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哭了,他紧紧地抱住赫饶:“我的两个女儿,怎么都这么命苦。”
那是大伯给予她的,今生最后的拥抱,每次赫饶回忆起六年前的往事,那个如父亲一样的温暖怀抱,都成为她崩溃的根源。
回出租屋的路上,赫饶隐隐不安,总觉得身后有人。被跟踪了?因为陈锋?或者是那个嚣张张扬的和琳要对自己不利?赫饶以警校生的敏感和敏锐状态不经意地回头,尽管身后始终空空如也,她依然有不好的预感。
为免给赫然带去危险,赫饶有意改变路线准备不回出租屋了。但她又不放心赫然,所以她给还在a市的邢唐发信息:“如果方便,来看看赫然,我担心她出事。”
陈锋的死,和琳的异样,陈锋临死前提及的老鬼,太多赫饶传递给他的信息瞬间涌进邢唐的脑海里,他掐着手机,冲出了ktv包房,而他此举令合作伙伴们全部愣在当场。
邢唐开始打赫饶的手机,明明距离她发来信息不过一两分钟的事,竟然就无人接听了。
她出事了。赫然怎么样了,邢唐尚不知晓,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赫饶一定是出事了。可是,邢唐当时所处的位置距离出租屋实在太远了,而他之前只在白天去过一次,那七拐八弯的平民区,他能找到已是万幸。所以尽管邢唐一路催促,出租车还是用了足足四十分钟才赶到。
而就在赫饶给他发完信息时,杀手已然现身。
深夜,暗巷,来人如同鬼魅般现身,完全不给赫饶反应的机会,出手如电,招招逼向她要害。赫饶的身手远不如现在,对方又是两个明显是练家子的男人,几个回合下来,她几乎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下去,只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利。思及此,赫饶边继续防守,边试图退出巷子求援,也把杀手引离赫然的居所。
然而,杀手却是有备而来,当她成功退至巷口,冰冷的枪口毫无预警地自身后出现,抵在她后脑。如果赫饶是孤身一人,她一定会拼命抢枪,不给自己落于下风的机会。她也确实那样做了。可就在她右手反手向后,试图发起进攻时,却听一道冷凝的男声警告她:“不想让赫然现在就死的话,别乱动。”
赫饶才知道,赫然已经遇险。
赫饶就这样被人拿枪抵着头回了出租屋,看见赫然跪在地上,和她一样被人拿枪指着。
赫然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准妈妈,对方却是五个身形魁梧的男人,赫饶在心里计算自己的胜算有多大。希望渺茫,但她没有一秒钟想过放弃,为了赫然腹中的孩子。
姐妹俩从小一起长大,默契十足,赫然洞悉她的想法,毅然决然地说:“别管我。”
赫饶的目光落在她小腹上,摇头。下一秒,像是警告她的不自量力,腿上被人从背后踢了一脚。赫饶颓然跪倒在地,她却借此一跌,把赫然护在身后。
赫然伸手扶她,赫饶才发现堂姐的手冰凉。
为首的杀手蹲下来,扯住赫然的头发:“她连自己都管不了,何况是你。”
赫饶看准机会,倏地抬手劈向他小臂。男人不防她动作这么快,更没料到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敢动手,竟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男人反应更快,他猛地抬臂屈肘,欲以肘力攻击赫然,如果不是赫饶手疾眼快拉了赫然一把,正中赫然面门。
他们这样一来一往,杀手的枪口全部对准了赫饶,似乎只要男人一声令下,她就会命丧当场。
男人却没有下令,他甚至笑了笑,然后不急不缓地收起了枪,然后在赫饶不解的目光中扣住她手腕,一把把她扯起来。
赫然以为他对赫饶动了杀机,死死抓住赫饶另一只手不放:“要杀杀我,如果你们是为陈锋而来,应该知道我才是他的爱人,不要伤我妹妹,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又知道多少?!赫饶甩开赫然的手:“顾好自己。”
赫然无力极了,她眼睛直直盯着赫饶,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面前的男人们却只是冷漠地看着两个女人在临死之前垂死挣扎。
“都得死。但是,既然你那么能打,我给你一个机会。”男人的目光定格在赫饶五官精致的脸上,语气冰寒彻骨,“打赢我,我让你们姐妹死得有尊严一点,否则,我不会手下留情。”
凭他刚刚拉自己的动作,赫饶自知不是对手。不过,她有力地应了一个字:“好”话音未落,骤然出手,抢占先机。
男人似乎有些欣赏她的身手,竟也不急着进攻,而是持续防守,只是在被赫饶逼到不行时才反击一招。几个回合下来,赫饶终于寻到机会,她以手为掌劈向对方前胸,在男人身体后仰试图躲闪时,她的手倏地下移,改探向男人腰际。等男人反应过来她是虚晃一招时,赫饶竟然抢了他的枪。
下一秒,赫饶举枪射击,直射向赫然身后的杀手。
没有丝毫犹豫。
瞬间,狭小的出租屋里已是枪林弹雨。混乱间,赫饶身手奇快地以为首的杀手为掩护,迅捷利落地一步窜到赫然身前,拉起她推向门外,“走。”
为首的男人都有一瞬的发愣,像是没反应过来这个身材纤瘦的女人如何躲过四把枪,把赫然从他们手中“抢走”。
赫然当然是走不了的,赫饶却为了护她,后背完全暴露给了敌人。
当赫饶以身体挡在门口,为赫然争取时间时,她的左腿先中了一枪。
疼痛来得太突然,可赫饶竟然在跪倒前硬撑着把门带上了。
赫然哭着拍门:“饶饶!”
“走啊!”杀手的逼视下,赫饶倚门站起来。
为首的男人一脚踢在她中枪的腿上,赫饶再次跌倒在地,与此同时,男人的脚落在她握枪的手上,狠狠踩上去,用力地碾,却无论如何没能让赫饶松开枪。
很快地,外面赫然的哭声忽然没有了,赫饶在男人的眼神示意下被两名杀手拖离门边。随后门打开,赫然被第六名杀手拿枪抵着后心推回来。然后那人在为首的男人耳边说了句什么,似乎在催促他快点。男人蹙了下眉,似是为难,但最终他还是接过枪,对准了赫然。
“不要!”再顾不得其它,赫饶猛地起身扑过去。
消音枪在寂静的夜里无声地交火,赫然毫发无伤,赫饶的后肩却又中一枪。
赫饶挡在赫然面前,语气虚弱:“她没有任何攻击力,不会对你们造成伤害,放了她,杀我。”
赫然的手按在她中枪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赫饶不确定男人是不是会放过赫然,她只看见他举起枪,瞄准了她的左胸。
子弹穿胸的那种刺痛,让赫饶有瞬间的麻木,然后,血液流淌的感觉清晰得让人不寒而栗,之后,赫饶在极短的时间内意识就模糊了。
为首的男人蹲下身,冷冷地注视身中三枪的女孩子,语气淡淡地说:“你输了。”
所以,他不打算对她们手下留情了吗?
应该是对自己的枪法很有信心,男人认定了她必死无疑,他没再对赫饶出手,说完“你输了”这句话,起身走了出去,恍惚间,有两个身影跟着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赫家姐妹和三名杀手。
赫然的惊叫声,衣服被撕裂的声音,以及拉链声,都让这个夜晚充满了不堪和绝望。
赫饶生不如死!她试图站起来,哪怕是爬过去。
可是不能——赫饶才有所动作,腿上就中了一枪,她再动,肩膀又是一枪。
终于,失血过多让赫饶丧失了抵抗的能力。
就这样,三名杀手当着她的面,轮奸了赫然。
她是孕妇啊!那一刻,赫饶好恨自己为什么要推开赫然,如果她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宁可赫然中枪而死。可是,后悔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赫饶想喊,张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眼泪无声地流。
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只求赫然能活,能活下去。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赫饶以为自己身上的血都流干了,终于隐隐听到车声。
以为是幻觉,直到车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赫饶猛地咳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几乎是在推开车门的瞬间就闻到了血腥的味道,邢唐的脚步不受控制地一顿,他努力平复自己瞬间加快的心跳,一面吼司机:“车费加倍,等在这别动。”一面发足奔向屋里。
赫饶脸色惨白如纸地躺在地上,身上的白衬衫几乎被血浸染成红色,她闭着眼睛,安静得似乎没了呼吸。赫然则躺在床上,上身的衣服被人撕坏了,长裤更是被褪至膝盖,就那样露着半边身体,像是睡着了。
不用想,邢唐也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他竟然忽然冷静下来,先脱下身上的外套疾步过去套在赫然身上,然后用手探她的鼻吸,确定她还活着,他以最高分贝的嗓音喊外面的司机:“进来帮忙。”
而赫饶,或许是怕探不到她的呼吸吧,邢唐居然连探她的鼻吸都不敢,只迅速抓起两条毛巾小心地按在她胸口上:“赫饶,你得活着。”他控制不住哽咽地边说边抱起她。
争分夺秒,只为救她。
☆、第57章 致我深爱的你06
赫饶身中五枪,致命的一枪距离心脏仅有五毫米,也就是说,子弹几乎是擦着心脏边而过。被推进抢救室时,她心跳微弱到已经无法满足全身供血,最后是靠心脏起搏抢回了最后一丝气息。
邢唐在手术室外等了十几个小时,那十几个小时漫长得像是一生那么煎熬。当医生让他签字,他才发现自己手上,胳膊上,身前,全是血。
母亲去世时,邢唐十四岁,十年后成年的自己,竟然害怕到拿不稳笔。
医生见状扶住他的手:“要有心理准备,但也不要放弃希望,我们会尽全力。”
那是这辈子邢唐最感激的人,在他情感最脆弱的时候,适时地给予了他最有力的安慰和鼓励。
邢唐抹了把眼睛,签下自己的名字。
或许是被他的情绪波动感动了,医生问:“你女朋友?”
几秒之后,邢唐回答:“我,妹妹。”
手术结束前警察来了,本以为是接到他的报案过来探视赫饶的伤情,结果却是带来赫大伯夫妇遇害的消息。邢唐愣在当场,身为一个外人,一时间他都没有勇气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案发现场是赫大伯的家。从卧室到客厅,再到玄关,一路的鲜血淋漓。赫大伯身中六刀,刀刀至命,最长最深的伤口位于后心,那几乎贯穿身体的刀伤,邢唐根本不敢看。赫伯母身中五刀,警察赶到现场时,凶器还插在她胸口上。
这还不够,案发现场除了赫大伯和伯母的指纹,只有每周回家一次的赫饶的指纹。于是,身陷手术室生死不明的女孩子,成了第一嫌疑人。
邢唐当时都疯了,情绪失控地揪住警察的衣领,吼:“她身中五枪还在抢救,能不能活着被推出来都不知道,你们说她是嫌疑人?那你们告诉我,对于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伯父伯母,她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警方才知道,凌晨接到的两起报案,四名受害人竟是一家。
或许凶手以为赫饶和赫然必死无疑,所以嚣张到作案时连面罩都没戴。七天后赫饶苏醒,根据她的描述,六名杀手的画像很顺利就出来了。然后就是全国通缉。警方经过调查,很快锁定了三名因强奸罪获过刑的留有案底的男子。半个月的追查抓捕,收获颇丰,居然抓获了四名犯罪嫌疑人。然而遗憾的是,从k省押解回a市的途中,他们被灭口了,还有两名警员也在行动中牺牲了。在此之后就没有任何线索了,再后来,案件被封档处理。
冯晋骁平复了心情,继续:“楠楠的照片被曝出来的第二天,赫饶遭遇的那场交通事故,经查,不是意外。货车司机被收买了,据他交代,对方承诺他撞死了人所有的赔偿对方出,除此之外,一条人命一百万。”
货车司机被诱惑了,但他也害怕了,良知让他在最后一秒踩了刹车。而邵东宁从货车司机账户入手,没有查到任何可疑收入是因为,十万的定金一直放在货车上。
现金交易,防的就是避免被警方查出异样。
萧熠的目光落在审讯室里单薄的身影上,“你们这次去a市,是因为有了新线索?”
冯晋骁点头:“六年前赫饶的口供里曾提到,杀手离开时出租屋里,门外有女声问:解决了?可她没有看见那个人的面貌,甚至是身高身形都不知道,警方无从下手。”
想到赫饶曾和和琳见过面,而陈锋又因背叛组织被杀,萧熠不禁猜测:“难道是和琳?”
冯晋骁摇头:“这次我们去a市查了一个人,a市第九中学教导主任白宁宁,你肯定猜不到她是谁。”
白宁宁?萧熠确实不知。
“晚风传媒向家学的前妻。”
向家学?向晚的父亲,那么白宁宁就是……萧熠诧异:“向晚的母亲?”
“没错,就是向晚的母亲。”冯晋骁神色不动:“我们都以为白宁宁的过去就是向家学,他们失败的婚姻是导致她单身至今的根源。实则不然。和锦,和琳的父亲,才是白宁宁的初恋。从十六岁恋爱算起,他们在彼此身边十年。”
十六岁到二十六岁,人生最美好的时间,他们给了彼此。
萧熠静了一瞬,“你的意思是,向晚和和琳,她们……”
冯晋骁的回答略显迟疑:“她们有可能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萧熠半天没说话,他心里非常清楚,此时此刻,冯晋骁不会说任何一句与双十案无关的废话,而他们又刻意去a市查了白宁宁,那是不是意味着:六年前案发那天,出租屋外的女声,他们怀疑是向晚?
怎么会?向晚那个女人,为数不多的见面里,萧熠从未觉得她有心计。甚至是这次的报道风波,她失去理智的针锋相对,简直可以用愚蠢来形容。
和琳则是那种你一眼看上去就会发现她精明过人,她也从不掩饰自己的聪明,而且以此为傲。也正是这份骄傲的聪明,让她博得了很多男人的青睐。
她们,差之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