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级领导都如此恭谦,他陈文怎么也要用自认为聪明的脑袋衡量一下轻重。现下这位神一样的人物居然面不改色地和他说相、互、学、习?学习如何刷新自尊心承受极限么?冯队你说话不这么婉转会怎么样啊?陈文内心交战,表面却是不动声色:“还有时间,冯队是不是休息一下,等会我送你们去机场?”
冯晋骁对此表示感谢:“就不麻烦陈狱长了。”
这时,特警K城支队肖姓队长接口道:“我会送冯队他们过去。”
陈文于是笑眯眯眯地说好,下次再会。
冯晋骁不再多言,向陈文点头表示告辞,就和陆成远上了先前的车,肖队则从原来的头车换到他们那车的副驾位置,剩余警员迅速收枪上前车。
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很快地,警车消失在雾霭中。
周围回归寂静,陈文身旁的年轻狱警才想起询问“冯队”来路。
陈文摘下帽子,摸摸额前过于稀薄的头发,半晌才说:“不该问的别问。”
小狱警不甘心:“这么官方的回答,是在暗示您也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公安部最高领导钦点,亲手组建了一支精锐警队的冯晋骁,我会不知道?
不过,那是一支高度保密的警队,公安系统内部也只有高层知道它的“底细”,外界的了解可想而知。陈文之所以略有耳闻,只是因为这支警队有特权在全国范围内选拔队员。至于实质性的消息,他就没牛可吹了。
克制了下,陈文别有深意地提醒了句:“你不是有个特警兄弟正在准备G市特别行动队新队员选拔吗?有空可以和他交流交流。”
“啊,啊?交流什么?”小狱警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后来哥们通过严格残酷的选拔成为冯晋骁的手下,两人说起这事,他才知道负责押解任务的冯队就是传说中的冯晋骁。震惊过后便是懊恼,他因没让偶像签名深表遗憾。
对于手下的脑抽状态,陈文当时是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句丢人,就背着手走了。
去往机场的高速路上,性能良好稳定的警车在刹那间飘了一下,尽管并不明显,还被车技一流的司机迅速扳正,依然令后座闭目养神的冯晋骁警觉地睁眼,眸中精光内蕴。
副驾位置上的肖队没觉察出异样,还在和上级领导通电话,直到超车成功的高级轿车距离警车越来越远,他的通话才结束,转过身说:“冯队休息一下吧,半个小时才能到机场。”
冯晋骁点头,却只是把披在陆成远身上的外套拉了拉,视线从窗外急速倒退的风景掠过。
兼有“水乡之容,山城之貌”的古城,冯晋骁不是第一次来。他还记得那年有人指着客栈房间顶部的观景窗问他:“下雨怎么办,会不会漏呀?我可不想在床上游泳。”那时候她的表情可真是,傻气。
原本K城的集训结束,他该直接回G市。况且此次的犯人,由他负责押解实在小题大做了。冯晋骁清楚,如果不是他主动请缨,李局不敢劳驾他。
怎么就临时起意来了这里?
冯晋骁收回目光靠向后座,手掌遮上眼睫,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一路沉默。
临近机场,冯晋骁交代停车,和肖队道别后,与陆成远步行一段距离过去候机楼。
路上补了眠,陆成远的精神头恢复了,他边走边就先前喝斥犯人的举动加以说明:“那小子一路都盯着手拷,要不是我眼神犀利在气势上震住了他,保不准他会有其它动作。”
“他不老实,你就收拾。”俊挺的眉微挑,冯晋骁平静地吐出四个字:“客气什么?”
“是这么个意思?”陆成远是个爆脾气,执行任务时对犯人动手的记录实在不少,因此被冯晋骁“收拾”的次数也不是以他的数学水平计算得出的,所以先前冯晋骁就那么随便的一个眼神,他自动理解成了警告,现在明显有点后悔:“没理解上去,遗憾。”
冯晋骁不置可否。
办好登机手续,冯晋骁和陆成远通过安检去往候机厅。两个外形出众,气场强大的男人并肩而行,引得旁人侧目。陆成远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边自认英俊潇洒地往前走,一边得意洋洋地说:“现在的女的,可真不含蓄。”
冯晋骁漫声道,“那不是正中你下怀。”
陆成远摸着下巴邪笑:“我那么堕落么?”
冯晋骁的语气淡淡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
飞机准时起飞,古城到G市,空中飞行时间三小时四十分钟。飞机进入平飞阶段,空姐们为旅客送上早餐。冯晋骁闭目养神,没有用餐。陆成远则享受空姐的细心服务,还不忘把握时机和人家神侃几句,三言两语就把对方逗得眉开眼笑不说,美女的手机号码也到手了。绝对是,旅途愉快。
飞机落地,冯晋骁起身时瞥了陆成远一眼:“你就不能控制一下情感?”
陆成远笑容不改,“我不习惯让自己处于感情萧条期,搞得和你一样,天天像失恋。”
他的样子像失恋?某人像是被戳到痛处,出手就是一拳,速度快到陆成远还没意识到他的非人类动作,侧腹部便被结结实实的击中。
陆成远退后一步,险些当众出丑,回身和差点被踩着的人道完歉才抱怨:“就算我不小心说出了真相,也拜托你善待我行吗?”
某人不仅不善待他还雪上加霜,连声音都是冷的:“反应比生孩子还慢,你该回炉了。”
你生过啊你知道有多慢?老大你可真是,一句一霹雳。
陆成远落后他两步,嘴里无声地诅咒他。
到了出口,陆成远风骚地朝接机的高挑美女吹了声口哨:“这什么打扮,好挑逗啊。”
“会比你四处撩闲挑逗吗?陆情圣。”赫饶无非就是换了身便装,被他夸张得像是多有伤风化。
“好歹咱们也是战友,这样自相残杀有劲么?”陆成远咧开嘴笑了,似乎很满意赫饶赐的“情圣”封号,揽臂欲搭她的肩:“穿这么漂亮是为了我吗?”
赫饶倏然侧身,没让他得逞,敛去眸内的警色,半认真半玩笑地说:“别跟女同志动手动脚,揍你的话可就没有上下级观念了。”转向冯晋骁,叫了声“头儿”。
陆成远却只能拿眼睛横她,“男人中的女人,女人中的汉子!”
赫饶回身就是一脚,陆成远动作利落地跳开。
冯晋骁看向平日搭档的部下又闹开了,眼底有笑意沉甸。
赫饶也笑,温暖的笑容里似是有种无声的默契涌动。
到停车场提了车,照旧是陆成远开,赫饶坐副手席。冯晋骁站在外面打电话,被提示对方关机,他发了条短信“开机打给我”才坐上后座,去省厅的路上,听赫饶汇报近期工作。
直到深夜冯晋骁也没接到他等的那通电话。
回家他先到主卧看了看,发现房间有被整理过的痕迹。也就是说,他出差期间,她回来过?沉抑的眸色柔和了几分,冯晋骁站在窗前,在万家灯火中拿起手机调出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多声才接通,听筒里传来冷冷淡淡的称呼,“冯晋骁。”
“是我。”冯晋骁合上双眸,再睁开时嗓音清朗地问:“在哪儿?”
“家里。”
“过来吗?我去接你。”
“我明天早班。”
这是明显拒绝的意思。手机贴在耳边,冯晋骁停顿了几秒:“没事了,挂吧,早点睡。”
听筒里静默无声,又没有谁率先挂断。这样的无言以对,让人分辨不出是灵犀默契,还是无话可说。良久,冯晋骁听见那端冷静地问:“你是有人了吧?需要我腾地儿吗?”
这话,从何说起?
窗外雨势渐大,雨滴打在玻璃上啪啪的声响让人心情烦燥,即便是眼前这个骨子里透出稳操胜券的傲然和自信的男人,也在这样的阴霾天气里被激怒了。
冯晋骁眸色如豹,声音冷寒似冰:“萧语珩,你永远不知道见、好、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