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萧语珩曾因冯晋骁职业的特殊性,特意去学了护理,为的就是在必要的时候照顾他。然而,直到冯晋骁出院,她都没有出现。

冯晋骁在电话里对萧熠说:“看来她是真的不要我了。”

那时,身在A市的萧熠自顾不暇,实在没精力过问他们的事,只告诉他:“我把你受伤的消息带到了,但是她,调离总部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冯晋骁挂断了电话。

后来,萧熠完成卧底任务出国前昔,偶遇过一次冯晋庭,他语重心长地恳请萧熠:“如果有机会,在珩珩面前替晋骁说句话吧。”

两人的兄弟感情是他这个外人都一清二楚的,可是今天,他们却——

盛怒之下的冯晋骁一拳击向冯晋庭腹部:“这一拳是为萧萧打的,冲她一声声喊你姐夫,你却狠得下心对她承受的伤害一言不发。”然后是第二拳:“这一拳是为我自己打的,冲我对你的敬重和信任,冲我在你儿子出生时置自己女人不顾送你妻子去医院,你却眼见着我和所爱的人分手一言不发。”第三拳出手时,他的嗓音带着难以形容的沙哑:“这一拳是为我没出世的孩子,冲他本该叫你一声大伯,你却对他的‘离开’一、言、不、发。”

最后收手时,回身一个动作把叶语诺逼退几步,目光里的锋芒纤毫毕现:“叶语诺你记住,他挨的每一拳,都是替你受的。”冯晋骁的衬衫扣子因动作幅度过大被扯松,紊乱的呼吸也未平复,视线却冷如寒冰:“至于你,我杀了你的心都有!”

叶语诺顾不得反驳,跑过去扶冯晋庭。

被碰到伤处,冯晋庭疼得吸气。他激烈地咳嗽,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被拆了一般地疼,借助叶语诺的力量勉强站稳,开口时气若游丝:“晋骁,我——”他喉结滚动,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堵得喘不过气来,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知道是不愿意面对他,还是不忍心看他被自己打得满身是伤,冯晋骁蓦地转过身去:“道歉的话一句都别说。”

“冯晋骁,你们的孩子是因为我没的,和晋庭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并不知情。”叶语诺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丈夫,“你不要迁怒——”

“最后警告你一次,再敢对萧有任何包括言语上的伤害,即便你是女人,我也绝不放过。”冯晋骁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还有,你们结婚时我和你说过,因为你嫁给他,我们是叔嫂关系。现在我告诉你,从今天起,我和你,们什么都不是!”

“你说什么混账话!”随着一声底气十足的厉喝,冯家老爷子步伐稳健地走过来:“什么叫你不想再和他们什么都不是?那是你大哥大嫂!”目光从一身狼狈的长孙冯晋庭身上扫过,老爷子盯着冯晋骁的背脊:“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嫌人丢的不够是吗?都给我滚回家!”

冯晋骁像是没听见一样,抬步就走。

“冯晋骁,”老爷子见小孙子连自己的话都敢不听,怒气上涌:“你给我说清楚再走!”

冯晋骁只留下一句:“问他,他说什么是什么。”然后头也没回地走了。

萧熠匆匆和老爷子打过招呼,尾随冯晋骁离开。

冯家书房里,老爷子端坐桌后,盯着冯晋庭夫妇:“谁说?”神情凝重,语气不善。

没料到事情会闹到爷爷这里。回来的路上,冯晋庭就在斟酌如何解释。然而,即便他担心老爷子的身体,也不敢隐瞒,只能如实相告。只不过,除了知道萧语珩在图图出生那天流产,其它细节他确实不清楚。

不必冯晋庭开口替她掩饰什么,叶语诺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承认:“我推她是故意,因为我恨她夺走了本该也是属于我的东西。”望着冯晋庭的肿起来的侧脸,她强忍住眼泪:“我不希望她嫁进冯家,我怕再失去……但是爷爷,不管您信不信,我真的不知道她怀孕了。”

在他因有了曾孙图图而欢喜时,他却同时失去了另一个。老爷子险些被气的背过气去,他指着冯晋庭,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他狠狠打了冯晋庭一个耳光,骂道:“滚出去!”

离开书房,冯晋庭拒绝叶语诺搀扶,径自扶着楼梯扶手下楼。

凝望着他的背影,叶语诺意识到,她的幸福正在越走越远。在冯晋庭走到门口时,她终于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冯晋庭的手按在门把上,良久,他才回答:“一年前,晋骁和珩珩复和后第一次回来吃饭。”

看来,他是听到了自己和萧语珩所说的话。叶语诺眼眸里含着泪:“那你怎么……”

我没问,是不愿意你说谎骗我。既然已经不能挽回什么,我多希望,你在看到他们历经误会和分离之后还能在一起而放手。可是,你做了什么?我又做了什么?

“晋骁在一个星期前就给爸妈打了电话,他是准备在今年之内把珩珩娶进门的。爷爷更是赞成这门婚事,催着爸妈回来去顾家提亲,把事情定下来。”

叶语诺自嘲地笑了:“你是在告诉我,如果我接受不了,可以离开,是吗?”

回应她的,只是冯晋庭沉沉的叹息声。

这边,冯晋庭被司机和秘书送去了医院。那边,冯晋骁一路超车去了训练场,接手当天的新队员集训。萧熠确认他回了警队,调头去了中南航空。

午后,飞抵A市的萧语珩打来电话,冯晋骁若无其事地问:“落地了?”

萧语珩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地反问他:“知道我在哪儿吗?”

冯晋骁就猜到了:“我宿舍?”

萧语珩轻轻嗯了一声:“还和三年前一样。”

冯晋骁突然想问她:那么你呢,还和三年前一样爱我吗?话到嘴边却是:“我很想你。”

傍晚时分,冯晋骁独在坐在训练场中央,任初秋的第一场雨打湿了身上的作训服,回想三年前萧语珩失去消息一周后约他见面的情形,心比湿透的身体更冷。

那一天,天气晴好,萧语珩从顾南亭的车上下来,缓慢地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微微地笑。

冯晋骁眼底的思念和焦虑很明显,语气却因她七天的杳无音讯显得有点冷:“一个电话都没有,去哪儿了?”

萧语珩把怀抱着的盒子递过去,“这是你送给我的吉祥铃。”

冯晋骁下意识去接,听到她的话,伸出的手倏地僵住,目光盯着她苍白无血色的小脸,一字一句:“什么意思?”

萧语珩倔强地把盒子放在他手上,退后一步:“分手礼物!”

“啪”地一声,盒子掉在地上。

心底的执念伴随着落地的吉祥铃碎得拾不起,可是,萧语珩却还是力竭声音平稳:“我自不量力死缠烂打也好,你免为其难接受我成为别人的替身也罢,冯晋骁,我们到此为止。”

面前的萧语珩像是忽然长大了,她显得那么平静,确切地说,是没有生机,不仅仅是脸色不好,似乎连目光都变了,变得让冯晋骁觉得陌生,“什么别人的替身,说明白,我不懂。”

萧语珩就笑了,疏远冷淡的笑意里是全然的不信任:“我也不懂,怎么你忽然就答应我的追求了。原来是因为她啊。冯晋骁你说实话,看着自己所爱的女人成了自己大嫂,难不难过?”

“所爱的女人?”冯晋骁的目光陡然变冷,但他克制住了,上前一步握住她冰冷的手,努力让语气回暖:“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语珩坚决地拂开他的手:“如果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要隐瞒?如果你们之间什么都不是,她为什么非要等你回来才去医院?生孩子啊,稍有不慎,是会有生命危险的。”上涌的泪意模糊了视线,“难怪你从来都不说喜欢我,难怪。”

明明那么喜欢她,却在那个时候固执地不肯服软说一句“爱你”,反而因她的不信任连解释都带了堵气地成分,尤其萧语珩固执地认为他和叶语诺有什么的时,他还负气地说了句:“爱信不信。”

三年后的今天,大雨滂沱中的冯晋骁,悔不当初。

艳域45

印象中的冯晋骁从来都是坚不可催的,即便是和萧语珩分手,也没有表现出怎样的颓废和萎靡。至少当时,赫饶并没发觉他的异样。然而此时此刻,远远看着师父垮下去的肩膀,那种孤寂和绝望,让她都抑制不住地难过。

绝望这种姿态,实在不适合冷硬刚毅的冯晋骁。可事实证明,受伤不仅仅是女人的专利。

在萧熠身上,赫饶真正见识了一个男人深爱一个女人有着怎样的执着。

而冯晋骁是给她这种感觉的第二人。

萧语珩,你怎么会觉得他不爱你?

他明明爱惨了你啊,只不过,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份爱有多深浓。

雨势渐大,天与地都像是要融为一本,冯晋骁却恍然未闻,雕像一般呆坐在原地。赫饶终于看不下去,就在她准备走过去时,本该今晚在A市过夜的萧语珩居然出现在训练场。她身上还穿着未及换下的空姐制服,显然是刚下飞机,而脚下的黑色鞋子在下车的瞬间就被泥水沾湿,可她根本不在乎,小跑着朝冯晋骁而去。

当意识到有人在头顶上方为他撑起了伞,冯晋骁茫然抬头,棱角分明的面孔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良久,他的目光才恢复了焦距,开口时声音哑得有几分不真实:“其实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这样脆弱的冯晋骁,太令人心疼。

萧语珩绕到他身前,蹲下,“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为我做点什么,还怕没机会吗?除非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冯晋骁,如果可以,我希望以后我有什么事的时候,在我身边的,永远是你。所以,别这样,我需要你啊。”她说着把伞递过去给他,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

从来都是他的手温暖她的,这一刻,萧语珩掌心的温热好像怎么都无法到达他心里,冯晋骁有些哽咽:“一直以来,我都自认为很爱你,给你我从未对任何人付出的心意,尽可能地宠你疼你。所以在你提出分手后,我曾一度对你很失望。觉得爱情不过如此,完全不堪一击。甚至是复和后,你那种随时准备转身就走的姿态也让我怀疑,所谓‘永远’根本就是奢望。你不知道,面对一夜之间长大的你,我有多不知所措。”

自从相识,从来都是萧语珩主动。追他,约他,吻他,连他们的第一次也是——

在冯晋骁习惯了身边围绕着一个有点娇气、有点调皮,又热情黏人的小女朋友后,当面对一个疏远、沉默、尖锐的萧语珩时,那判若两人的转变真的令冯晋骁措手不及。

对于彼此相爱的两人而言,破镜重圆后或许都有些小心翼翼,却绝不该是他们当时的样子。不得不说,萧语珩躲避他亲吻的举动,多少有些刺痛了冯晋骁的心。以至后来的一个多月,冯晋骁不得不克制住想要亲近她的欲望,就连约会,也都是彼此沉默的时候居多。因为萧语珩不再像从前那样滔滔不绝,她不说话,冯晋骁找不到话题。直到因萧语珩连班两人持续十几天没见面,冯晋骁实在沉不住气了,狠下心强硬地把人接到自己公寓。

那一晚,是复和后萧语珩第一次留宿在冯晋骁家里。

确实是勉强了她。明明发现她眼里满满的抗拒和惊慌,可禁锢许久的渴求让冯晋骁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沉身进入的那一瞬,萧语珩生疏的紧、窒和温暖的包裹令他暴发出低沉的呻、吟声,而所有的理智和神志,都在萧语珩因涩痛用力抱紧他时变得昏沉,那个瞬间,冯晋骁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不再真切,唯有他怀里的女人是鲜明的,真实的。

牢牢扣住她的手,冯晋骁的动作愈发激狂,久违的亲密让他忽略了整个做、爱过程萧语珩都强忍着没发出一点声音。

激情褪去,萧语珩沉默地翻过身去。冯晋骁把胳膊伸过去想让她枕着才发现她哭了,他忽然有些生气,伸手就把灯打开了,扳正她的身体问:“为什么?”柔和的灯光下,目光触及她颈侧、胸前自己情难自控之下留下的欢、爱痕迹,有些后悔先前的动作重了,语气不自觉回暖:“是不是不舒服了?”话语间,大手轻轻地抚上她细致敏感的肌肤。

萧语珩却拉高薄被把自己裹起来,避开他的碰触。

和初次亲密过后所表现出来的小害羞小欢喜相比,那一晚的萧语珩显得太冷。冯晋骁接受不了,他勃然变色,起身套上衣服去了客厅。当他抽到不知是第几根烟,听到卧室里的女人轻咳了几声,不知是着凉了还是被呛到了。然后,他掐息了烟。

再回到床上时,萧语珩已经睡着,冯晋骁全然不知她用尽多少勇气才说服自己留下来,他只是轻轻地把她搂进怀里,俯在她耳边轻声叹息:“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像从前一样?”

只是,那声音中充沛的感情和无力,疲惫睡去的萧语珩没有感受到。

终究不是一个完美的春宵——

冯晋骁的眼神又空了,萧语珩感受不到他的情绪,只清晰地听到他说:“我不该责怪和迁怒任何人,伤害你的,从来都只是我。”

他眼眸里的忧伤和沧桑几乎令萧语珩不忍直视,“爱情本身就是双刃,谁伤了谁,谁又被谁所伤本就不可预估,所幸,我们并没有把彼此弄丢。你知道么,我很庆幸那两年你身边没有出现别的女人。”言语间,萧语珩牵起他的左手抚上她微凉的脸颊:“冯晋骁,我并不介意我们的爱情会遭遇坎坷,经历痛苦,我最难以承受的是:我那么爱你,故事的结局却不是和你在一起。”

以指尖描摹她精致的眉眼,冯晋骁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只差一点点,他就把面前这个美好的女孩子推离出自己的世界,远到再也触碰不到。

幸好,她还在。

冯晋骁试着想给她一个微笑,用以感谢她在经历伤害之后还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却发现太难。他的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然后,他把萧语珩的手用力按在自己左胸口:“永远不要质疑我对你的感情,早在你喜欢我之前,我就已经动心了。如果不是为了等你长大,萧语珩,你早该是我冯晋骁的妻,不管你愿不愿意!”

爱情,她记得,他也没有忘记。哪怕是那些分开的日子里,对她的爱,冯晋骁也一直安放在心里。只不过直到今天他才懂得:女人在被爱的同时往往需要男人告诉她“我爱你”而他从前,对爱的表达,太过吝啬。

尽管依然没能在他嘴里听到那三个字,但一句“早在你喜欢我之前,我就已经动心了”,萧语珩满足的几乎落下泪来,她坚定地说:“冯晋骁,我已长大。”

眼泪混夹着雨水砸在萧语珩手背上,冯晋骁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抱紧:“六年,我是真的没有好好对你。对不起,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里所蕴含的歉意,沉重到几乎耗尽了冯晋骁所有的勇气。可是,因为这辈子,全世界,我的眼里只看得见你,我的心里只容得下你,在失而复得之后,即便你不原谅我,我也不可能放你走。

萧语珩,这一辈子,你只能是我的。

仿佛连天气都感应到冯晋骁的悔意和决心,在他起身把萧语珩横抱起来时,前一刻还似瓢泼般的大雨忽然就小了,温柔的雨丝环绕下,冯晋骁步伐稳健地把他心爱的女孩儿抱离训练场,然后,他听见身后传来下属们的欢呼声。

为免感冒,回到家后冯晋骁先把萧语珩安置在主卧的浴缸里,让她泡个舒服的热水澡,然后才去打理自己,等他冲了澡出来,手机正好响了,是珠宝店的经理打开来的,通知他:“冯先生,您定制的戒指已经到了。”

他回答:“帮我收好,我明天去取。”然后拿了钥匙匆匆出门,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个袋子,里面装着萧语珩爱喝的老鸭汤。

萧语珩洗完澡出来看见桌上摆的热汤,笑眯眯地看他:“效率很高嘛。”

冯晋骁捏捏她的红扑扑的脸颊:“趁热喝一碗,要是感冒了,看我收拾你。”

身上套着他的T恤,性感得不像话的萧语珩戳戳他结实的胸肌:“怎么收拾啊?”

冯晋骁眼底升起难以察觉的暖意,他托住萧语珩小小的后脑狠狠亲了一口,命令:“快喝!”

萧语珩快乐地四肢几乎都扒到他身上。

冯晋骁无奈,索性直接把人抱到餐桌前。

乖乖地喝了汤,把自己喂得饱饱的,萧语珩懒懒地把头靠在冯晋骁的胸膛,感受着他身上特有的温暖气息,安心又放松。

冯晋骁揉了揉她的长发:“突然跑回来,顾南亭知道吗?”

萧语珩抱住他的腰:“估计现在知道了,要是他开除我,你可得养我了。”

得知冯晋骁打了冯晋庭,萧语珩本就放心不下,随后通电话,他的一句“我很想你”又让萧语珩的情绪波动得厉害,终究还是没有按捺住,她立即查询航班往G市赶,是萧熠去机场接的她,陆成远把她带进了训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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