,看到一辆陌生的车停在楼下,车内有微弱的光,是手机屏幕的光亮。

“咔哒”一声,房门落锁,赫饶下楼。她从单元门出来,正值萧熠从车上下来。

夜色低垂,路灯昏暗,万家灯火的温暖之外,两人迎面而立,就这么静默着。

萧熠仰头望向天际,然后叹了口气:“我原本打算今晚带你回家,就和你坦白私下里接触了楠楠的事情。我料到你肯定会生气,但我想,在我妈面前,你多少会给我留几分面子。”

只差一个下午,竟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夜空沉寂,星星亮闪闪地点缀其中,照着赫饶神色淡漠的脸愈发白皙。

“我无意中听贺熹提起你休学一年的经历。我开始害怕,那一年你所经历的,与我有关。赫饶,其实私心里我是希望,你仅仅只是因为肌无力才休学。但见过楠楠之后……”

沉默的赫饶终于发声,她以一份令人意想不到的平静米分碎了萧熠所有的猜想:“楠楠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一切,终究还是在冥冥中按照注定的轨迹发展。除非她主动,否则即便他之前没有控制住追问了楠楠的身世,得到的也会是同样的回答。与你无关,那一夜,仅仅是我的一厢情愿。

萧熠不信,他固执地认为,赫饶在说谎。然而,在她说出那句话时,萧熠的心脏,还是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痛侵袭了全身。瞬间的蔓延过后,他觉得全身肺腑都被灼痛了。

赫饶抬眸,与他的目光对上:“我之所以休学,确实是因为患上了轻度肌无力。不尽早治疗,有发展向重症肌无力的可能。那样的话,别说是警察,我连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都难。不信,你可以去问师父。突击队员的档案,不可能作假。”

萧熠墨色的眼里没什么表情,语气却透出几分温软:“我连你都不愿被曝光于媒体,更何况是让他们为楠楠带去困扰?”言语间,他上前一步,去握赫饶的手:“相信我能够处理好这件事,不会让你和楠楠成为全城焦点。”

“你以为我是因为负气才否认?”赫饶清亮的眼,就这么安静地凝视他:“那一夜是我没错,但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萧熠,我也是个骄傲的人,在你叫出‘贺熹’的名字后,我再爱你,也绝不会犯糊涂。”她坚定而决绝地抽回了手,重复:“楠楠与你,没有关系。”

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否认一切,萧熠怎么可能相信?可他不明白,怎么到了这一步,楠楠已经活生生地存在于他们之间,赫饶却还不承认。

“你说你不怪我,但实际上,你一直在抵触我。”萧熠以双手扳正她的肩膀,让她无法躲避自己的目光:“我确实是做错了,不该让东宁去调查你和楠楠。可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始终等不到你的坦白。”

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或是哪一个字眼触动了赫饶,她乌黑沉湛的眼陡然转利,然后,她“啪”地一下拨开他搭在肩膀上的手:“坦白什么?承认那一夜我们做过了?要你负责?萧熠,你觉得我需要吗?”

“连孩子都有了,怎么不需要?”萧熠始终压抑的脾气似是要爆发,语气尤显尖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最终我们没有在一起,孩子将一辈子缺失父爱!没错,楠楠你教育得很好,我丝毫看不出来她和正常家庭的孩子有什么不同。但她之所有那么懂事,难道不是因为成长在单亲家庭的缘故吗?我萧熠的女儿,何苦如此敏感小心地长大?”

“你的女儿?”赫饶像是听到了一个极为讽刺的笑话,“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她不是?”

“我不相信!”萧熠盯着她的眼睛:“除非去做亲子鉴定,否则,我绝不相信。”

“啪”地一声,瞬间打破了夜的寂静。

萧熠的动作有片刻的停滞,唯有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提醒他,从来不忍真的对他动手,从来都是以命相护的赫饶,打了他一个耳光。然后,夜风把赫饶冰冷的质问送进他耳里:“做亲子鉴定?萧熠,你凭什么?!”

  ☆、第40章 你如此不解风情09

萧熠完全可以躲开。赫饶抬手的动作那么明显,而且相比之下,远不及以往任何一次出手快,似乎就是给他的警示,但萧熠却实实在在挨了这一巴掌。仿佛是故意,让她发泄火气。

然而,他嘴上却回应:“凭我是楠楠的爸爸!”明明心中已经动摇,可想到楠楠天真可爱的笑容,萧熠忽然发现,他居然有些接受不了孩子不是他亲生。

原来是因为发现了孩子的存在,误以为是他的女儿才如此待她!还真的是,母凭女贵!

心口深处,清晰地像是被针刺一样,狠狠疼起来。

赫饶收敛全部情绪,还以他冰冷:“你的调查资料不是应该写得很清楚嘛,楠楠姓邢。那么现在我就告诉你,你得到的消息确实,楠楠是我和邢唐的女儿,不信,我们明天就去做亲子鉴定。”

明明就是被气极了口不择言,却到底真真切切地将了萧熠一军。

她一字一句地用言语戳他的心口,明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她和邢唐所生,可那来得太过直接的疼,还是让萧熠控制不住了,他几乎是粗鲁地把赫饶扯进怀里:“赫饶,你别逼我!”

那言语背后的狠戾,让赫饶隐隐害怕,但从不输阵的她回敬:“你也别逼我!”

月光投射在两人脸上,同样冷漠的神情把剑拔弩张的对峙演绎得淋漓尽致。

萧熠先败下阵来,他松开手,退后一步:“赫饶,我不明白。”挫败的语气。

我也不明白怎么就成了这样。明明我已经准备让你知道孩子的存在,我相信,即便在商场上你未必善良,对她亦能欣然接受,并视如己出。从我几乎是以惊喜的心态默许我们的恋人关系,我始终觉得我们三个人是今生注定的一家人。可是,要给你一个怎样的解释,才能让你不去追究来由,不对孩子的身份有所怀疑,不给你增加哪怕是一点一滴的负累与负疚,我真的思考了很久。然后,我恍然发现,你对我的所谓动心,根本就是因为想要弥补孩子。

亲子鉴定——多讽刺。

赫饶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脸色如受伤失血似的,苍白极了:“之前我也不明白,怎么你忽然就谈及你的父亲。现在我才懂了,那其实是你的一种手段,一种交换。我以为开诚布公把我的经历告诉你对你才公平。显然,我的答案让你失望了。萧熠,你想知道什么,大可以直接问我,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尽管是疑问句,但其实并不需要萧熠回答,赫饶继续:“我只想问你一句,那夜你发高烧,问我可不可以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就是在见过楠楠之后?”

回答是,她必然认为他是因为孩子才去争取她。否认又不能,因为那一夜的表白,确实是在他见过楠楠第一面之后。萧熠被一种叫作“无力”的情绪笼罩着,他说不出话。

果然,赫饶有了自己的判断,“我再重申一遍,楠楠与你无关。所以你不必担心,我瞒着你生下你的孩子。而我们,”她明显停顿了好几秒,似乎是在犹豫,然后:“是做普通朋友,还陌生人,都随你。”

就这样,把他们的关系打回原形。

三言两语,轻巧无情。

萧熠该爆发的,可他闻言竟异常安静,唯有那道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变得更加深沉迫人。静默片刻,他语气平静地问:“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分手?”话音未落,他倏地出手,将赫饶拉至车前,整个人把她笼罩住。

赫饶条件反射似地要推他,谁知她一动,他反手扣住她的手,压到车身上,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干脆贴着她耳朵撑在她身后的车窗上:“你想大动干戈,我奉陪,只要你不介意吵到了邻居。”动作一气呵成,快而准。

赫饶身子一僵,松开了握拳的手,眼神锐利,如同质问。

质问他:要怎么样?

萧熠的嗓音低沉中透出淡淡的横劲:“有些手段,我不是不会,只是不屑。偏偏你固执地认定我耍手段换取你的信任。赫饶,论心机城府,邢唐也未必是我的对手,何况是你?而我之所以只以真心和你死磕,仅仅是因为我对你这个人动了心。我警告你,给我打消什么母凭女贵的混蛋想法。还有,这是你第二次拒绝我了,虽然这事由不得你,但是赫饶,事不过三。”

出于对楠楠的安全考虑,也为了能够让他置身事外,冷静下来的赫饶决定以最惨烈的结局收场,注视萧熠冷得比漆黑的夜还暗沉的眉目,她言语冷淡:“萧总的这份厚爱,我怕是要辜负了。如你所说,楠楠确实是因为成长在单亲家庭比同龄的孩子更为懂事和敏感,我想我该好好考虑一下,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萧熠的眉目冷沉的令人心悸:“你的意思是,邢唐是首选?”

赫饶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我们相识十二年,论对彼此的了解,论默契,甚至是对楠楠的爱,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

十二年,十二年——

“呵。”完全不屑的语气,萧熠几乎是漫不经心地接口:“你不提,我倒忘了,他对你还心存念想呢。只要你点个头,他或许连大唐都愿舍弃。不过,赫饶你记住,我不是个大度的人,他再这样无所顾及地出现在你和楠楠身边,别怪我容不下他。”他俯身,薄唇贴向她耳廓:“除了出手狠,我更擅长落井下石。”

尽管邢唐只字未提,但现在的大唐,自郑雪君进入了董事会,情势已经非常紧张。尤其徐骄阳还说,郑雪君有意高攀萧氏,这个时候,只要萧氏给她一丁点的助力,扳倒邢唐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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