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克垒真是憋屈,心想老头儿什么逻辑,简直为老不尊,居然灌输小丫头这种观念!比他还不着调!组织了下语言,他严肃地纠正:“别听他骗你啊。没错,部队里确实和尚多,可我们也是有原则有追求有深度的新时代和尚!请不要把我们想得那么猥琐!明白吗?”
邢克垒是要坚决地把老米所要传递的不良思想给米佧扼杀在摇篮里的。身为参谋,他深知战场上有时是需要果断杀伐,但有时也要采取迂回战术。老米的方法肯定是过于激进了,否则依米佧的性子是不会忤逆他的意愿的。相比之下,邢克垒相信他胜在了起跑线了,毕竟,某些阴差阳错的交情在米佧心里是根深蒂固的。
然而米佧不像邢克垒浑身都是心眼,在她的世界里,对军人的印象仅起源于上次被绑架。当时的处境很危险,米佧几乎以为无法生还。可是,当切诺基抛锚被迫停下,当贺熹被杀手拽下车作为人质,当走头无路的司机对她动了杀机,身为军人的他出现了。
车外大雨瓢泼,淋得半湿的邢克垒向她伸出手,她冰凉的小手被他宽大的手掌握住那一幕,温暖了米佧很久。随后那些因惊吓而失眠的夜里,也是那份体温抚慰了她。这也是为什么庆功宴后邢克垒酒后失态获得原谅的原因。
但这些,米佧是不会告诉邢克垒的。
在他的无赖面前,她不愿表达对他的感激。
所以她捣乱似地答:“不是太明白。”
“说通俗易懂点吧,就咱俩这情份,你不能对魅力四射的我有偏见,懂吗?你懂了,别不承认。”邢克垒自问自答,随后又批评:“还医大的高材生呢,混蛋这个词就两个字你写错一双,丢不丢人!”
于是就这样,米佧熊熊燃烧起来的小怒火轻易被邢克垒的三言两语浇熄了,如同武林高手发了十成功力,结果却打在棉花上一点成效都没有,更何况她和高手根本不沾边。所以说,和邢克垒拼心理素质和嘴上功夫,哪怕米佧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状态,也不及他十分之一。
气氛转为和谐后,邢克垒侧面问了问她周末的行程安排,一没说邵宇寒坏话,二没出言警告或阻止,只是很平静地说:“小妞我是认真的!你慎重考虑下我的提议,等新兵营的训练完了,我们再细说从头。”或许是怕米佧再次拒绝,也或者不想逼她太紧,他说完就和她道晚安了。
接下来几天邢克垒既没打电话也没发信息来。米佧专心致志地做她的实习医生,每天穿梭在病房和病人之间,忙得脚不沾地。还是总在食堂碰到邵宇寒,和他一起用餐时米佧却在走神,她开始思考:痞子一样的他的认真该不该当真!
转眼到了和邵宇寒约定去探望导师的这天。米佧出门时,看见一辆越野车停在不远处。
她以为是邢克垒,结果却看见另一个人推开车门下来,朝她招手。
米佧在大脑中搜索着来人的信息,小跑过去,呲牙笑:“怎么是你啊束参谋?你来这边办事吗?这附近没有部队啊?”和邢克垒同为师部参谋的束文波,她是在五三二团的庆功宴上认识的。
与邢克垒的俊朗挺拔相比,束文波身上更多的是文质彬彬的书生气质,见米佧还认识他,他微笑着开口:“垒子让我过来送你。”
“谁?垒……邢克垒?” 米佧一时没反应过来。
束文波点头:“新兵营那边的训练挺紧,他出不来,派我当护花使者。”
难怪那天问她几点出门,原来是要遥控指挥别人!米佧在心里抱怨了他两句,嘴上说:“不用麻烦了,我坐公车去很方便的……”
束文波客气地为她拉开车门:“不麻烦,我正好要去那边办事,顺路。走吧,迟到可不好。”
人家都说顺路了,米佧也不好再拒绝,就上车了。
束文波素来话少,但可能是怕米佧不自在,倒是一路上都和她聊天。米佧这才知道,束文波和邢克垒是相交多年的好兄弟,一起上军校,一起在电子对抗营摸滚打爬地训练,一起被提拔为师部参谋,他们一静一动,性格互补。
束文波对市区的路很熟,很快就把米佧送到了目的地。米佧正准备感谢他,小夏就从小区里出来了,看见她,一身运动装的女孩儿没好气:“没事关什么机啊?我打到家里阿姨说你出门了,打给邵宇寒他说你要自己过来。搞什么名堂,被部队训傻了啊,不知道搭顺风车?”
经她提醒米佧才发现忘开机了,她一边开机一边扑过去抱住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怎么我都不知道?”尽管被责备,还是高高兴兴的。
小夏姑娘嫌弃地推她:“你知道的东西太有限,我都不忍心鄙视你!抱一下行了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我呢。”转头看见身穿军装的束文波,她质问米佧:“谁啊那是,你男人?难怪不坐邵宇寒的车,等等,米小佧你行啊,几天不见居然背着我找了个男人?!”
“什么呀,你别瞎说。”米佧抽手要打她,反被拍了一巴掌,她撅嘴:“不是和你说过上次救我的人是……”
“你那英勇的救命恩人?那我得表示表示。”小夏打断她,迎向束文波,以目光打量了一番后本能地伸出手,做出一个握手的动作。
束文波待人接物向来客气,见状习惯性要敬礼,手抬到一半忽觉不对,于是顺势把手递过去。小夏的手与他伸出的手握在一起,随即握紧了夸张地上下摇动了两下,很真诚很掏心掏肺地说:“危难之时还得是亲人解放军啊,同志,谢谢你!”显然是把束文波错认成邢克垒了。
恰逢此时,邵宇寒到了。下车来到米佧面前,他抬腕看看表,“我迟到了吗?”注意到军装在身的束文波,他问:“小夏,这位是……”
不等米佧回答,束文波抽回被小夏握住不放的手,一脸平静地对米佧说:“嫂子我先去办点事,等会你看完导师我们再去驻地,应该赶得上和垒子一起吃午饭。”
一声嫂子叫得邵宇寒下意识皱眉,而小夏在愣了几秒后跳过去掐住米佧的脖子,摇晃:“快解释,嫂子是什么东西?”
米佧奋力抵抗:“什么什么东西啊,不是东西……”
小夏的存在不在邢克垒预计状况内,对束文波也就没有交代,现下见柔弱的米佧同志被欺负了,擅于随机应变的束参谋阻止道:“嫂子面浅,姑娘你就别问她了,改天邢克垒会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小夏思索了下,收手:“他有这份心是对的。”
于是,米佧就在老实人束文波的三言两语下……被女朋友了。
☆、城池营垒14
明明是去探望导师,结果因为束文波一句“嫂子”成了米佧的专场审讯会。
束老实倒是一派安然地走了,米佧却不得不接下这个烂摊子。偏偏小夏是个耍二比卖萌擅长,女王比少女扮得像的百变天人,在听信了束文波的一声嫂子后,根本不给米佧审辩的机会,直接把人绑到小花园里一顿狂轰烂炸。
小夏想像力超丰富地编排了米佧因祸得福与恩人一见钟情后迅速升级为情侣关系,此时正值热恋期,至此才把她这个姐妹儿给忽略了等一系列剧情,把起初顽强抵抗欲解释的米佧批判到哑口无言,到耷拉下眼帘,到索性直接埋头。最后,彻底歇菜的米佧意识到,没随时随地向小夏汇报行踪及思想动态,是件多没心没肺的事儿。
反正,不管邵宇寒是怎么看待那声“嫂子”,小夏是信了。
米佧被审的,实则是被训的虚汗都下来时,小夏终于鸣金收兵,她很女王的说:“以英雄救美为基础的感情,可以有。这样的男人,应该靠谱。”
米佧闻言不禁自问:如果邢克垒都靠谱,地球上还有不着调的人吗?
小夏的好奇心还没被满足,说累的她拐拐米佧的胳膊:“到你了,给我说说细节,解放军同志是怎么牵你小手,搂你小腰,亲你小嘴的?”
细节什么的,太让米佧害羞了。然而,尽管她和邢克垒根本不是恋人关系,小夏罗列的那些亲密确实存在于他们之间,无论米佧想与不想,它都是那里,不离不去。
所以说世间最悲惨的不是被像邢克垒那样的痞子赖上,也不是被看似老实的束文波叫嫂子陷害,而是一切的假象被好朋友以真相之名相信了。
米佧泫然欲泣,想到邢克垒大笑时飞扬的眉眼和翘起的嘴角,她在心里把他骂了一百遍啊一百遍。可是哪怕局面已经如此不堪了,她依然企图垂死挣扎一下,心里建设良久,她眼不眨地盯着小夏:“事实的真相是……”
“邢克垒什么时候请我吃饭?”像是在照顾她害羞的情绪,小夏打断米佧:“择日不如撞日,等会我和你一起去驻地吧?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部队呢,正好沾你光让我见下世面……”
在小夏堪比酷刑的折磨下,米佧爆发了,她“腾”地站起来,铿锵有力地吼:“见见见,见鬼啊!都说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们比赛似的欺负我是不是过份了呀?谁要陪你去部队啊,我才不要!就不去。有招想,没招死!”说完转身就走。
盯着米佧愤然离去的背影,小夏怔了一下,然后扬声喊:“怎么还急眼了啊?小气鬼你回来!我数三下,不回来的话后果自负,一,二,三……”三字刚一出口,米佧就折返回来,拿着自己的小包招呼向小夏的脑门。
小夏边跑着躲边说:“米小佧你长脾气了啊,敢打我!说不是邢什么垒的给你撑腰,谁信?!”
总之无论米佧如何解释,小夏就是认定了她嫂子的身份,更夸张的是与邢克垒素未谋面的她,居然振振有词地数落起米佧的不是来。当米佧听到小夏说“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现在既然你不能报以涌泉,就该以身相许”时,她有种自己过的日子很奇葩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